假戏真做 第2章

作者:春日负暄 标签: 近代现代

  簇拥着沈馥上来的妓女们都不敢呛他,想必是因为陆既明喜欢他的缘故。沈馥可不怕他,再说了,他现在演的也是个少爷,怕了他可不是丢人了?

  沈馥正眼也不瞧他,推开他挤进门里,扬声道:“陆大少可在?”

  整个房间也是西式装潢,壁炉、地毯、沙发、阳台一应俱全。靠窗边有张大床,垂着半透明的轻红色帐子,陆既明打着哈欠撩开帐子起来。

  他没穿上衣,赤着膀子,只穿一条松垮垮的绸裤,挂在胯骨上。

  他一醒来就摸了桌上剩的小半杯白兰地,喝了两口,声音还哑着,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看沈馥,上下打量他,问道:“哪位?”

  那天在醇园里,被几位小姐撞破,陆既明是醉得酣了,迷迷糊糊,沈馥怕扯上麻烦,趁着一片混乱,拉上沈令仪溜走了。没捞着一点好,反而赔上了一枚昂贵的钻石戒指,说不定还得去讨好这个走旱道的,沈馥那是一肚子的气。

  哪位?我是你爷爷。

  沈馥心里想着,面上却不能显出来,笑着说道:“我是从豫北来的,鸿福绸庄的少东家,沈馥,馥郁的馥。大少健忘,那天在醇园吃宴,和大少有一面之缘。”

  凌仙儿拿了件袍子伺候着陆既明穿上,陆既明漫不经心地上下打量他,半晌恍然大悟道:“哦,我记得了,是你啊。”

  沈馥还在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拐弯抹角拐到钻石戒指上头,陆既明突然笑了。

  他说道:“名字起得确切,闻着的确很香。”

  作者有话说:

  昨天忘记祝大家儿童节快乐,今天补上!请多多评论,记得收藏哦!谢谢!

第三章 花国总统

  沈馥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调戏之语,轻浮的纨绔子弟就爱招猫逗狗似的调戏人,以看别人羞窘为乐。

  沈馥脸不红心不跳,微笑说道:“过奖。”

  陆既明又看了他一眼,对凌仙儿说道:“你先出去。”

  凌仙儿应了一声,正要走,沈馥一把将他扯住。开玩笑,那日在醇园闹了个大乌龙,即便没人认识沈馥,满城里也在传陆大少和个俊俏男人厮混,今日再偷偷摸摸地弄个什么,又变成了陆大少和个俊俏男人在妓院里厮混,更不得了。

  再说了,这儿是人多嘴杂的妓院,消息传得更快。

  “小事而已,一下子就说完了,不必麻烦回避。”沈馥说道,“那日在大少的藏书室落下了一枚钻石戒指,不知道大少见到没。”

  陆既明歪在沙发上,说道:“什么样儿的?”

  沈馥大概比划了下大小,陆既明扑哧一下笑出来,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么小一枚戒指,掉在哪儿怎么看得见?”

  沈馥:“......”

  陆既明敷衍道:“我回去看看吧。”

  沈馥脑子转了转,摆出一副诚恳的样子,说道:“实不相瞒,这枚戒指虽然小,却是家母病逝前留给我的,虽不值钱,但却很重要。”

  也不怕露馅,戒指买的是二手的,仔细看起来也有点痕迹。

  陆既明说道:“知道了,找到了就找人给你递话。”

  沈馥连忙感谢,转身走了,反手带上门的时候,门还没关严实,那凌仙儿已经挨到陆既明的怀里去了。陆既明和他眼神对上,举起酒杯和他遥相致意。目光一触即分,很快,陆既明就沉醉在温柔乡里了,沈馥也关上了门。

  好一个散财如散花的浪荡少爷,沈馥略带些刻薄地想道,想必陆既明这辈子都没受过什么委屈,没吃过什么亏,才这样目中无人,整一个绣花枕头。

  回家的路上,沈馥买了一大袋酥糖,嘎嘣嘎嘣嚼着回去。到家的时候沈令仪正在挠头打算盘算账,小阿在旁边帮着看,他过目不忘,心算也厉害。

  沈馥反手塞了一颗糖进小阿嘴巴里,问道:“算什么呢?”

  沈令仪披着睡袍,头发也没梳整齐,边打算盘边说道:“平洲地贵,吃喝也贵,再不宰个肥羊就过不下去了。”

  他们仨上一个宰的肥羊是豫北一个富绅,那富绅爱沈令仪爱得不行,流水样的礼物送来,就为了讨沈令仪做第五房姨太太。正好北边拥兵占地的大军阀严一海要抢豫北的地盘,开始打仗了。他们仨赚足了,趁乱变卖了东西一走了之。

  出豫北时正好遇上了鸿福绸庄的沈家,他们假称当地富户,把人家家里的消息明里暗里套了个干净,分道扬镳之后,他们就冒认了这一家,到了平洲来,打算在繁华之地再宰个肥羊。

  沈馥嘎嘣嘎嘣地吃糖,说道:“那陆既明倒是个散财的草包。”

  沈令仪头也不抬,说道:“那不正好?”

  沈馥不乐意了,说道:“我又不好他那口......”

  沈令仪伸手掐他腰间的软肉,说道:“人傻钱多脸蛋还俊俏,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肉馅饼是什么,我还没听说过骗子骗人还得挑喜欢的骗——”

  小阿终于吃完了沈馥塞给他的那颗糖,问道:“姐,那挑什么人骗......”

  沈令仪戳他的脑袋,说道:“挑有钱的骗啊,傻瓜蛋。”

  没过两天,人傻钱多脸蛋还俊俏的肉馅饼派人上门来了,给沈馥递了个口信,说是钻石戒指找着了,让沈馥到烟花间取一趟。

  沈馥着意打扮了一下,还喷了点儿法国香水。倒也不是他突然好陆既明那口了,是他想明白了,陆既明这草包少爷既然目中无人,那就让他吃点儿亏,破财买个教训。

  他出门招了辆黄包车,等到了烟花间时,才发现今日格外热闹。

  烟花间是平洲最大、红倌最多的妓院,在烟花间同一条巷子左右,也多是些妓馆酒楼,入了夜就挂红灯笼,望去如红云连绵,暧昧旖旎。今日,各大妓馆都客似云来,绝大部分都簇拥着往烟花间去。

  沈馥到的时候,正好瞅见那日领他上楼那个妓女,她搂住沈馥的手臂,甜腻腻地笑,娇嗲嗲地问:“沈少爷来了,今儿您也来选‘花国总统’。”

  沈馥疑道:“听说往年都选‘花魁’,这个‘花国总统’又是什么名头?”

  那妓女名唤“凤儿”,拉着沈馥往里走,边走边说:“往年是往年,今年是陆大少主持呢。大少的主意,说咱们中央政府有总统副总统,内阁还有总理呢,咱们风月场上也要选个‘花国总统’、‘花国总理’。”

  沈馥听了这荒唐之语,啼笑皆非,说道:“大少唤我来的,你领我去。”

  烟花间的大厅里搭了个台子,铺满红绸,下头坐满了人,陆既明穿着长袍马褂,戴着西式礼帽,坐在离台子最近的沙发上。他脚边还伏着一条德国猎犬,衣兜里露出金怀表的表链,凌仙儿挨着他坐,手里捏着个银签子,往他嘴巴里喂水果,十足十的纨绔派头。

  陆既明见他来了,拉他坐在旁边。

  沈馥说道:“大少,我是来......”

  陆既明止住他的话,笑道:“难得的热闹,你得瞧瞧。”

  说着,那凤儿捧了满满一捧娇艳欲滴的新鲜玫瑰花来,问沈馥:“沈少爷要买多少票?”

  沈馥不解,陆既明面带得色地点了点凤儿,凤儿替他解释起来:“这是大少想的主意,以玫瑰花做选票,得花最多的就赢。沈少爷看好哪位姐儿?准备给她下多少票?一百元钱一票。”

  这是明晃晃的砸钱啊,莫说沈馥对红姐儿不感兴趣,真感兴趣了也不舍得砸这个钱。他只好面露难色,说道:“没料到有这个热闹事,没带现钱,要不我招呼个人回去取,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已经敲锣打鼓地开场了,眼瞧着来不及。

  陆既明摸出金灿灿的怀表,塞到凤儿手里,说道:“这一大捧都买了。”

  凤儿笑嘻嘻地把还带着露珠的玫瑰花都堆到沈馥手边。

  确实热闹,附近几间妓馆的红倌人都上台了,穿着各色漂亮衣裳,或唱歌或跳舞,时不时就有人把真金白银买来的玫瑰花抛到台上。

  陆既明问:“你看好哪个?”

  四周吵闹得很,陆既明说话便挨得近,热气全部喷到沈馥的耳朵上。沈馥觉得耳朵一阵发热,耸了耸肩蹭蹭,摇摇头。

  这会儿轮到凤儿上台了,陆既明亲昵地揽着他肩膀,说道:“你可以投这个。”

  沈馥不解:“为何?我看她样貌不及前头几个。”

  陆既明压低声音说道:“她样貌不显,一条舌头可不得了。”

  沈馥猛地转头,似是羞窘一般不敢看人,耳朵红红,低垂着眼,显出眼睑上一颗淡红的小痣。他小声说道:“你不是只喜欢......怎么会知道......”

  陆既明半倚在沙发上,好像就等着他问这句,可又不答,话锋一转,又道:“你不该喷香水。”

  沈馥问:“为何?”

  陆既明眉目硬朗,尤其眉峰与鼻梁长得好,线条硬直,高鼻深目,堪称“金玉其外”的典范。他眉目间满是笑意,看向沈馥,说道:“香水不及你本身香。”

  作者有话说:

  沈馥: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第四章 钻石

  陆既明做主,把沈馥的玫瑰花全抛了去,最后是舌头不得了的凤儿夺了冠。按照票数多少,排了个等次,排得头名的就是“花国总统”,明年妓馆的花名册也就按照这个来排了。场内数陆既明砸钱最多,他给谁投票,谁的等次就高,满场看下来,就是陆既明一个人在玩得开心,旁人都是看个热闹。

  评完了一二三等,热闹还没结束,评出来的红倌还要反选一个恩客陪夜呢。

  按理来说,自然是谁砸钱多就选谁。可全场砸钱最多的就是陆既明,莺莺燕燕就围着他抛媚眼,极尽奉承之能事。

  见沈馥坐在一旁光看不说,凤儿心里喜欢他,朝他嗔道:“沈少爷也买了不少票呢。”

  沈馥忙摆手笑道:“都是大少出的钱,我只有一票要投。”

  众人都看向他,陆既明也笑着看他,都想知道他这个“一票”是怎解,又要投给谁。沈馥煞有介事地站起来,指了指凤儿的鬓角处,说:“你这儿有些东西。”

  凤儿以为沾了东西,忙去摸,摸来摸去没摸到什么,沈馥笑道:“我帮你拿。”

  他伸手到了凤儿耳后,蹙眉凝神,好像真的帮她摘掉沾上的东西,谁知道他“呀”一声,手上平白变出一朵玫瑰花来,从凤儿的耳后拿出来,扬眉笑道:“这一票给你,锦上添花而已。”

  众女都掩着嘴吃吃地笑,凤儿更是脸上飞红,接过花凑到鼻端嗅了嗅,心迷神醉,也不怕得罪了陆既明,小声朝他说道:“这一朵抵过那好几百朵呢。”

  沈馥学西方绅士的样子,一手背到后面,一手牵着凤儿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他长了双多情的桃花眼,唇珠上翘,笑起来如春风拂面,浪漫动人,一时间把陆既明的风头全抢了个干净。

  眼瞅着凤儿要选他过夜,陆既明倚在沙发上,从兜里摸出个什么给沈馥看。沈馥定睛一看,这亮闪闪的可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钻石戒指吗?他连忙松了凤儿的手,半真半假地调笑道:“可不敢了,大少要吃醋了。”

  吃醋?谁吃醋?吃谁的醋?

  在座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有消息灵通的略略知道前两天醇园的事儿,都暗自有了想法。一时间都没人说话,连凤儿也收了娇态,只等着陆既明发话。

  陆既明站起来,沈馥忙撵在他后头。大厅里还在热闹着,陆既明径自上了楼,他那条德国猎犬倒是听话得很,一直跟在身后,沈馥也跟着。

  一路回了凌仙儿的房里,凌仙儿还要挨着陆既明,陆既明摆摆手让他先出去了。一时间房间里只有两人一狗。沈馥连忙抢先说道:“谢谢大少,帮我找到戒指。”

  陆既明从兜里把戒指摸出来,拿在手上,沈馥要去接,陆既明手一收一抬避开了,说道:“你打算如何谢我?”

  沈馥故作不解,说道:“我身上也没什么东西大少能看得上的,不知如何谢才好。”

  “没诚意。”

  沈馥只能睁大了眼睛作无辜可怜状,无话可说。陆既明坐在沙发上,看了看那枚戒指,说了句“自己来取”,将戒指衔在齿间,亮晶晶的钻石就陷在上下两瓣薄唇中间。他摊开手扶着沙发靠背,挑眉看向沈馥,好像在等着看沈馥无计可施的样子。

  好家伙,沈馥心里忿忿地想,得让你知道我的舌头也不是吃素的。

  沈馥只不过顿了顿,然后就直接上前去,手撑着沙发靠背,低下头亲到陆既明的嘴巴上,硬硬的钻石硌在两个人的唇上。沈馥一咬牙,伸了舌头要去把戒指挑过来。陆既明一翻舌面,把戒指含到嘴巴里,沈馥把膝盖跪到沙发上,侧着头要去追那戒指。

  这是沈馥第一回 和男人亲吻,没有尝到口脂的甜香,反而尝到了一点烈酒的味道。

  沈馥的舌头如蛇一般钻到陆既明嘴巴里,陆既明闷哼了一声,沈馥越亲越深,却没找到戒指,反而和陆既明的舌头纠缠上了。一个攻一个守,不像是亲热,倒像是打起了架来。

  沈馥明显是低估了陆既明,陆既明日日浸在风流窝里,嘴上功夫也练得不错,他伸手扣住沈馥的后脖子,舌尖抵着沈馥的舌尖,纠缠得啧啧有声。沈馥忙偃旗息鼓了,退开来,往后踉跄了几步,扶着立柜站住了。

  陆既明歪在沙发上,没个正形,两片薄唇湿漉漉的,舌尖一顶,挑眉一笑,戒指还是衔在他唇间,钻石熠熠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