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蜜秋
“普通?!”白珠从儿子手里抢过照片,胖胖的身体撞了小荔一下,夏小荔忍不住皱眉:“妈!你知道你现在多重么!”
说归说,他却直接歪在了白珠身上,嘴上说着嫌弃白珠发胖,身体却更诚实,夏小荔很喜欢腻歪着胖胖的妈妈,觉得倍儿安全可靠。
白珠垂头瞪着他:“你小姨可是见过乔老师真人的,说除了你爸年轻时候,就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我瞧着虽然比起你爸当年还是差了点儿,但这份安全可靠的气质却是一模一样的,一看就是会对老婆好的男人,你妈妈我别的不行,看人这点绝对行,虽然比你大姐年纪略微大了点儿,这也不是啥大问题,就你大姐那个野蛮人做派,要是跟人家相亲能成,真是咱们家烧了高香了。”
“是嘛?”说到帅,夏小荔来了点儿兴致,但他还是不全相信,小姨和老妈这年纪觉得帅的男生,都emmmm,跟他的审美有代沟。
白星一唱一和地连连点头,语气极其坚定:“小荔,你是没见过乔老师本人,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从初中开始就是全校女生发花痴的对象,那小模样帅得嘞……而且人家那家世、家教,我就没见过这么谦和有教养的小孩,你小姨我这辈子对男人没啥信心,但乔教授这样条件这么好的,真是不能白白错过了。”
咳,行吧,反正都是你们女人的事。
夏小荔默默在心里叹口气,又剥开一颗荔枝,不知不觉已经吃掉了小半盆。
清清甜甜,真好吃。
第2章 这人这些年没怎么变样儿
要说白珠对夏云汉的评价,夏小荔是打心眼里认同,夏云汉是白珠眼里最好的丈夫,也是夏小荔眼里最好的父亲。
母子俩都是夏云汉的颜粉,年轻的时候不说,即便到了这个年纪,夏云汉仍然是众多中青年妇女眼中的大帅哥,虽然常年风吹日晒地在外头做工程,脸上难免比年轻时粗粝了许多,眼角的褶子纹路不笑的时候也明显,但那份粗矿中夹杂温柔的特殊气质,特别让人觉得安全。
成熟男人的魅力在皮相,更透过皮相,夏云汉说不来半句花言巧语,却给了亲人最安稳丰足的一个家,反正夏小荔心里,爸爸就是好男人的模板。
夏小荔唯一觉得可惜的,是自己长得并不完全随爸爸。
这点大姐夏小莓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五官轮廓跟夏云汉一个模子刻出来,线条干净利落,鼻梁高挺,深邃的双眼皮大眼睛,一样的微微凹进去,自然多情,不是混血胜似混血。
夏小莓从十几岁就一直留短发,现年27岁,1米75的模特架子,骑一辆杜卡迪大魔鬼,飒爽得男女不分。
夏小荔羡慕得很,他脸型轮廓倒是跟夏云汉一样,干净清秀,一双眼睛却明明白白随了白家人,跟母亲白珠和小姨白星,还有二姐夏小橙一样,大够大,却是单眼皮,细细长长的,瞳距还开,看人的时候总像没睡醒,懒洋洋的一抹光。
配上一头软塌塌黑溜溜的顺毛头发,简戎就常说他像猫,一副什么都不上心的敷衍样子,说完还要在他头上捋一把。
二姐夏小橙嫌弃自己一双单眼皮眼睛,两年前高考刚完就自作主张去割了双眼皮,刚消肿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网红生涯,拍视频搞直播不亦乐乎,现在小小也是几百万粉丝的校园网红了。
但夏小荔一个男生,总不至于也去割个双眼皮,就因为这个,别人说他好看的时候他总不相信不承认。
白珠跟白星还在叽里咕噜地商量对策,怎么让夏小莓顺顺当当肯去相亲,夏小荔在心里走神,默默把照片上的男人跟爸爸、好哥们简戎、甚至自己都比较了一轮,勉强得出这个男人可能比自己帅点儿,但远远比不上夏云汉和简戎,搞不好都帅不过自个儿大姐。
桌上的荔枝壳堆了一大堆,他吃饱了,伸个懒腰正要上楼去睡午觉,门外院子里传来轰隆隆的摩托车声,夏小莓回来了。
是白星给夏小莓发消息,编了个理由说白珠有些中暑不舒服,让她带点消暑药回来。
五年前,夏小莓堂堂美院国画系毕业,没做画家也没像她的同学那样转行做设计师、影视美指什么的,而是自己开了个纹身工作室,当起了手艺人。
为这工作白珠当时可没少被气,夏小莓性子多硬啊,主意大得很,冷冷静静地一个人把工作室布置好了,通知父母几号开业,爱去不去。
夏云汉当然是女儿做什么都支持,白珠压根不知道这野丫头什么时候搞了这么一出,小时候押着她学国画就为了磨她性子,一路学到大,老师都说这丫头有悟性,美院的几年也备受赞誉,怎么一毕业就这么放飞自我?
白珠生气还因为觉得自己教育得太失败了。
结果夏小莓说,她就爱这个,光画画没劲,要依着她性子她干脆去搞行为艺术,就那裸·半身关玻璃盒子里让人参观什么的……白珠捂着心口气得肝儿疼。
反正开业当天白珠是没去,夏云汉悄摸去了,还送了个大花篮祝闺女生意蒸蒸日上。
夏小莓不负父望,把一手国画功底全用在了纹身上,又不似传统国画,设计的图案古典和新潮兼具,用后来的话说就是自创了一手新国潮纹身流派,生意好得冲破天花板,排队求她赐图的人一眼望不到边。
但她始终没往自己身上弄,可能还是怕白珠真的心脏病发。
反正这姐姐,要钱有钱,要颜有颜,正是好年华,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又五彩缤纷,是夏小荔心里除了父亲外的二号偶像。
这样的大姐夏小莓跟照片上的男人,叫什么来着?乔聿?根本不是一路人。
夏小荔觉得自己可明白了,但白珠和白星显然不明白,让夏小莓跟这男人相亲,搞不好这俩能互相吓到对方。
白珠不这么想,她眼里这位女儿,一个女纹身师,短寸头大金链子皮衣机车,谁家男孩能镇得住这么一位主?有人能收留就谢天谢地了。
真是快愁死了。
夏小莓一身暑气,拎着药袋子进来,手指上还染着没洗干净的颜料,叫了声“小姨”,又问:“妈怎么又中暑了?是不是大中午的又去院里剪花枝?这事儿你交给仲叔做就行了,人家可是专业的,别老自己上,剪坏了又心疼。”
仲叔是家里的园丁,以前跟着夏云汉干工程,有次事故摔坏了腿就换了个工种,清清闲闲地给院子种花养草,老婆仲婶也留在这打扫屋子做做饭。
“没剪,就是热的,人胖了老了就各种毛病,没办法。”白珠恰如其分地卖了个苦。
她很知道这位大女儿吃软不吃硬,纹身工作室开业事件后过了许久,母女才和解,夏小莓这些年尽量什么事儿都顺着对方。
除了相亲,夏小莓死都不肯相亲。
也不谈恋爱,就一门心思搞纹身艺术,工作室一年扩大一倍,钱赚得恨不能比老父亲还多。
“妈先吃药吧,小荔,给妈倒杯水。”夏小莓把药放到沙发跟前,屈起染了颜料的手指在夏小荔额头点了点:“馋猫,也太能吃了,赶紧收拾下。”
她转身去厨房洗手,夏小荔也跟进去倒水,悄摸凑到夏小莓跟前咬耳朵:“妈没事儿,唬你呢。”
夏小莓一笑:“咱妈的新爱好就是演戏,你戳穿啥。”
“也就在你跟前演,因为你不听话。”夏小荔也笑嘻嘻的。
“哎哟!”夏小莓顺势甩他一脸水,干脆上手揉了揉弟弟白白软软的小脸:“你不得了,敢这么说你姐。”
夏小荔举着杯水奋力挣脱:“夏小莓不许揉我脸!还当我三岁呢!”
“你俩别闹,小莓,别闹你弟弟。”白星在客厅扯了一嗓子。
夏小荔用气音小声说:“一会有你头疼的,别得意。”
转身小跑进客厅,把水杯递给白珠,又把药盒拆开,想了想只挤出一颗药,正常是要两颗的,摊开手掌到白珠跟前,眼神在说:“你要装病,凑合凑合吃一颗吧。”
白珠的确常常中暑,吃颗药预防也好,她和水吞下。
夏小莓弄干净手,也坐到沙发圈来,没跟夏小荔和白珠挤,坐到白星对面的单人沙发,身高腿长,一条破洞牛仔裤,一件染得乱七八糟的破洞无袖T,明明都是大牌,给她满不在乎穿得跟浪人似的,太阳镜推到头顶挂着,一副混不吝的潇洒样儿。
夏小荔默默在心里说,不闹我的时候这姐姐真帅死了。
桌上一大摊荔枝壳荔枝核,夏小莓伸手剥了颗荔枝,终于看到桌上的陌生男人照片,她动作顿了顿,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也不新鲜,这种事儿十天半月总得来一回,连拒绝的流程都熟成了肌肉记忆。
白珠这回态度异常认真,简直认真到了凝重的地步,她看着夏小莓的眼神,意思是你要不同意那可就苦肉计苦情戏撒泼戏全都得轮番来一遍了,准保这家里个把月不得安宁。
“小莓,这回这个人可真是绝无仅有的好条件,以前那些你不去就不去,都不可惜,但这位要是不见一面,小姨跟你妈妈怎么都不甘心。”白星也认真得像在做学术报告。
夏小莓吃完两颗荔枝,噗嗤一声笑了,不就相个亲么,至于一个个如临大敌似地,她擦了擦手,拈起桌上那张照片,仔细瞧了瞧,而后微微皱起眉,似在想什么,跟着不那么确定的口气说:“这人我好像认识。”
嗯??
夏小荔还在疑惑,白星却一拍大腿:“认识更好!”
夏小莓还盯着那照片看,辨认了半天,微微点头确认:“嗯,我确定我见过这个人,但人家不认识我。”
又自顾自笑了笑:“他倒是这么些年没怎么变样儿啊。”
听着像是还有点渊源?白珠跟白星相视一笑,白珠语气软和着:“那去见见?”
“行啊。”夏小莓放下照片,竟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答应了。
没想到这回原本以为艰巨的任务竟然就这么完成了,白珠跟白星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夏小莓又开始剥起了荔枝, 夏小荔伸手过去,被姐姐打了下手背:“少吃点儿,上火。”
夏小荔干脆一伸手把照片再勾了过来,疑惑着问大姐:“这人你见过?帅吗?”
夏小莓咬着一大颗荔枝肉,腮帮子鼓鼓地,微微仰头想了想,眼睛弯了起来:“帅的,非常帅。”
“行嘞,那我去安排,见面的日子定好了马上告诉你,这回可不许爽约,别让你小姨在人家妈妈我领导面前下不来台。”白星见任务完成,马上起身要走,准备去做下一阶段见面的安排工作。
“放心吧小姨,我去,小荔也去吧,别一天到晚闷在屋里。”夏小莓冲夏小荔抬下巴:“你看你这个暑假都闷成啥样儿了,你那死党简戎呢,也不来找你玩?”
夏小荔撇撇嘴,心里说人正自个儿发春心呢,哪还顾得上我。
大姐这么一说,夏小荔心里倒真有了些蠢蠢欲动,小姨和妈妈的中年审美他也许不相信,但连夏小莓都说非常帅的人,还真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可太相信夏小莓的审美了。
突然心里就有点痒痒的,夏小荔转身伸手圈住白珠,两只胳膊都快圈不下了:“妈妈我就去看看,保证啥也不说啥也不做,不干扰他俩相亲。”
“行吧。”白珠最见不得夏小荔撒娇,这招一来要星星要月亮都会想着法儿地给,顺势悄悄在他耳边说:“他俩相亲怎么样回头都告诉妈妈。”
“嗯!”夏小荔松开手,朝夏小莓比了个耶。
莫名其妙的,从放暑假以来心里被闷着的不畅快突然就散掉了。
第3章 这品味真是一言难尽
六月初的时候乔聿回了国,算起来有五年多没回来过了。
他在美国的绿卡早就拿到了,工作生活一直都顺风顺水,在今年以前没考虑过要回来。
从小就是虹大教师家属院家长们口中的“看看人家乔教授家的孩子”,一路学霸,本科就去了美国,学建筑也好,转修桥梁设计也好,本硕博一路读上去,跟的都是名师,操作的项目在国际上都赫赫有名,直到自己也成了名师,这么些年,乔聿的世界只有遂心遂愿四个字。
除了去年年底,他生日那天跟爱人分了手,是对方提的。
这件事在一开始并没显现出什么症状,毕竟他都三十几了,不是初动真心的毛头小子,分手能想不通心绞痛啥的,对方跟他同龄,两个中年熟龄男分手,分得可谓和风细雨,体体面面。
哦对了,他的前爱人不仅跟他同龄,还跟他同性。
两人没有公开出过柜,但也没刻意藏着掖着,一方面是双方性格使然,另一方面因为美国对LGBT群体的态度比较两极分化,他们俩都是学术圈的,也都担着教学的职务,有着这重身份在就不宜太过高调宣扬。
相熟的共同朋友都是知道的,但圈外的不熟悉的人都保持着距离,国外对于隐私保护这块比较在意,也少有人刻意当着面去探究和八卦。
对比乔聿,林之华是更热烈的那个,他是地道的ABC,在跟乔聿谈恋爱前中文都说得不太溜,后来倒是进步神速,能用中文写情书。
林之华家境显赫,父亲是普林斯顿建筑学院的终生教授,他却少年时期叛逆心起,一声不吭地躲开了父亲的光环凭自己的实力考了哥大,这样在开学那天遇见了同班同学,中国来的留学生乔聿。
乔聿人生地不熟,跟国内来的那帮富二代留学生圈子根本融不到一起去,只有一个长着华人面孔的林之华跟他亲近。
两人刚开始始于一段少年友谊,一个对一切都陌生磕磕绊绊,一个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如鱼得水,林之华顺理成章地帮乔聿搭建了一座融入当地校园和社会生活的桥。
很快就亲密得形影不离,但是真正确定彼此的心意到确定关系,却是大学毕业以后的事情。
在一起的过程并非顺风顺水,也经历过来来回回的试探,乔聿花了一点时间确定自己是喜欢男人,喜欢对方的,然后他们陪伴了彼此许久,到分手的时候,相识十五年,相恋九年。
为什么分手?乔聿不是个感性的人,他想一幢建筑,一座桥梁是如何坍塌,一定是在年深日久的过往时光里,一直在经历看不见的,被忽略的啃咬侵蚀,水流泥沙,白蚁硕鼠,都是让这座庞然大物最后轰然倒塌的罪魁祸首。
只是这些痕迹太轻微了,在发生的过程中,轻微到根本视而不见忽略不计,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可挽回。
林之华跟他什么都不同,成长环境不同,性情不同,就连同在哥大建筑学院,林之华一直修着建筑设计,而乔聿却半道改了桥梁,两人还为此狠狠争执过一番。
乔聿当时说了此生最偏激最后悔的一句话,“如今的建筑设计不过是为有钱人服务的玩物而已!”
说完就后悔了,“对不起,之华,我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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