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台 第21章

作者: 标签: 近代现代

肖峋忍不住顶嘴道:“飞龙卫耳目通灵,保不齐他就知道了呢?”

傅深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

“重山,你还年轻,不懂人心险恶,”傅深语重心长地道,“本侯与严宵寒之间,不仅仅是我们二人要争个高低胜负,更是北燕军与飞龙卫的较量。我要是在京城以外的地方还被他辖制,那就是没过门,先惧内了!说出去,北燕军的弟兄们以后在飞龙卫面前还怎么抬头做人?”

肖峋听的一愣一愣的:“侯爷英明。”

“不惧内”的靖宁侯忽悠完这个傻孩子,心安理得地摇着轮椅往小巷子去了。

酒店不大,只摆的下三张桌椅板凳,一座柜台。当垆卖酒的是位老板娘,傅深挑了张地方稍微宽敞的桌子,以手轻扣桌面:“店家,都有什么酒?”

那柜台后的女人闻声望来,看清了他的面容,却蓦地怔立当场。

傅深没听见回应,抬头一看,恰好与她目光相接。

一瞬间,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奇异的熟悉感:“你……”

“您……”

两人同时开口,傅深顿住,那女人却颤抖着问:“这位公子,您……可是姓傅?”

她那模样,泪中带笑,分明是一副惊讶过头欢喜的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样子,傅深被叫穿身份,但看她不像有恶意,便略一点头。

下一刻,那女子奔出柜台,纳头便拜:“小女子昔日蒙您出手相救,三生有幸,今日又得再遇恩人。恩公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

“不对,等等,”傅深完全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疑惑道,“这位姑娘,你是……?”

那女子哽咽道:“桓仁县宝岩山幽兰山庄,金公冤案,七年已过,至今仍未昭雪。”

傅深瞳孔骤缩,犹如被人自头顶重重一击,脸色唰然惨白,不敢置信地一字一顿:“你是……采月?”

这个名字犹如飓风,刹那间摧毁了他多年来的顽固与执念。回忆滔天浪涌,顷刻淹没傅深,浮浮沉沉,将他推入一段不敢回忆、不愿提起的久远过往。

那是他过于短暂的少年时光里,第一次被人将真心踩的粉碎。

——也是他与严宵寒之间的死结。

作者有话要说: 预备,唱:我对你有一点点动心~一点点迟疑~

当然,“动心了”不等于“在一起”,他俩还要战胜三观不合的问题。

下面三到四章都是往事,具体讲年轻滴小傅究竟是如何一颗真心被踩的稀碎。

第17章 旧游┃少年时期回忆

元泰十八年,初秋。

“幽兰别业”是桓仁县宝岩山上的一处名胜,原主是前代一位风雅文士,此人官至宰相,致仕后在京郊置办了这座山庄养老。因他生平酷爱兰花,在园中遍植各色珍奇兰花,所以给这山庄取名“幽兰别业”。

别业主人过世后,其后人贪赃获罪,抄没家产,“幽兰别业”也在查封之列,被充了公。后来先帝将这处地方赏给了前代颖国公傅坚。此后代代相传,成了傅家的一处私产。

桓仁县距京城不过几十里,宝岩山上多密林和山谷,是个狩猎的好去处。恰好溽暑已过,一群纨绔子弟闲极无聊,便相约去山上游玩打猎。傅深不得已当了东道主,只得遣人先去收拾打扫,预备迎接客人。为此秦氏老大不高兴,见天在家里阴阳怪气地指桑骂槐,说他纨绔败家。傅深懒的出门应酬,又被她烦的要命,正磨刀霍霍地打算找个由子发作一通,他二叔忽然从北疆回来了。

傅廷信几句话摆平了秦氏,放言让傅深放心大胆地出去玩。他一回来傅深反而不舍得走了。傅廷信膝下没有儿女,傅深从小在他跟前长大,文武都是他手把手教的,对他比亲爹还亲。

“二叔,”傅深没正形地坐在傅廷信书房的桌子上,晃荡着两条腿,“秋冬正是边防紧要的时候,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傅廷信正翻箱倒柜地找东西,闻言头也不抬地说:“朝中有事。”

傅深立刻就猜到了:“中书侍郎金云峰谋反下狱?”

傅廷信霍然起身:“你从哪知道的?!”

“那群要糟蹋咱们家园子的少爷说的,”傅深咧嘴一笑,“二叔,我也不小了,以前不懂事,现在还不懂么。”

傅廷信抬手扶额:“深儿,听二叔一句劝。以后在外面千万别这么笑,太傻了。”

傅深:“……”

傅廷信干脆把箱笼扔下不管了,跟傅深一样没正形地坐上书案,低声问:“你对这事怎么看?”

“我?”傅深道,“我就……随便看看。”

傅廷信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怒道:“好好说话!”

傅深被他打的一个前倾,委屈地摸着后脑勺:“我本来就是把它当个传闻随便听的!金云峰是因为被牵进了江浙舟师指挥韩元同谋反案才获罪的,他毕竟是中书侍郎,位同宰相,与韩元同一个在外头,一个在朝中,里应外合,万事大吉……”

傅廷信听不下去了:“都是什么玩意儿……闭嘴,我只说一遍,能悟到多少全看你自己。”

“江浙舟师指挥韩元同归在东海水师提督萨知慕麾下,江浙一带则是安王封地,韩元同谋反之事案发,不但萨知慕要上表乞求致仕,皇上也动了裁撤安王封地的心思。”

傅深:“这跟金云峰有什么关系?”

傅廷信:“金云峰之所以获罪,是他屡次上表反对裁撤安王封地,请皇上不要手足相残。以他的位置,这本来不算什么大罪。麻烦就麻烦他曾任翰林讲官,为安王讲过学。有这一层关系在,你想想皇上究竟为什么要降罪于他?”

傅深:“皇上明面上处置韩元同谋反案,实际上是想收回安王的封地,还借机敲打了东南水师。因为,分散在外的藩王和驻守边疆的将领……这是他的两大心腹之患。”

傅廷信被“两大心腹之患”这个精辟的总结扎了心,捂着胸口苦笑道:“我的大侄子,你可够直接的。”

傅深却并未接他的玩笑,目光灼灼地盯着傅廷信:“我刚想起来,跟这两个都沾边的,咱们家不是也有一位么?”

“想歪了,”傅廷信及时打消了他的顾虑,“我回来是为了帮金先生上表求情,当年给肃王殿下做伴读,与他有一段师生之谊,出了这种事,我不出声也说不过去。”

傅深才不上当:“我看是肃王殿下与金云峰有‘师生之谊’,他不好出面,所以才让你代劳吧?他欠你多少人情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还债?要是还不起,能不能卖身来给当我二婶啊?”

傅廷信被调侃了也不恼,淡定自若地说:“好问题,我建议你下次当面问他。”

“啧啧,你们俩准又挖好了坑等我呢,”傅深已经被坑出了经验,“我不问,你自己打光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