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级艺术狂徒 第65章

作者:言朝暮 标签: 爽文 甜文 强强 近代现代

  老人抓住办公室门把手,语气讽刺,恶狠狠的瞪着樊成云,“我可明白得很。”

  然后在他面前无情的关上了办公室大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

  “砰!”的一声,钟应都被吓得浑身一震。

  他惊慌的看了看紧闭的办公室门,又看了看被拒之门外的师父。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师父遭受这样的待遇。

  作为名声斐然的古琴大家,师父去到哪个国家都会受到热情称赞和礼貌接待。

  可师父在这里,琴弹得再好,也不过是贺缘声的一位晚辈……

  还是印象极差的那种。

  “师父。”

  钟应走过去,悄悄说道,“你不要难过,一定是贺先生太伤心了。”

  来自徒弟的安慰,令樊成云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他抬手摸了摸钟应的短发,叹息道:“我知道。贺先生待辉声如亲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谁也控制不住。”

  樊成云重新看向紧闭的办公室门。

  “只希望兰姐别受太多苛责,毕竟……”

  他顿了顿,才艰难的说道:“毕竟都是柏辉声的主意,她不过是尊重丈夫的意见罢了。”

  华人互助会的大堂安静又沉闷,钟应和师父站在办公室门外,隐约能听到里面一点儿响动。

  方兰哭诉的声音断断续续,老人的指责声依然凌厉。

  钟应皱着眉,虽然听不真切,大约知道他们在商量希声什么时候回国。

  他们既怕老人情绪激动出事,又怕方兰伤心过度出事,丝毫不敢擅自离开。

  于是,他们就默默站在办公室门前,直到一声轻声呼唤。

  “樊大师?”

  华人互助会的谢会长,总算姗姗来迟。他带着助理走来,看到门外的两个人,顿时明白了情况。

  “你们已经说了?”他脸色诧异。

  “说了。”

  樊成云点点头,“现在方兰在跟他谈希声的问题,但我想,贺老可能听不进去。”

  谢会长长吁短叹,站在办公室门外反复踱步,听着里面越哭越悲痛的动静,终于下定决心。

  “我还是进去劝劝吧。”说着他看向樊成云,“樊大师一起?”

  “不了。”

  樊成云留在这里也是因为不放心,既然谢会长来了,他也不愿意再去贺先生面前晃荡,免得老人见到他生气。

  “我还是等着你的消息吧,贺老还在气头上。”

  说完,他拍了拍钟应,“走吧。”

  谢会长和助理走进了贺缘声的办公室。

  钟应边走边回头,模模糊糊能听到老人夹杂着哭腔的声音。

  他心中哀痛,直到走出华人互助会,重新被喧闹吵杂的车流声笼罩,才变得好一些。

  樊成云见他脸色凝重,惨淡一笑,为老人辩解。

  “贺先生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往来美国多年,举办了无数次音乐会,每一次都会收到华人互助会的鲜花,贺缘声只要在美国,都会亲自前来祝贺,与他彻夜长谈。

  那些温暖愉快的过去,放在一位至交好友逝世后回味起来,总带着磨消不去的沉痛。

  樊成云和钟应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旁,感慨道:

  “现在想想,贺先生都是和我聊辉声的事情。”

  老人眉目慈祥,会问他平时的生活、遗音雅社的乐谱研究。

  自然也会带着旁敲侧击,例举出柏辉声跟他闲聊的内容,想知道自己归国的师侄是不是真的过得好。

  是不是瞒着他什么事,报喜不报忧。

  “可辉声还是报喜不报忧,他确诊了胰腺癌,却跟贺先生说,胃病。”

  樊成云苦笑一声,“连我、连他的朋友、他的同事,都以为他只是胃病!”

  钟应垂眸盯着脚下纹路斑驳的地面。

  一年前,柏老师不舒服住院,他和师父准备去探望,却被方兰劝住了。

  “老胃病而已,过几天就回家啦。”

  方兰的声音轻松,说辞熟练,“医院乱糟糟的,他整天输液睡觉没什么好看的。等他回家,你们再来探望吧。”

  的确没过几天,柏辉声就回了家。

  钟应和师父见到他时,他精神奕奕,谈笑风生,还说自己在医院有了大收获。

  收获了一堆人生感悟,收获了全新的二胡曲谱。

  他还取来二胡,现场给钟应来了一段即兴演奏,旋律深邃慷慨,透着乐观激昂。

  谁也不会认为,他是身患癌症的病人。

  钟应沉默的说:“这些都是柏老师的意思,可贺先生却觉得是方老师的错。”

  毕竟她是柏辉声的传声筒,首当其冲就会遭受斥责。

  钟应为她感到委屈。

  樊成云说:“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贺先生偏爱辉声,所以只好怪在你方老师的身上。”

  柏辉声在美国留学,贺先生一手帮他安排好了一切。

  从商可以成为著名公司艺术总监,从艺可以作为首席音乐家,拥有整个乐团为他量身定制乐曲。

  前提是留在美国。

  可是,他毕业后和方兰携手回国,走上了冯元庆曾走过的路——

  回清泠湖音乐学院教书。

  那时候,贺先生就生过气,他认为,是方兰的怂恿和蛊惑,才导致在美国生活愉快的柏辉声,决定回国。

  樊成云说着这些,都觉得往事如云烟,只有老先生固执己见。

  “从辉声决定回国那天起,贺先生可能已经骂遍了我们所有人……”

  他干笑几声,“只有辉声能劝动他。”

  可惜,现在唯一能劝动固执老先生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他们漫无目的的走了走,樊成云终于问道:“小应想去哪儿?”

  钟应想起华人互助会墙上满满的希声记录,他道:“我听柏老师说过,他就读的利瑞克学院博物馆,收藏了一套战国编钟。”

  “我想去看看。”

  美国利瑞克音乐学院距离华人互助会不远,坐落在华盛顿边陲。

  它成立至今,为全世界培养了众多著名音乐家,更是柏辉声就读了五年之久的母校。

  柏辉声作为二胡演奏家,从小跟随师公、师父学习二胡,自然不需要美国的二胡教导。

  但他来学习的是音乐声学,研究的对象,除了华人互助会暂存的希声,还有利瑞克学院博物馆收藏的战国编钟。

  钟应读过柏辉声撰写的许多研究论文。

  他将美国研究战国编钟时,学到的音强、音高、音色科学,教授给了清泠湖音乐学院的学生,让一些不具备音乐天赋的学生,也能科学系统的掌握“音乐”这一有趣的学科,在二胡的弦上,安排出动听悦耳的旋律。

  那些关于利瑞克编钟的描述、数据回荡在钟应脑海。

  以至于走到博物馆门口,他都像听到了钟槌敲响编钟的声音。

  然而,他走进博物馆,就发现钟声不是幻觉。

  “师父,有人在敲响编钟。”

  钟应语气满是诧异,“利瑞克的编钟可是战国编钟!”

  战国的文物编钟,珍贵得只有考古学家和研究者才能靠近,此时,他却听到了清晰的敲击声响。

  雄浑厚重的钟声,回荡在宽阔的博物馆。

  敲击者并未具有极好的演奏技巧,更像是随手让它们发出声响,陶冶情操。

  钟应越往里走,越觉得置身于编钟的演奏现场,听着不成曲调的钟声,他都能辨别出来自战国时期的商宫徵角羽、徵羽角宫商!

  当他们快步掠过众多博物馆藏品,终于走到了战国编钟展厅。

  樊成云一看,忍不住笑出声。

  “他们敲的是复制品。”

  利瑞克博物馆参照编钟的模样形制,复制了一套二十二件的小型编钟。

  旁边厚重玻璃阻隔起来的,才是利瑞克博物馆收藏六件套战国编钟。

  青铜乐器的浑厚声音,哪怕不成乐曲,依然叫远道而来的师徒俩莞尔一笑。

  他们因为柏辉声逝世低落的情绪,终于在编钟悠远悦耳的声音里和游客们对编钟奏乐的热情中,振作了一些。

  这套复制品,显然是博物馆最受欢迎的展览品。

  参观者正手持钟槌,随心所欲的敲击钟体。

  周围还站着不少游客,他们金发碧眼、或是褐发棕眼,都在这套复原的编钟前驻足,跃跃欲试。

  “小应去试试。”樊成云笑着建议,“这刚好是二十二件套,应该和你爷爷做的编钟差不多。”

  确实差不多。

  只不过这套编钟,每一件都雕刻了复古的铭文,仿照着利瑞克战国编钟的制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