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和浓度 第3章

作者:芥菜糊糊 标签: HE 甜文 近代现代

  两人最后走到这一步,隋灿浓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虽然不至于到删除游戏好友的地步,但是为了避免日后见面时的尴尬,以后的上线时间肯定是要故意错开了。

  车流缓慢地向前移动着,隋灿浓又经过了刚才的那家咖啡厅,隔着玻璃,他看到了刚才和纪羚坐过的卡座。

  隋灿浓停顿了一下,打开电台,深吸了口气,决定不再去想今天的事了。

  ——晚上点份鲜虾馄饨吃吧。他这样想着,又跟着把车往前挪动了一点。

  上了桥之后,隋灿浓发现堵车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糟糕得多。

  电台里还在播放着家具城的广告,只想听相声换个心情的隋灿浓感到有些无聊,但好在旁边是河,傍晚时分的景致还是很漂亮的。

  云层被霞光烫成了柔和的紫橙色,斑斓的光影在河面上流动,隋灿浓感觉自己的心情也跟着舒缓了一些。

  目光落到了桥边,隋灿浓发现车道上堵得离谱,桥边人行道上的行人倒是很少。他没有太在意,只是收回视线,将电台的声音调大了一些。

  然而五秒钟后隋灿浓突然睁大眼睛,猛地转过了头。

  隔着几个车道的距离,他在桥边的人行道上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穿着风衣的清瘦身影。

  是纪羚。

  他怎么还没走?隋灿浓愣了一下。

  两人刚才在咖啡厅分别的时候心里都存了事儿,谁都没有再多说些什么。隋灿浓只记得当时纪羚站在路边,低头看着手机,是一副准备打车的样子。

  其实按照隋灿浓平时的性格,他是肯定会问对方需不需要送一程的。

  但是当时隋灿浓自己的心里也不太舒服,他心想着刚才纪羚连游戏里的矿都不乐意要,估计也是想和自己赶紧撇清了关系。哪怕问了,也不过是讨个热脸贴冷屁股的结果罢了。

  隋灿浓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这里堵了半个世纪了,纪羚竟然还没有打到车,也没明白现在这人站在桥边发呆是为了什么。

  纪羚一开始是背对着隋灿浓站在桥边,隋灿浓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所以在他将脸微侧过来的那一刻,隋灿浓怔住了。

  因为纪羚正在抽烟。

  倒不是说他不可以抽烟,学校里其实有不少烟瘾挺大的男老师,比如托马斯,他们一般都会在午休的时候去学校后门,在保安室旁边的空地上抽上几根。

  但隋灿浓记得,那群人里从来都没有过纪羚的身影。

  纪羚确实也不像是经常碰烟的样子。隋灿浓看到他抽了一口,便将烟拿在手里,看着指尖漫起的烟雾发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霞光浓稠,此时纪羚的侧脸在隋灿浓的眼中很清晰,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有一些茫然。

  河边的风很大,略长的发丝扫过纪羚的眉眼,隋灿浓看到他微张开嘴,睫毛颤动,吐出了一口烟雾。

  纪羚仰起脸望着散开的烟雾,表情看起来像是在放空。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在朦胧的雾气之中,隋灿浓却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像是在难过一样的情绪。

  他还没反应过来,纪羚就咬住了烟,转过脸,重新看向了河面。

  身后响起了不耐烦的喇叭声,隋灿浓这才回过神来,跟着车流继续缓慢地前行。

  移动了一小段距离后车流又停止了流动,隋灿浓看了眼前面,发现快要下桥了,他意识到这应该是自己要等待的最后一个红灯了。

  隋灿浓等待了很久的相声终于开始播了,逗哏和捧哏熟练地一唱一和,他却好像有些听不太进去了。

  隋灿浓不受控制地把目光转向了后视镜。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继续盯着纪羚看,或许只是想看纪羚手中的那根烟到底抽没抽完,又或许是他刚才脸上的表情实在是…… 太让人心惊了一些。

  后视镜里的纪羚看起来很渺小。

  隋灿浓看到他缓慢地向前走了几步,随即在桥边的护栏前站住,盯着河面发呆。

  半晌纪羚低下头,似乎是想将那根烟熄掉,但是看了眼四周,又没有找到垃圾桶,于是便继续拿在手里。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更靠近了金属护栏的边缘一些。

  ——然而在下一秒,就在隋灿浓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的那一刻,纪羚突然将手放在了护栏的把手上。

  他风衣的衣摆被河边的风剧烈地吹了起来,紧接隋灿浓看到纪羚用双臂撑起了上半身,弯下腰,直接将大半个身子探出了金属栏杆之外!

  隋灿浓的瞳孔倏地一缩,他被吓得差点直接从驾驶座上跳起来。

  反应过来后,隋灿浓立刻手忙脚乱地摁开了车窗,隔着窗户,大声地喊了一下纪羚的名字。

  然而两人相隔得实在是太远了,身后的鸣笛声轻而易举地将隋灿浓的声音淹没在了风里。

  人行道上过桥的行人本来就少,这个节点恰好没有经过的行人。除了一直在偷偷观察纪羚的隋灿浓,车道上似乎也没有别的车主注意到这一幕。

  隋灿浓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快跟着散没了。

  好在下一秒,他看到纪羚重新直起了身子,用双臂借着栏杆的力,将自己的身体拉回到了桥边的安全区域。

  纪羚的手臂好像有一些脱力,于是整个人都连带着向后踉跄了一步,扶住栏杆站稳了之后,他又开始重新盯着河面发呆。

  隋灿浓不知道纪羚做出这样的举动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路历程究竟是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是真情实感地被吓傻眼了。

  隋灿浓还是放不下心,却也没有办法立刻掉头,又好巧不巧地迎来了绿灯。他只能一边以最慢的速度移动着自己的车子,又同时将目光死死锁在了后视镜里的那个身影上。

  隋灿浓看到纪羚低下了头,把手里的烟熄掉了。

  他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垃圾桶,于是便把烟头直接捏在了手心里。

  风有一些大,他又看着河面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转过身,沿着桥边慢慢地走远了。

第4章 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吗

  怎么办?

  整个周末隋灿浓都在思考,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他在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当时在桥边的场景,却始终无法分析出纪羚会做出那种行为的心理和动机。

  当时的每个细节他都反反复复地嚼了几遍——纪羚手中的那根烟,他脸上惘然的神情,他将半截身子探到桥外的身影,甚至连他发丝被风吹起的幅度,在隋灿浓的脑海里都依然是那样地清晰。

  最后他只觉得细思恐极,并感到后怕。因为不论怎么看怎么想,纪羚当时的动作真的像是…… 要从桥上跳下去一样。

  隋灿浓也试图思考出另一种潜在的可能性。

  可是一个人站在桥边,又突然把大半个身子探到桥外,脸上还带着那样微妙的神情。他要是没存了跳下去的心思,又是想做什么呢?

  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工作压力?家庭原因?又或者是因为今天和自己这次晦气的见面,成为了当时压垮他的那一根稻草?

  隋灿浓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多少有那么点荒谬了。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可不是小事儿,现在自己这样想反倒像是在咒纪羚,巴不得他过得不好一样。

  但是万一呢?哪怕有千分之一的概率,事情万一真的就是像自己所想的这样呢?

  那么隋灿浓就成了唯一的知情者和旁观者。尽管这次纪羚在最后一刻并没有走出不理智的一步,但是如果自己就这么袖手旁观下去,万一未来的某一天真的出了什么人命关天的事……

  隋灿浓感觉他可能余生都无法和自己和解。

  他意识到,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找个机会再和纪羚聊聊。

  然而隋灿浓周一上午的课排得很满。

  两人的教室并不在一层楼,所以如果其中一个人不去主动制造可以 “偶遇” 的机会,在校园里能够遇到另一方的概率几乎为零。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托马斯和另外两个老师出现在了教室门口,问隋灿浓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

  教师之间倒没有特别固定的那种小圈子,基本上是教室靠得近一些的都会更熟悉一些,中午的时候就会一起结伴去吃饭。

  国际学校的食堂设置了无功无过的中餐区,经常造孽的西餐区,以及 “猜猜你今天吃了会不会蹿稀” 的沙拉区。

  隋灿浓今天有点心不在焉,也没看是什么菜式,就直接和托马斯一起排了西餐的队伍。

  然后他拿到了一盘子玉米糊配芦笋。

  黄色黏稠的一坨堆在盘子里,猪闻了叹气狗闻了摇头,隋灿浓也分析不出来是食堂师傅现做的还是现吐的。

  他将餐盘放到餐桌上,落座的时候又顺便看了眼身后的餐桌,却没有在人群中看到纪羚的身影。

  托马斯学习使用筷子的时间已经有一年之久,隋灿浓帮他纠正过很多次动作,但是他拿筷子的方式依旧还是有一点像正在进食的类人猿。

  隋灿浓还是没忍住问了托马斯一嘴:“你今天…… 有没有看到纪羚?”

  托马斯的表情变得困惑起来,似乎不明白隋灿浓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一号人:“我不知道,他平时不都是和琳还有路易斯他们吃吗?怎么了?”

  隋灿浓扒拉了一下盘子里的玉米糊,半晌含糊道:“没事。”

  上楼的时候,隋灿浓特意把脚步放慢了一些,走了自己并不经常走的,但是离纪羚教室更近的楼梯。

  然而想碰到的人没碰到,隋灿浓下了楼,刚在走廊里转了个弯,反倒看到自己的教室门口站着两个老熟人。

  这对霓虹小姐妹今天一个双马尾一个单马尾,手里捏着周五隋灿浓给她们的种子,隔着老远就气喘吁吁地和他挥手,看得出来是刚跑过来的。

  双马尾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对不起隋老师,我们晚了一些。”

  “没事,刚才没等到你们俩,我就先下楼吃饭了。”

  隋灿浓把教室门打开,笑着说:“盆和土我已经给你们腾出来了,进来吧。”

  “还有半个月就是科学展了。” 其中单马尾的小姑娘继续解释道,“我们是纪老师那一组的,选的课题也有一些难度,所以每天中午会额外有一个半个小时的会,不是故意迟到的。”

  隋灿浓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

  “没事。” 他拉开门,说,“过来种吧。”

  隋灿浓把盆和土给她们俩拿了出来,俩小姑娘兴高采烈地蹲在地上,小声地说了几句日语,然后笨手笨脚地开始用手捧起了土。

  隋灿浓犹豫了一下,问:“纪老师他…… 现在还在教室里吗?”

  姐妹俩茫然地对视了一眼,紧接着双马尾的女孩抬起头看着隋灿浓,摇了摇头:“我们走的时候,看到他好像也下楼了。”

  “他去的是一楼。” 单马尾在一旁补充道,“应该是去吃饭了。”

  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就要开始下午的第一节 课了,所以当隋灿浓回到餐厅的时候,里面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他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人坐着的纪羚。

  今天的纪羚穿了一件浅色衬衣,低着头,侧脸很恬静,正微鼓着腮帮子,有些机械地吃着盘子里的玉米糊。

  从纪羚脸上的表情之中,隋灿浓完全看不出来他任何状态上的不对,更是很难将当时桥边的那个人和此时的他联系在一起。

  其实在那天咖啡厅见面之前,两人平日里是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更是从未在一张餐桌上用过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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