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失轨 第41章

作者:郑九煞 标签: 近代现代

  “嗯。”

  顾鸣生的嗓音有些低,“明天下了高铁就要回组继续拍戏,一直忙到凌晨。”

  “那你现在还这么有精神。”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没有继续发脾气的心思,翻身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晚安,顾鸣生。”

  他似乎笑了一下,然后说:“晚安。”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一个从未出现过并且毫不现实的梦。

  梦里的顾鸣生躺在身侧,慢慢说着很多我听不清楚的话语,片刻后他突然凑得很近,连呼吸都拂过脸颊耳畔,我看不清他的情绪,唯有一开一合的唇与低沉有力的声音。

  “小曜,你可能不相信,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我想问他是什么,可是梦里的我开不了口。

  “我爱你,”他轻声说,“我爱你,从很久以前开始。”

  他真实得不像话,从语气到触感,都像是实实在在地围绕着我。

  我想这是我做过的最荒谬也是最偏离现实的一场梦,而真正的顾鸣生永远不可能像梦里那样温柔而坚定地选择我。

第62章

  厚重的窗帘阻挡来自外面的光,房间暗沉一片。时间像是停止流动,分不清是清晨还是正午。

  床头柜上的手机执着地亮起,我迷迷糊糊听到铃声,想要伸手去接,去被顾鸣生忽然的动作阻碍在半路。

  他先我一步拿过手机,不知道在上面做了什么,声音在几秒后戛然而止。

  “......谁打来的?”我并不清醒地问道。

  “不用管他,再睡一会。”

  顾鸣生把手机放在一边,低头亲了一下我的额头,便起身去洗漱。他要赶中午的高铁,必须早点准备,我依然被困意围绕,迟钝地应了一声好后继续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是因为一阵突然的香味,顾鸣生已经穿戴整齐,拎着早餐走了进来。时间比我想象中充沛,我洗漱完后与顾鸣生一起坐下吃起早餐。

  期间,经纪人打来一个电话,和顾鸣生聊起行程。我在一旁没有出声,突然想起清晨那通被挂掉的电话,于是拿过手机点开通讯录。

  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显示任何未接来电,如果不是我分明记得顾鸣生的声音和动作,几乎要以为这是不是另外一个逼真的梦境。

  顾鸣生还在和经纪人说话,想要问他的想法也只能姑且歇下。我起来换上衣服,好在来之前为了防止突发情况,我在原本的基础上又多带了一套,只是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突发情况’。

  “开机时间推迟,主演出了点事情,组里上下还在忙碌,我可以晚一点再过去。”

  挂掉电话,顾鸣生过来贴上了我。同组的演员出事,他的嗓音反倒含着些喜悦,我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又被他压回了床上。

  我发现每次做过之后,顾鸣生都会在一段时间里变得格外黏人,温存期仿佛怎么过不完一般的绵长。比如这个时候,他说着说着又开始不安分地动起了手,却也不是富有暗示性的动作,好像只是想这样碰着我,肌肤贴着肌肤,感受心与心相隔跳动的频率。

  “你怎么这么有精神?”我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既然可以晚点过去,那你就再休息一会。”

  “不了,我想陪陪你。”

  他朝我一笑,唇向上勾起眼尾泛着温柔的涟漪。也许是看得多了,这样近距离的美貌都不足以让我像从前那样心悸不止,但仍然会感到一些恍惚,不敢相信在这么多年后,这个叫顾鸣生的人真的属于了我。

  虽然这是一个短暂的,虚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的美梦,但我依然感到一丝难言的窃喜。人总会犯错,出于抵抗不住陷阱里的蜜糖,出于一时的鬼迷心窍,所以明知是错误,也会忍不住一脚踏进去。

  顾鸣生望着我,眼底闪烁的深意似乎在向我暗示些什么。好在做这种事情时,他并不会用言语毁坏气氛,他似乎更加喜欢一点点靠近,先是试探着,用鼻息与眼神纠缠着,然后再慢慢吻上我的唇。

  这个吻不带欲望的成分,循序渐进地温和交缠。在这一刻,他身边没有那个讨厌的杜宇琛,我也没有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彻底地属于我,我也彻底地属于他,我们好像一对真正的情侣,拥有一段可以放在阳光下的关系。

  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奢望,在我短暂地迷蒙后又恍惚着清醒,伴随一道突兀的敲门声,让唇上的温度霎时分离。

  “这么早,是不是酒店的服务生?”我回过神,推开了他,“你过去看一下。”

  顾鸣生蹙起眉,半是不情愿地起身,“我明明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应该是你的小跟班过来找你。”

  “什么小跟班,你是说赵泉吗?”

  我顿时有些好笑,“别让他听见你那么说,他也是有脾气的。”

  “知道了。”

  顾鸣生一笑,起身走去玄关,片刻过后传来开锁的声音,直到过去很久也没有其他动静,蔓延出一股奇怪的安静。

  我本以为会有赵泉充满元气的声音,只是等了半晌还是宁静如初,有些不解地下了床,边走边问:“是赵泉......”

  我停下脚步,戛然而止。

  曾经很多次,我都在脑海中幻想出过类似的场面,等到再也没有退路的那一天,究竟会是怎样一副局面。

  但那本应该在遥远的未来,而不是毫无防备的线下。我看着站在门外的陈锋,所有幻想与冷静都在这一刻轰然塌陷,耳边嗡嗡作响。

  他穿着普通的常服,拎着一个礼品袋,目光越过顾鸣生,径直凝望向了我。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陈锋露出这样的神情,不是愤怒,质疑,也不是悲伤与失望,他彻头彻尾地看不见了喜怒,一双漆黑的瞳孔折射出心悸的冷漠。

  我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告诉他事情并不是他所看到的那样,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地僵滞在原地,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他只是那样看着我,就好像给我判下死刑。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直到很久,陈锋的嗓音才在房间中响起。我掌心冰冷,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变调的:“不是。”

  “林曜,”他说完顿了一下,“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我宁愿陈锋骂我,失望地指责我,也不想看他用这副疲惫到了极致的嗓音平静叙说。他的身上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我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让我从未像此刻这样心慌。

  “陈……”

  “我是过来道歉的,关于上次的吵架,你肯定不会意外,谁让每次都是这样的结局,”他打断我,似乎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我无论怎么样你都可以冷眼旁观,而你只是往后退步一点点,我就忍不住犯贱地过来求你原谅。”

  “可是林曜,我真的有点累了。”

  陈锋仿佛看不见顾鸣生的存在,他的眼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影子。要把这五年来所有埋藏在深处的话语在这一刻说完,像走到尽头后突然爆发的导线,在我的心尖引燃。

  我不想听再他说下去,他从来都没有说出过一句我爱听的话,在从前的每一刻,也在此时此刻。

  “你不用解释什么,我一直都知道你心里没有我,只是出于愧疚才答应我那个时候的要求。你可能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是林曜,我又不傻。”

  他低声笑了一下,不知是笑我还是在笑他,“我只是太盲目了,才会原谅你做出的一切,我以为迟早有一天你会感动,但是我错了。”

  “......对不起。”

  我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音都苍白到了极致。我想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也不想再听到我假惺惺的谎言。

  “林曜,这是我第一次和你说这些话,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陈锋似乎下定某种决心,不重的声音像是庄重的宣言,一句一顿钉在我的心头。

  “我当初救你从来都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这是我做出的选择,不是你逼着我去做,我只是想要让你看到我的决心,因为除了这个,我拿不出其他更好的东西去留住你。我那个时候是傻,做了很多错事和不可理喻的决定,看到你因为亏欠弥补我时我的确开心过,可是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也从来没有自我感动地觉得你亏欠了我什么。我因为爱而付出,你因为愧疚付出,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平等。也许当初我不应该用那种理由逼你作出决定,谁让我无论做什么,都比不过别人一句甜言蜜语。”

  字音纷沓落下,谁都知道陈锋话中的意有所指。顾鸣生沉沉看着他,眼底翻涌数不清的情绪,最终缄默地平复而下。

  我想要反驳,喉咙却像是被扼住一样不能呼吸。陈锋从来没有一次性说出过这么多话,直到最后嗓子都开始泛哑。

  他低声说:“林曜,你能过来一下吗?”

  双腿不听使唤地朝他走去,我怔怔站定在陈锋面前。他垂下眼眸,将手中的袋子递给我,全程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说一个字,也许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我不想进来,也不想知道你们昨晚都做了什么,本来想着这么早,你应该还没有吃早饭,就在附近买了一个蛋糕,但是我想你现在可能吃不下了。”

  陈锋后退了一步,他第一次在我前选择向后的方向。在一步之遥里拉开一道鸿沟,用小刀在木质方桌上刻下一条鲜明的三八线。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抱住我。

  “林曜,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很轻,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直到过去很久,我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句普通的询问,而是在说分手。

  他明明才歇斯底里地说过不同意,才红着眼睛让我不要提那个话题。他表现出可以包容我的一切错误的深情,可是到了现在,还是被一句‘我们分手’就轻松地抵消掉。

  “好,”我僵滞地点头,听见自己在说,“我们分手。”

  陈锋眼底划过一瞬我也看不懂的暗光,有什么东西在逐一破碎,直到再也拼接不起来的形状。

  他没有再看我一眼,转身走向来时的方向,连带某种刻骨铭心的东西,从我的心上一并抽走。

第63章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与陈锋结束。和平,短促,称得上最体面的分手。

  这是我五年前刚和他在一起时就渴望得到的结果。可当陈锋真正说出‘分手’两个字的刹那,我像是一脚踩空从高处往下坠落,没有所谓的如释重负与丝毫喜悦。

  我突然意识到,我与陈锋纠缠的这五年并不是一个数字,而是四季轮回,真实存在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他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地选择离开,给我们的感情打下最后的判决。或许他已经将这句话在心底想过无数遍,而现在,只是找到一个说出口的最好时机。

  房间透着无言的沉默,顾鸣生站定在那里,许久才朝我走来。他似乎想要抱住我,又或是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我没有来得及思考,侧身躲开了他的动作。

  顾鸣生伸到半空的手在停顿过后慢慢垂下,半晌变为一句轻声的话语:“小曜,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会。”

  “早上那通电话是陈锋打来的吗?”我抬起头,直直地问他。

  他抿了下唇,没有说话。此刻的无声比任何言语都要来得清晰奏效,我忍不住扯了下嘴角,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顾鸣生,我已经做到不去管你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你又为什么要来擅自左右我的想法?”我注视着他,一句一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眼神暗了下来,“我以为你并不在乎他。”

  在乎,不在乎。这些在字典里标有清晰注解的词语被打碎了揉乱,分不清哪一个才是正确,哪个才是我真正所想。

  又或者说,这还重要吗?

  “无论我在不在乎,你都不能替我做出决定,这是我与陈锋之间的事情,和你无关。”

  心口闷得发疼,想要快速找到一个人去转移这份难以忍受的痛楚,谁也可以。

  而顾鸣生就这样直直地撞了上来。

  他神色骤然滞了一瞬,好像定格在那里,几秒后才终于扯了下嘴角。

  “抱歉,这件事是我做得过分了,”他说完这句话,安静地停顿了很久,“你要追上去吗?他应该还没有走远。”

  我看着顾鸣生的双眼,不住有些荒谬地笑出声,“我为什么要追上去?我们已经分手了,他刚才亲口说的,你没有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