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烂俗桥段
有民间艺术家在弹奏巴拉莱卡琴,孟和玉在距离他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听巴拉莱卡琴独特的音色。琴弦的震颤拨开空气,传入孟和玉的耳道。
过来一辆车,将乘客一股脑地倾泻在大街上。小孩在嬉闹,身后有母亲喊慢点慢点。
这一种稔熟而亲近的气氛,把孟和玉严封密扎了起来。他闭上眼睛,仿佛还听到了迟归小鸟的啁啾声。
这个季节怎么还会有鸟呢?孟和玉这样想着,不知怎样一来,已经站起了身,朝车站走去。
孟和玉的家离这不算很远,几个站。
连小鸟都回家了,他也该回去了。
孟和玉出身大家庭,共有五个兄弟姐妹,算上爷爷奶奶,一共是九口人,所住的房子自然尺寸可观。
姐姐们已经出嫁,兄长带了嫂嫂回来住,嫂嫂再生小娃娃,一个接一个地落了地,带着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也晓得讲一点点中文。
孟和玉最喜欢的小外甥叫伊万。他的祖母、即孟和玉的母亲,给每个小孩都起了个饱含东方气韵的中文名字。伊万的中文名叫孟道竹。
孟和玉站在家门外,想伊万今年该上小学一年级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问起,小叔叔去了哪里,怎么不回家。
孟和玉的父亲养了两只阿拉斯加,此刻见了孟和玉,都兴奋地上蹿下跳,隔着围栏争前恐后,将湿濡的鼻头拱出来,闻嗅着孟和玉身上的气味。
孟和玉咧开嘴直笑。
他出门前忘记涂润唇膏了,在莫斯科的深冬里走了这么久,嘴唇早已被冻得发紫又干,一笑就牵起嘴皮,干裂得更厉害。
但他丝毫不在意,只是笑,一边跟两只狗狗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这次回来只是想默默看看,不敢弄出太大声响,免得惊扰家里人。
阿拉斯加比较笨,也不通人性,见了久未归家的主人,只晓得激动,怪叫一声连一声,完全不懂孟和玉的心意
孟和玉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想这样他可待不了太久,拍了拍两只狗的脑袋,便直起腿,准备离开。
刚转过身,便闻一声童稚的“Diedu!”。
伊万原来刚放学,看见熟悉背影,立刻挣开他祖母的手,欣喜若狂地朝孟和玉跑来。
孟和玉的身体反应快过思考,一下就接住了这小孩,然后才后知后觉这是他家伊万。
小孩用俄语诉说想念,孟和玉对着他的蓝眼睛,谢尔盖耶夫家一脉相传的瞳色。
只是每个兄弟姐妹的蓝都有差异。伊万同他父亲一样,瞳色较深,蓝得很沉着。
孟和玉的蓝眼睛,则是家里最浅的,在不同的光线里也有最多的变化。
伊万贴着孟和玉的脸颊,问他是不是回来过圣诞的。孟和玉满嘴苦涩,不知该怎么同小孩解释。
而三步开外,孟和玉的母亲终于回过神来,确认眼前就是半年前被赶出家门的小儿子。她的两片嘴皮在颤抖,想喊孟和玉却又喊不出的模样,薄泪洇濡。
孟和玉拍了拍伊万的后脑勺,将他放回地面,艰难地迈起步子,走到那中年女人跟前,喊:“妈妈。”
等他母亲将拇指覆上他的脸颊,替他抹去眼泪,孟和玉才后知后觉,原来他在哭。
孟和玉喉头深处传出一声呜咽,搂住他的母亲直掉眼泪,哭得像只受了重伤的小兽。
他母亲只是静静地搂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像在安抚一个幼童。
天寒日短,冬季傍晚,铺着细雪的路上人迹稀疏。枯干的枝头悬挂着一轮夕阳,天边红光漫漫。
无比宁静的一幅画面。
直至一声怒吼在身后炸响,划破这黑白尚未分明的夜幕。
“你还有脸回来!”
俄语,是孟和玉的父亲。
“滚!”从语气都能听出他的气急败坏,“立刻滚!”
是伊万在孟和玉母子俩拥抱间隙,跑回家中大声宣布diedu回来了。
他还以为他是来宣布喜讯的,没想祖父登时摔了杯子,一张脸暴涨着冲上二楼书房,似乎要去取什么东西。
伊万的母亲挺着个大肚子,跌跌撞撞却又火急火燎地将伊万拉入房内,锁死房门。
伊万开始哭闹:为什么不给他见小叔叔?
他的母亲只是抱着他,叱令小孩子别多问,长大以后自然就会知道了。
而同一时间家宅门外,孟和玉的父亲吼叫着,像只发狂的野兽,呵斥着孟和玉叫他滚。
孟和玉的母亲比孟和玉更快有了反应,一把推开了孟和玉,只身扑上前去,拦住自己的丈夫,满眼是泪,苦苦求情。
孟和玉很想跟父亲解释两句,说他只是想回来看看,没有别的意思,不会奢求他们的原谅。
可等他对上父亲手里举着的东西,冷汗蹭地就冒了全身,背脊都竖直发毛。
母亲扭过头,叫他快跑。
孟和玉就开始跑
拔足狂奔,跑得形骸深处一阵扭绞。
寒风呼啸过耳,灌入心肺,叫他胸膛里一片刺痛的冰凉,可他依然张着嘴大口喘着气,不够呼吸。
不能停下,跑,快跑。
直至父亲的怒吼和母亲的哭喊都远离、杳然,除却风声,孟和玉的世界一片寂静。
直到入夜,雪又开始下,路面结起了冰。
终于孟和玉一个趔趄,栽进了路边的雪堆里。
他翻了个身,想坐起身来,可是他躯体里的气力已经全给抽空了。他躺在雪堆里,仰头望着黑沉沉的天宇,一根指头也动不了,仿如死去一般。
雪开始落在他的胸膛、四肢,逐寸逐寸将他掩埋。
孟和玉躺在雪里,就像躺在坟墓之中,半截入了土。
他跟父亲的血缘关系,原来已被斩得干干净净。
他也不是不知道父亲多恨他,上一回他也是这样狼狈地离开。
只是刚刚在母亲怀里,孟和玉到底还是心存了一丝侥幸,想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说不定父亲会重新接纳他。
但他被现实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孟和玉回想着他父亲刚刚举在手里的东西,一把长管状,通身黑漆又冰冷。
他父亲,这个赋予他一半生命的男人,已经将他这儿子彻彻底底地撕了下来,不再认他这个骨肉。
深不见底的裂痕,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
孟和玉的父亲,刚刚托着一把猎枪,枪口几乎要对准孟和玉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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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孟崽QAQ……
写这段是因为看过一个视频,拍视频的人质疑俄罗斯哪里恐同,然后朝窗外喊了一声“我是同性恋”,结果外面响起了枪声。虽然这里面多少有些娱乐成分,但也侧面反映了俄罗斯的社会现实。当初设定孟崽是俄罗斯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这个故事里孟崽是不可能回家了,所以他会喜欢上钟承明,这后面会再解释。
想要安慰你们的是,孟崽的爸爸最后不会开枪的,他只是拿来吓唬孟崽,到底是亲骨肉,爱之深恨之切。
第46章 钟承明!你看够了吗?!
孟和玉将来时的路忘得干干净净,最后还是个过路的好心人看不下去,扶他起来,问他住在哪里。
孟和玉下意识朝家的方向看去,又后知后觉他再也回不去。
他低下头,报上酒店名。好心的太太便替他叫了计程车,一直目送他离开。
孟和玉一身狼藉,身上还有几处正在融化的雪水,痴痴傻傻地坐在车厢后座。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猜不出前因后果,最后只轻轻叹气。
直到计程车停在酒店门前,孟和玉才从那浑浑噩噩的状态里稍稍回过神,想要支付车资,才知原来那好心太太已经替他结账。
孟和玉心中一暖,鼻腔里又开始酸涩。
这大概是这无比糟糕的一天里,最好的一件事了。
他先回自己房间,拾掇好一身的狼狈相。对着镜子他尝试恢复平常模样,只是一对眼睛里再难燃起旧日光辉。
摔进雪堆里的时候,他的额角磕到了路边石,钝钝地磕下去,虽然没出血,却也起了青紫一块。
孟和玉不化妆,身上也没有化妆品,没办法将它遮住,只得就这样去见王太太。
王太太本来还着急,不知孟和玉去了哪里,发消息不回,电话也不听,一见孟和玉这模样,登时吓得忘记满腹牢骚,将孟和玉拉进房里,按进沙发,劈头就是一连串的问句。
孟和玉已经疲惫万分,因为心碎了,所以随便摔一跤,就轻易连骨头都散架。
就算知道王太太是关心,也难免觉得这是一场精神审讯。
偏偏王笑妍比她妈更着急,四处翻找红花油,找到了,眼泪汪汪地给孟和玉揉搓,一边催他:“小孟哥哥,说话呀!你去了哪里?是不是碰见坏人,跟他们打架了?……”
“我没事,”孟和玉还是这有气无力的一句,一个笑比哭还难看,“迷路了,摔倒了,就是这样,你们别担心。”
她们确实关心孟和玉,只是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实在太私密,孟和玉不方便同他们详细解释。
只等明天一早的飞机飞回家中,跟梦里人倾诉,扑进他怀里,将这沉重的痛苦尽数倾吐而出。
孟和玉再三向王家母女保证自己没有事,随意吃了一点东西,就回了房间。
但他没有睡觉,他只是收拾好了所有的物品,然后屈起膝盖坐在床头,干巴巴地坐了一整夜。
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好几次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三年好友一朝背叛;只停在家门口,也给父亲举着枪轰赶。
那种绝望如同狂风巨浪,咆哮着就将孟和玉淹没。
能紧紧抱在怀里的,只有一块浮木,漂浮不定,却是他在这人世间唯一的依靠了。
他的梦中人,他的情人,他的爱侣。
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陪在身边的亲人。
孟和玉看着天一截一截亮起来。
天光透过纱幔筛进,极细极细,却也可以照亮这一间宽敞的单人房。孟和玉背上背包,一推门,却见眼神黯淡的王笑妍。
孟和玉低头看她苦着一张脸,一时不知道谁的脸色更憔悴些。
“怎么了?”孟和玉尽全力挤出笑意,“昨晚不是说好了,我自己去机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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