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第11章

作者:阿阮有酒 标签: 近代现代

  前一秒还怒气冲冲的客人,这一秒陡然止住外溢的怒火,语气却平白无故地染上几分阴沉:“把你的头抬起来。”

  明维面相老实乖觉地抬起头来,看清面前被自己撞到的那人时,心底浮起些许意外的情绪来。

  用冤家路窄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面前这位被他撞到的客人,正是数天前意图在电梯里对他动手动脚,最后却被陆封州丢出电梯外的那位客人。

  显然已经对明维积怨已久,认出他的那一刻起,对方的眼神都变了。眼看着正要当场找理由发作,就有人过来找他敬酒,口中还不忘熟稔地寒暄道:“好久不见,钱总别来无恙。”

  那位钱总瞬间收起眼底的阴厉,转头如同无事人一般朝问候的人笑脸相迎起来。

  借此机会,明维顺理成章的推着餐车从他们身边走开。

  一直到走出宴厅外,他都没有再停下过脚步。因而也就并未看见,身后那位钱总落在他后背暗含恶意的眼神。更加没有看见,始终在和明宏儒说话的陆封州,也分出心神来瞥了一眼他的背影。

第16章 插曲

  陆封州心不在焉地应付明宏儒,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明维那道背影。昨晚被温嘉盛叫出去喝酒,他也在酒吧见过和明维长相神似的年轻男孩。

  对方是酒吧里的服务生,别的地方和明维倒也不像,唯独那双眼尾下垂的眼睛,让他见到服务生的第一眼起,就立刻想起了明维那张脸。

  他盯着服务生的眼睛多看了两眼,温嘉盛就误以为他对那服务生感兴趣,叫住对方不让他走,开始问东问西地打探起服务生的私人信息来。

  服务生自然也不是傻的,乖乖回答了温嘉盛的问题,最后半推半就地在陆封州身侧落座,借着卡座区音乐声太大的由头,故意凑到他耳朵边来说话。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陆封州并没有立即将人推开,反而伸出手臂在他后背搂了一把。

  掌心下隔着衣服传来的背部触感,并不像前一晚在床上,从明维背上摸到的那样。他的后背比起明维更加薄和瘦,骨架甚至还要比明维窄。背部的肉柔软而松弛,不像是经常运动的人。

  摸起来手感虽然不差,却不是他会喜欢的身体类型。

  陆封州将他从怀里推出去,接下来的整个晚上,没有再让任何人靠近过自己。

  喝完酒回家熟睡后的几个小时里,陷入深度睡眠的大脑在酒精的催化下,陆封州在梦中重温了和明维上床的整个过程。

  记忆中压在纯白枕头里的黑色发丝,明维修长而劲瘦的身躯,在酒店干净的床单里自然地舒展开来,带着他那个年纪会有的乖张与随性。薄薄的肌肉线条下蕴含的年轻力量,忍痛时固执而又倔强地绷紧的下颚,无一不昭示着他与白天刻意展现出来的天真和软弱不同。

  在梦境结束的最后,他又见到了那晚打完架后,从黑漆漆的巷子里走出来的明维。

  一如他主动抬手攀上来时,陆封州掌心下所触碰到的,他那不算结实宽厚却劲瘦坚韧的光滑背脊。

  几个小时后天将破晓的清晨,陆封州起床冲了个澡。

  梦中的画面反反复复在眼前播放,即便在心底承认,自己喜欢明维那样的身体,但是他也依旧将这个梦的起因,归结为是自己太长时间没有找过别人。

  此时在宴厅瞥见与明维身形相仿的人,刻意压制的记忆再度被勾起,陆封州顿时就失去了和明宏儒寒暄周旋的兴致。

  两三句结束了两人间的对话,他端着酒杯转身朝宴厅后的露台走去。

  钱总没有在宴厅里为难明维,却在洗手间里堵住了他。宴厅旁的卫生间被改成了宽敞的公用洗手间,明维做完手上的工作,不愿意跑太远,直接在旁边的洗手间内里解决掉自己的生理需求。

  钱总从门外进来的时候,他刚刚上完厕所,站在洗手台边洗手。

  对方反手锁上身后那扇门,脸色晦暗地站在门边没有动。明维面容如常地直起腰来,没有去拿纸巾擦,而是慢吞吞地甩干手上的水珠,随即才转身朝门边走过去。

  走到门边的时候,他被钱总伸手拦了下来。对方眼神阴郁地抬高下巴,语气轻蔑:“你叫什么来着?李维对吧?”

  明维回答:“是的,钱总。”

  “李维。”钱总微微抬高音调,脸上的高傲和厌恶的神态尽显,“你的餐车弄脏了我的鞋。”

  明维顺着他的话音低头往下看,对方的鞋上的确蹭到了灰。灰尘覆盖了他的大半片鞋面,却怎么看都不像是餐车蹭脏的。

  他什么都没说,再次开口向对方道歉。

  显然钱总对他的道歉并不满意,他捏住自己的西装裤管往上提了提,将蹭到灰尘的那只鞋尖翘了起来。他指着自己翘高的鞋尖,话语里的恶劣尽显:“你现在用手帮我把鞋擦干净,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

  明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被他这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激怒,钱总那张赘肉轻颤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怒火,“不愿意是吧?”他阴阳怪气地问完,面上陡然露出几分狠意来,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重重往下扯,“你就是不愿意,也必须得给我用手擦干净。”

  明维没打算再继续忍耐,他垂在身侧的手肘部微弯,五根手指缓缓握了起来。

  对方虽然下手很重,但不管怎么说,已经是亏空严重且过度肥胖的中年男人,和明维打架时挨的那些拳头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明维并没有将他扯自己衣领的行为放在眼里。只是让他用手去擦皮鞋上的灰尘,这类羞辱性质明显的事情,明维断然是不愿意也是不会做的。

  面前的人已经有些气喘不匀,却还在抓着他的衣领往下拽。视线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眯着细长肉多的眼睛,阴沉不定地看向明维的后脖颈。

  下一秒,明维脖颈后的创可贴被人粗鲁地撕了下来。

  存在两天却仍未消失的痕迹瞬间暴露在空气中,对方立马就眼尖地辨认出来,那是什么痕迹。

  意识到这点后,想到颜面尽失的那晚,他愈发地变得怒不可遏起来,也顾不上强迫他替自己擦鞋,转而又将明维扯了起来,推到门边的墙壁前,掐着他的脖子恶意讥讽道:“那天晚上在电梯里不是很有骨气吗?转头还不是被其他人给上了?在我面前玩宁死不屈的把戏,在别人那里还不知道放荡成什么样子?”

  他肥大浮肿的脸庞略显狰狞,一只手掐在他的脖颈上没动,另一只手触感粘腻地摸上他的脸颊,喘着滚烫的粗气威胁恐吓道:“不愿意擦鞋子也行,你脱了衣服让我好好玩玩,所有的事情我都既往不咎。”

  说完,不等明维开口给出任何回应,就捧住他的脸亲了上来。

  明维眉头微微皱起,正要将自己的脸偏开,旁边的门冷不丁地就被人敲响了。

  敲门声不轻也不重,不急也不徐,却让门内的两人同时停下动作,朝那扇门看了过去。明维反应很快,顺手就将面前人推开,转过身来把门打开。

  沈三从外面推门而入,视线悠悠转过门边衣领不整的明维,最后定格在踉跄站稳气急败坏的钱总身上,眉尖缓慢地挑了起来,“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敏锐地察觉到他话中的“我们”,明维往门边走出一步,视线绕过沈三朝门外看去——

  熟悉冷淡的英俊脸庞骤然映入眼帘,他眼眸轻轻定住,几十个小时未见的陆封州此刻就站在沈三身旁。

第17章 跟我

  大概是没料到自己找明维两次,两次都能遇上其他人。那位钱总拉长着脸,在心中直骂晦气,面上却不敢显现出来,转而气冲冲地呵斥明维,别站在门边挡路。

  沈三很快也认出了明维来,那个在会所不给自己面子,却想方设法往陆封州身边凑的服务生。目睹过那晚他打架后的样子,沈三心底半点也不相信,他会忍气吞声地受人欺负。

  他本就对明维隐藏起来的本性有几分兴趣,此刻撞上天降人情的场面,他自然也不介意主动搭把手。见钱总面容难掩怒色,沈三抬脚跨入洗手间门内,当着他的面捧起明维的脸,吊儿郎当地打量片刻,“这服务生模样倒是周正,钱总要是不介意的话,今晚借我玩玩怎么样?”

  话既然已经明着说出口,说话的人又是他得罪不起的身份,钱总只能闭紧嘴巴,自己吞掉这个哑巴亏,眼睁睁将到手肥美猎物拱手让人。

  只是到底还是见不得明维好过,临走以前他还不忘出声膈应道:“长得虽然好看,也不知道干不干净,沈总可别被他装出的样子给骗了。”

  沈三这才看见明维脖颈后露出来的痕迹,很明显是被人在床上弄出来的。他非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对明维这副自然坦荡的神色另眼相待起来。

  与其耐着性子去哄那些清纯小男孩,他更加喜欢找明维这类干脆直接的类型。原本只是对明维感兴趣的沈三,这会儿看着他那截露在衣领外的修长脖颈,倒是平白无故生出了点其他的心思来。

  和陆封州往洗手间里走两步,他回过头来叮嘱明维:“你到外面等着别走。”

  明维应声停留在门外,没有立即离开。

  约莫两三分钟以后,沈三步伐从容地从里面走出来,停在他面前,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上他意味深长的视线,明维主动开口道谢:“谢谢沈总。”

  “你叫李维是吧?”沈三略微颔首,抬手撑在他身侧墙上,“我帮了维维的忙,维维打算怎么谢我?”

  明维面色不动如山地问:“沈总想怎么谢?”

  沈三低头往他面前凑了凑,指腹不轻不重地从他脖颈后抹过,语气里逐渐染上暧昧:“依我看的话,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明维抬起眼眸来,佯作听不明白道:“沈总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随时都可以叫我。”

  沈三的脸色晴转多云,捏住他的下巴话语直接:“我让你跟我上床,你别给你我装傻。”

  明维没有说话,视线却不着痕迹地越过他,朝他飞快地看了一眼。

  注意到他的不专心,沈三捏在他下巴上的力道微微加重。

  明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他脸上,平静镇定的脸色却瞬间垮为胆怯与惊惶,浅褐色的瞳孔里蓄满了名为害怕的情绪。

  沈三看得满脸惊异,倒不是他没见过明维这样会变脸的人,只是以他沈家人的身份来说,平日里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这样毫不避让地戏弄他。

  紧接着,他就听见明维可怜示弱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沈总别这样。”

  伴随着他话音落地的,是陆封州从洗手间内走出来的脚步声。

  明维将求救的目光巴巴地投向沈三背后的陆封州。

  后者抬眼朝他们瞥一眼,想到明维脖子上还未消失的痕迹,最后还是出声叫沈三道:“还不走?”

  原本兴致就被消磨得所剩无几的沈三,在陆封州话未出口前,就将手从明维脸边拿开了。但他显然没有料到,陆封州还会管他的闲事。

  他转过身来,余光在明维和陆封州中间转了个来回,并未发现这两人有任何异常。沈三什么都没说,率先朝宴厅的方向走去。

  陆封州落后于他两三步,走出几米远后,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明维道:“跟着我干嘛?”

  明维神色恭敬乖巧地答:“陆总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叫我。”

  此前在宴厅里看到熟悉的背影,还以为仅仅是身形相似而已。他没有想到,明维真的会出现在这里。

  陆封州不置可否地转向他,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后脖颈上,“脖子上的痕迹不处理就到处乱晃,你是唯恐别人都看不见吗?”

  明维抬手摸了摸脖子,下垂的眼尾沾上可怜的意味,“创可贴被钱总撕掉了。”

  说到底是自己留下的印记,也不能由着对方这样出入宴厅,陆封州神色顿了顿,冷淡吩咐他道:“你去露台上等我。”

  明维闻言,望向他的脸庞扬起笑容来。

  “好的,陆总。”他说。

  这个时间点客人都在宴厅,露台上没有其他人,明维心安理得地坐在藤椅里偷懒。面前的桌上摆着没喝完的香槟,不确定是哪位客人留下的,他并没有伸手去挪动。

  陆封州过来的时候,手上没有拿任何东西。见明维目光往自己手中扫,他才不冷不热地道:“你待在这里,我让人去拿了,新的创可贴。”

  明维的语气三分高兴,七分受宠若惊:“谢谢哥哥。”

  “我还没问你,”陆封州拉开桌边的藤椅坐下,眉梢不耐地扬了扬,“谁允许你叫哥哥的?”

  明维睁着眼睛困惑看他,语气天真地问:“哥哥不喜欢我这么叫吗?”

  陆封州闻言,讥哂般地勾起唇角,手臂压在桌面上,倾身靠近他缓缓道:“你既然这么喜欢叫,怎么前天晚上在酒店的床上,没有听见你叫过?”

  明维脸上困惑的神情更甚,这一次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也确实装不出来,陆封州的问题已经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他并不知道对方在床上,还会有这样的喜好。

  “你在床上那么主动。”见他半晌不答话,陆封州唇角的笑意扩大,话里却没有太多的感情,犹如在进行公事公办的问话,“怎么?以前那些男人教你主动,没教你怎么在床上说话吗?”

  就当陆封州是在夸自己,明维缓缓眨了眨眼睛,也学着他的模样把头凑近来,两只手娴熟地抱上陆封州的小臂,放轻声音认真专注地答,“我不会说话,哥哥下次教我。”他面容纯真地仰起脸来,“好不好,哥哥?”

  明维说这话的时候,两人已经坐得很近。近到只要明维动动自己的腿,膝盖就能撞到陆封州的腿 。近到只要明维抬起眼睛,就能直接望入陆封州深邃却冷情的眼眸深处。

  他在心中回忆自己对镜练习的画面,缓缓翘起嘴角两边的弧度,甚至试图让自己的眼睛也染上好看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