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门 第5章

作者:有更新 标签: 近代现代

  到底有多不协调?我想看看。

  云拂带我去边上候场,我手上捏着剧本,眼角余光都是柏潜。那巷子深,檐下的梁横着,挡了大半人影,确实是个打架斗殴的好场所。

  云拂突然嗤了声:“就他这样,白长那么长手脚了,不如上替身呢?”

  我闻声看过去,群演围在两边,费三行正气得脖子红,看着跟动作指导还同手同脚的柏潜大骂:“左手!你分不清左右啊!”

  被他骂的柏潜,害臊地换成左手,结果下盘不稳,摔了个狗啃泥,我看乐了,非常不顾形象地笑了。笑完再抬头看去,柏潜看起来很委屈,费三行阴鸷地瞪视我:“还有心思笑,快过来教教他!”

  我起身对云拂说:“这剧组可没钱请替身,这不,穷得都只会压榨一番的男主了。”

  云拂笑笑不说话,替我拿了剧本。

  我一步步走过去,冲柏潜使眼色:“小孩,呆会儿老师教会了你,你可得请全剧组喝水啊!”

  柏潜泄气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一过去就把柏潜的身体移正,握着他的腰,要他低点腿。柏潜很配合地曲下膝盖,我冲他耳边念动作,然后随声摆弄。他像一个洋娃娃,我从没见过这么乖的演员。

  我想他是太笨了,才会这么轻易地信任别人,这要换个性别,离性骚扰也就差一步了。

  “学会了吗?”教了两遍,我的声音穿过他的头发,见他僵硬地点头,松开他,走前好心地点拨道:“腰挺细。”

  这个傻子完全没多想,全当我在夸他,竟然还转身向我鞠躬:“谢谢老师!”

  人那么多,我只好接梗:“谢什么,记得请大家喝水就是了,白等了你那么长时间。”

  费三行不放心,让柏潜给他挥了遍动作,见他真会了,脸色才好了些,“准备开拍!”

  “《青桐深》五场二镜四次!action!”

  我退到镜头外,抱臂看柏潜开演。云拂的声音幽怨转来:“照你这样教下去,整个片子,你和分饰两角有什么不同。”

  我从她手上接过剧本,没同她聊上。

  但云拂太向着我了,有些话她不吐不快:“拿一份工资,做两份事,可真当你是菩萨!”

  这话让别人听去不好,我有意让她闭嘴,说:“一部好戏,可不得相互成就,别计较那么多。”

  “哦,那以前怎么没见你手把手教其他人演戏?”云拂火气更大了,也不知道她作什么比我还气:“一个新人,他可真是好命,刚拍戏就是电影主角,还能得你来手把手教。”

  我当是什么让她怨念那么大呢,原是老毛病犯了,碰到旧伤。

  我十七岁,凭着一纸小生红角出道,虽算不上好资源,但比柏潜拍耽美出道也算是好上一些吧。至于我教不教戏,那还不是取决于发挥空间嘛。以前的对手戏演员多为女性大咖,我指导人家,可不算越界嘛?就算是这两年的戏,对方名气差些,但人家摆明了把我当瘟神,我又哪有与之多相交的道理。

  我劝云拂放平心态,毕竟我们是来翻红的,云拂哼了声走远了。

  这时柏潜下戏了,拉了个场务妹子让她去买水,我看他抽了两张毛爷爷出去,倒挺大方。

  场务走后,柏潜蹭到我身边来,嬉皮笑脸问我:“树老师,脉动喝不喝?”

  我挑起眉,道:“都脉动?你倒挺大方。”

  柏潜摇了摇头:“也不是,还有康师傅绿茶什么的。”

  我看柏潜掏出手机,有些心痒,便逗他:“还有空玩手机?戏演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嘛,还不抓紧时间熟悉剧本去!”

  柏潜这回倒不傻了,一眼看穿我,甩着手机对我眨眼睛:“云姐不给你玩手机了吧。树老师是很想玩吗?”

  我懒得理他,抬腿蹬着鞋自娱自乐。

  柏潜见诱惑不成,又凑近我耳边使新招,他嘿嘿笑道:“我的手机可以借给树老师玩,但树老师的腰也得借给我玩玩。梁编昨天还夸,树老师的腰臀比,一绝呢!”说话间,他的手还真不老实的往我后腰上摸了一把。

  我整个人都不敢动了,想到刚刚教他时掐的腰,现在被原封不动还到自己身上……

  远处还有摄像头,这崽子还真是反了天了!

  第7章 -磋磨下半生,抬头不见少年。

  柏潜不是绵羊,我从未有这刻清楚。他说要玩我的腰,听着暧昧,手也不君子,可真的就只是玩。不含任何不轨,照着我刚做过的来了一遍,多一秒也不在我身上停留。

  “老师,给你!怎么玩都行!”他把手机交到我手上,然后蹲到我旁边的位置,拇指和食指捻动。

  我看他那小动作心里不快,捏着手机踩了他一脚,咬牙切齿道:“还回味起来了?冒犯前辈好玩吗?”

  柏潜挪开脚,一脸无知地抬头看我:“回味什么?”说着他反应过来了,脸颊上的火势燎起,磕绊道:“哪有?我……”他又动了动手指,“我就是烟瘾犯了,想抽根烟。”

  “你会抽烟?”我满脸不信:“那我怎么没闻到你身上的烟味。”

  柏潜拉了拉他胸前的校服,低头嗅了嗅:“是没吧,我从争取邵飞开始,就没抽过了。这香水味儿在我身上留了半个月了都。”

  “那么想要这个角色?”我视线飘了飘,试探道。

  “那肯定!”柏潜说:“这个角色可多人争了呢!”

  我把目光定在柏潜脸上,问他:“那你喜欢邵飞吗?”

  “嗨!谈不上吧。”他回答我:“他和我不是一类人。我来试镜,是因为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没想到最后成了。片酬二十万,还包吃包住,就上七十天班!我做梦都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听到他张口就把片酬说出来了,我脑门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起。他会有这种想法无可厚非,我谈不上失望,可心里确实不舒服。

  没了聊天的欲望,我摆弄着柏潜的手机,点开了微博。微博弹出的页面是我的账号内容,我惊讶地点开主页,才发现柏潜微博特关了我。

  我把手机递给柏潜看,柏潜在发呆没注意到我,我叫了他一声:“小孩,不好意思,点了你微博。”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大了点,由迷茫转到清明只差三秒,见他摇头,我又把我的意思带出来:“你为什么特关我?”

  他完全没有被正主撞破的羞耻,眼神瞥到手机屏幕笑笑:“特关就可以第一时间看树老师发了什么啊。”

  “你看我发什么干嘛?”

  柏潜撑手对我抛了个媚眼,突然一切都说通了。

  原来柏潜一早就想和我炒CP。

  我一早就知道柏潜非善类,是个有心机,有城府的人,可他一个刚入圈的新人,就胆敢和我捆绑未免太大胆了些。

  “树老师有演技,有人气,我倒贴和你炒CP都得是你看得起我。”

  柏潜认真地看着我,用很轻的语气,说了最重的话。

  他像变了一个人,与邵飞再没有重叠。

  我突然有点看不懂这个小孩了。云拂说他才二十岁,这个年龄的小孩上位的姿势就已经这么矫健了吗?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混社会了,不是该惜命吗?怎么还干这种要粉身碎骨的事?

  我想起前一晚的馄饨和今早的水蜜桃,冲这点情分也该提醒他,我说:“我没有同意炒CP。”

  柏潜显然被我的话惊到,长而密的睫毛扫下一片阴影,他确实有副前途无量的皮囊,可不该从我这里走捷径:“能吃下我和你CP的人还没出生,放弃吧。”

  我点开柏潜因为我沦陷的微博给他看,有图有真相,再不迷途知返,他的星途彻底要断送到我手里了。一张好脸,也白长了。

  可柏潜的反应很奇怪,他的眼神比刚才还亮,两瓣嘴唇慢慢碾动:“二十万了,树老师,你可真红。”

  听了这话,我手机差点摔了,他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我点着微博的评论斥责他:“涨得七万粉都是来骂你的,这让你很得意吗?”

  相比于我,被骂的柏潜态度反而更好,他还能笑出来:“我管她们来干嘛的,关注了我,就是我的粉丝了。”

  我说不动他,把手机还给他就要走,岂料他在接手机时把我手腕捏住了。

  “放手。”我压低声音警告柏潜,“不要自讨苦吃!”

  我注意到机位的移动,镜头在我出声之前就已经把我和柏潜拍下来了。

  “所以……”柏潜侧过脸对我的耳朵说话:“树老师的决定干扰不了云姐是嘛。”

  我闭上眼,怒气上脸,还未发作,骤然柏潜的嘴唇竟然擦过我的左脸。

  我惊得差点尖叫出来,转头看到对着我们的机位生生忍下了。柏潜迅速拉着我进一间空教室,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头抵着头把我压在门板上。

  “放开……”我才吐两个字,就被柏潜一掌捂住了嘴。我挣扎,他压地更重。

  几个回合后,我和柏潜水乳交融地贴着对方。柏潜粗重的呼吸打在我喉结上:“树老师,认命吧。跟着我营业,我会助你翻红。”

  “你先……松开我。”我用下巴撞柏潜的头,“我不喜欢这个……姿势,不习惯和别人贴太近。”

  听了我略有让步的话,柏潜依言松开我。距离虽然拉开了,人却还是放肆,黑黑的眼球紧锁着我,舔了下嘴唇:“这样就接受不了,那你还接这部戏做什么。”说着他突然靠近,撩起我的下巴端详:“吻戏亲了你,树老师会哭吗?”

  我扫开他的手,冷道:“你放尊重点。”

  “对不起。”他认错的速度是意料之外的快,模样看起来竟然还很诚恳。不过,这倒是和这两天软绵绵的样子一般了。

  我嗤了声:“你这演技要放到戏里,早有出路了。”

  柏潜往我身边退开点,寒着脸向我解释:“我也想和树老师好好说话,但树老师的不配合,非逼得我……”

  “闭嘴!”我捂住耳朵,往外走,“下一场戏要开始了。”

  我将门打开,落在脚下的阳光把我的球鞋照得干干净净,步子一跨,余光扫到云拂贴着墙体平静站着。

  她站了多久我不关心,只是徒步披着满天烈光把她甩在身后。

  柏潜追了出来,但还没和我拉扯上,半道就被费三行截去讲戏了。他的戏如何,我已经不愿再听再看。直到费三行第三次叫我的名字。我回神看过去,费三行烦躁得像终于意识到这部片子要扑街,柏潜站在青色梧桐树的阴影,带着栩栩如生的伤痕妆与我对望。

  而我,再找不到初见时,他身上的少年气。

  “竟容,你这个眼神很对!”

  费三行喜上眉梢的声音让我恍惚间回到现实,我才知道他叫我的名字,是让我和柏潜对戏。

  第8章 -我升上了吊桥,脚下再无实心。

  “你等会儿就站在这个死角,手机稍微露出点够镜头拍到就行!哎……对,就这个角度,非常好!”费三行边看着监视器,边用喇叭调整我的站位。“邵飞那边主要是近景拍摄,你这幕是远景,所以注意镜头感!不要偏出镜头!”

  我冲费三行比了个手势,注意到柏潜那个机位已经开拍了,便找准定位做准备。

  “《青桐深》五场三镜一次!action!”

  我靠在墙上冷漠地听巷子里的嘶吼,那些不堪的叫骂,拳拳到肉的重击,都与我无关。

  “啊!呕……!”

  那个被揍的小孩绝望地发出痛呼,那一声似乎是从肺腑发出的低鸣,他快要不行了。他会不会被打死?我的思绪随着这些血肉重击飞过北京的天空,手脚变得冰冷。还是帮他一把吧,不然他被人打死了都没人知道。我这样说服着自己,伸出一点手机的边角,倏地对上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卡!”费三行从镜头外起身,冲到间隔我和柏潜的那堵墙边上,急道:“不对,情绪错了!竟容你的层次感收一收,柏潜接不住你的戏!还有你,”他指着满脸“淤血”的柏潜,吼道:“你是想用眼神吃了姜瑜吗?你被群殴,你打不过啊,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你想他救你!你以为他会救你的!就是你现在对姜瑜是有期待的,姜瑜是你的希望,你害怕自己真的被打死。那种渴望,你的眼神根本没有体现!”

  按正常情况,柏潜挨了这顿批应该就能发挥好了,可是他这次没有立刻按费三行的意思重拍,他倚着墙反驳费三行:“不是,邵飞不会示弱。”

  他轻轻松松再度挑起费三行的怒火,费三行脸黑地不能看了,可他的嘴还在说:“邵飞是想活,可不会对陌生的姜瑜有期待。”

  听了他的解释,我不由得侧了侧耳,可费三行再次提出质疑,柏潜又沉默了。

  “如……”我忍不住想听更多,刚要拉下脸请教两句,梁萍却抢了先:“邵飞如果没想过让姜瑜救他,那后来又为什么会因为姜瑜走了,而报复呢?”

  柏潜摇头:“邵飞无父无母,他已经习惯了青桐镇的人对他无理由的殴打。他是怕死,可他不会呼救,因为他知道没人会救他。这样的示弱没有必要,对邵飞来讲毫无道理。他想报复姜瑜,是在姜瑜拒绝给他录像带时萌生的。那时的姜瑜没有危险,衣冠楚楚站在讲台上和他讲孔孟之道,却在明知道他有将恶人绳之以法的可能后,斩断了机会。姜瑜包庇了这些罪人,邵飞要惩罚他。”

  费三行见梁萍点头后,调画面重新比对了一下,三分钟后仍不死心道:“那邵飞没有期待,也不该是你这副吃人的眼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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