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我起来我还能写
李虎媳妇听完扯扯他的袖口,老娘生病那天不就是十二月初五嘛。
李虎脸一白,款款站起身看着李婆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赊刀人他们都知晓,没听说谁家赊刀得怪病呀。
李婆子没理他,看着老娘接着问道:“买时这刀可是开过刃的?”
老娘施施然点头。
李婆子了然一笑,一手握着刀,一手在上面轻轻摩挲。“赊刀不可赊开过刃的,何况这刀下亡魂未灭。这乃瓤移之术,生生让你为别人挡了无端灾祸。”
她说着走到窗前,喊来李虎。“你看这。”
她伸手一指,只见刀柄处,还有几点红腥,在冷凌的刀片上格外显眼。李虎不由得心头一紧,磕绊道:“这是什么?血?”
李婆子点头。
李虎子看着她心猛地一跳,只觉眼前一片发黑。他蓦地腿一软,直接跪在李婆子面前,哀求起来。“李婆子,你救救我娘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山臊又名年兽,身携疫病。
①标注:出自汉代东方朔的《神异经·西荒经》
瓤移之术:道家一种转移秘术
第一次写带点灵异味道的,嘿嘿,好玩……
第123章 有冤情
李婆子抚摸着手里这把菜刀,眼底一片暗色。攘夷之术,章家代代相传的术法。曾为祝官的她也曾为皇上抒以此术,将本是圣上的灾祸转至官员或百姓之上。此术法乃逆天而行,稍有不慎,便遭反噬,万劫不复。
章家世代靠此以蒙圣恩,终得反扑。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暴毙而亡,独留她一人。刚开始逃出来时,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现在细细想来,这才是最大的惩罚。看着至亲一个接一个死在你面前,但你却无能为力。只能带着罪孽、懊悔、愤恨和绝望一个人寂寥活在这冷漠的人世,无边无尽的痛苦反反复复将你吞噬,痛不欲生。
她深深闭上眼睛,胸脯剧烈起伏了好几下,总算将胸腔内部那股即将破土而出,抓紧机会生根发芽地悲痛压了下去。
这个攘夷之术使得在她看来十分拙劣,想破解起来并不难。上天让她遇见这个,是在给她赎罪的机会吗?
李婆子将李虎扶起来,眼底又恢复了以前的清明,勉强笑道:“我何时说不救了?但需要几样东西,缺一不可。”
李虎着急问,“什么东西?”
“公鸡一只,红烛一对,铁剪一把,稻草一堆。”
李虎答应下来忙去准备,这公鸡和铁剪、稻草好找。唯独红烛,找遍整个村子,也没找到一根。
他拿着准备好的东西走到李婆子面前,见她一个人静静坐在院子的长条板凳上,周身仿佛罩着一层冷冽威严的气息,好像县城的大老爷一样,让人不寒而栗。周围地喧闹和议论丝毫不会影响到她,她超然脱俗,就像是掉落凡间拯救众人的神灵,不容侵犯。
李虎心里觉得奇怪,越发不敢告诉李婆子自己没有找到红烛的事情了。
他将东西默默放在李婆子面前便退到一旁,恭敬地微垂着脑袋站着。只见李婆子抓起一把稻草,干枯纤瘦的食指带着稻草在其中穿梭,不一会一个稻草人出现在她手上。
她命令李虎将公鸡杀了放血,随后将稻草人的脑袋塞进鸡血中。枯黄的稻草被血染得黑红,十分恐怖。那上面翘起的草枝,像吃人的血盆大口。冷风一吹,一张一合,好似正在发出从地狱传来的靡靡之音。
李婆子将草人放在桌上,拿出一个干净的小碗,对李虎道:“用铁剪刀在你娘手上划一个小口,再给我拿一根毛笔来。”
听到吩咐,李虎立马去照办,找毛笔又折腾了一会。
现在李家院子门口围了不少人,都听说李大娘被鬼上身了,李婆子来驱鬼。大家都知道李婆子的厉害,可从来没见识过过驱鬼这一套。心里虽然有些恐惧,但最终还是好奇占了上峰。大家聚在门外,看着李婆子一笔一划将李大娘的生辰八字写在上面。
“红烛呢?”李婆子问。
李虎听后难堪地垂下眼帘,整个村子他都借遍了也没借到。蜡烛那可是金贵东西,可不是他们贫苦人家用得起的。何况是红烛,祭祖都不一定舍得买上一根。
“我娘子去借了。”李虎媳妇娘家村子前几天有人结婚,听说买了红烛。
李虎说完焦急地朝外张望,总算把自己媳妇盼回来了。李虎媳妇迎着大雪小跑回去的,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红烛呢?”
妇人从袖管里掏出半根,神情尴尬小声道:“人家只有这些了。”
李虎看着那半根红烛,身子一晃,抖着嘴唇。“这……这可怎么办?”
围观的村民看着也是于心不忍,纷纷跟着着急起来。可惜现在大雪封山,想进城买都不行。有人给李虎出起了主意,“可以去李大馅那借一个,他前不久才娶的小妾,他那肯定有。”
“是呀,他那肯定有,他那么有钱,不会差这两根红烛的。”
话虽这么说,但大家对李大馅愿不愿意借心里也没底。毕竟李大馅的为人,大家心里都清楚。贪得无厌、瘠人肥己。可如今这个状况,除了向李大馅求救,再去别的法子了。
大家说的得不无道理,不管怎样,为了他娘,李虎还是想去试一试。他一抹眼睛,掏出家里仅有的两罐钱,去了李大馅家。
白墙朱门,李虎跪在门外,脑袋砰砰砸地,只求看守的帮他通报一声。可无论他怎样哀求,看守的依旧无动于衷,冷眼相看。眼看日薄西山,时间一点点在流逝。他心一横,试图强冲进去。可惜人单力薄,终被持着棍棒的下人打了出来。村民站在一旁,看此情景赶忙过去相拦。
“饶命呀,我们只是想买个红烛。”
“买红烛?”家丁讥笑一声,“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当这集市呢。赶紧给我滚,不然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面对家丁地辱骂,李虎不敢还嘴,满脸苦色。他抓着其中一人的小腿,像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般,依旧跪在那里,满脸地恳求。
“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滚!”家丁打掉李虎攀着自己的双臂,嫌弃的拍了拍,拎着棒子回了李府,将大门重重地关上。
砰地一声响,砸碎了李虎的全部希望。他浑身仿佛脱了力一般,颓然地倒了下去。双眼空洞无神,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村民将他抬回村里时,李虎就仿佛魔怔了一般,嘴里只低低喃着红烛二字,大家看了摇头叹息。
李虎媳妇扑到他身上,嚎啕大哭。李虎跟看不见似的,只自言自语。
“李婆子,你救救他,救救他。”李婆子看着李虎眼眸深沉,长长叹了口气。似是惋惜,又或敬意。心病还须心药医,只是她没想到,这李虎,竟是这般大孝子。
李婆子望望天,不知道是否该为他去用那个奇怪的东西。可看着这正游走在鬼门关、气若游丝的老太太,和半死不活的李虎。若是她不出手相救,这个家,怕真是散了。想到这她心口一阵绞痛,不免又想起了章家。看了眼失声痛哭满眼无措的小媳妇,李婆子突然笑起来。这是抹凄惨的笑,她从小媳妇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无助、悲痛,仰天恸哭,怨天泣地,可依旧于事无补,真真可笑。
李婆子闭了闭眼,眼神逐渐坚定,仿佛下定了决心。她一甩袖子,沉默地走出了院子。
回到破庙,关好门,她来到神像后面。伸指在虚空中一划,出现一个蓝□□面。那是她无意中发现的,已经跟随了她十几年。在颠沛流离的过程中,无论多么饥饿,贫困,她都没有在这个上面兑换过一次东西。
当时的她一心求死,只求跟随父母夫儿一同前去。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她身上的奇怪东西抱有最大的恶意。她觉得这是上天再次给予她的惩戒,来嘲弄她的渺小、无知罢了。
直到她尝遍了所有自缢的方式,都没有死去时这才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她疯疯癫癫来到李家村,不知不觉在这里安定下来。可这件凭空出现在她身上的东西,她也从未使用过,没想到第一次用它,竟是在这种时候。
李婆子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一行字,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对于这个仙物,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她早已打开无数次,对于如何使用她了如反掌。但最终都没走到最后一步,这是第一次,选择兑换这一行字如此准确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
李婆子深吸一口气,说不清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感受。兴奋,新奇,恐惧、惶然交织在她眼中,她从袖口掏出一串链子。这是唯一从章家带出来的物件,一串红玉珠,镂冰雕琼,价值斐然。
她毫不犹豫伸手一拽,玉珠叮当落地,金声玉振。
她捏起一颗,留恋的神色一闪而过,最终还是坚定选择了兑换。随着玉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根红烛。她携着这两根救命之物,打开破庙的木门。村民全部站在门外不远处,他们不知道李婆子为何突然拂袖而去回了破庙。但他们不觉得李婆子会坐视不管,弃人命于不顾。不然当初也不会一言不发冒着被村民误解赶出村的风险也要将年小姐撵出去,所以大家站在破庙外,远远的看着。
等了半响,总算见李婆子走了出来。大家见她左手握着两根红烛,都心头一喜。刚准备上前,询问来处,李婆子抬手止住了他们。这时大家伙才注意到,李婆子的右手正有血丝顺着手腕的弧度滴落,掉在白雪上,迅速晕染开。如洁白的宣纸上掉落一滴红墨,绽放地比冬梅还要娇艳。
李婆子仿佛浑然不知,直直地朝着李虎家前去。众人赶忙跟上,又迅速将李虎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李婆子将红烛点在李大娘床前,将火盆放在火烛中间。随后嘴中低低呢喃起了他们听不懂的咒语,她再次睁开眼,只见眼白全部被黑雾覆盖,整个人身上都围着一层浓雾黑气,如同鬼魅。吓得众人连连后腿,惊惧不已。
李婆子拿起一边的草人,嘴巴一张,手一松,草人掉落火盆,随后菜刀也被丢了进去。火焰顿时高高升起,焰头变成红蓝色,一跳一跳,十分诡异,像有人在炽热的火花上翩翩起舞,精彩绝伦。可伴随美妙舞姿的,却是女人尖锐地叫喊声,从火盆中传来,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惨烈。
“啊,饶命呀,饶命,我错了。”
李婆子面色未变,口中依旧喃喃不停。李虎媳妇跪在一旁听着女人布满恐惧地求饶声身子直战,同为女人,她不免生出一丝同情。可一想,这女人可差点害了她婆婆和丈夫,顿时双眼又重新被恨意覆盖。
“我错了,我不是故意害她,都是王大福,是他先害了我。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对我,世上有没有真理,有没有……”女人的声音渐渐微弱下来,但声音里浓浓的怨恨和不甘却有如实质,让在场的人都不由跟着心头一紧。
“李婆子,要不先饶了她,她是不有什么冤屈呀。”
“是呀,听着怪可怜的。”
“对对对,要不先放他一马。”
面对大家地祈求,李婆子的手渐渐垂了下来,眼眸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周身的暗气也随之消散地无影无踪。
“话虽如此,可这也不是她肆意伤人的借口。”说完她转头看向李虎媳妇,沉声问:“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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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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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阮春
我怎么看?
李虎媳妇一下愣住了,她只是个就会烧火做饭伺候家婆丈夫的人,哪里做得了这种决断。她虽也可怜那女子,但一想到昏迷中的婆婆和丈夫,她游移不定的眼眸逐渐变得坚定。
“饶了她我丈夫婆婆怎么办。”她悲戚道。
那女人带着泣音低低哀求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知道报仇,哪知道这刀已被换了地方。都是王大福,是他的错,是他的错……”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像就凭着那一口怨气吊着,随时都要死去。
李虎媳妇撇过头紧紧阖上眼,似乎不愿再听女子地辩解。围观的村人见她的态度满脸都是痛惜的神色,这时有人提议道:“不如我们听她先说一下,如果真是那个王大福的错,我们这样对一个可怜的女子,不免有些太过分了。”反正有李婆子在这,这女鬼她也跑不了。
众人都觉得这个建议不错,纷纷表示赞同,但最终决定权在李虎媳妇手上,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落在她脸上。
李虎媳妇感受到村民灼热的视线尽数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内心痛苦挣扎地看了丈夫一眼,沉声问李婆子,“非得杀了她才能就救我婆婆、丈夫吗?”
李婆子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微顿了片刻,缓缓道:“那倒没有。”她想处死这个女鬼,无非是看她肆意伤人罢了。
李虎媳妇脸上划过一丝庆幸,她抓着丈夫的手,叹道:“那…那便先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吧。”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亦或是同是女人想再给她一次机会,李虎媳妇始终狠不下心这样对待一个可怜的女子。
见她发了话,李婆子几指黏在一起,嘴里嘀咕了一句,火盆里的火瞬间熄灭,就跟有生命一般,而且只听从李婆子一人调遣。她弯腰将火盆中的菜刀捡起,从袖管摸出一张旧帕子擦干净。
“说吧。”她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但在女人耳朵里,却比阎罗黑煞还要可怕。
但一想到王大福还好好地活在世上,她却要受这烈焰之苦,凭什么。她心里陡生出强烈地怨恨,在这巨大的憎恶下,对李婆子的恐惧也被冲淡了些。
“王大福,都是王大福做的,他杀了我,是他害了你。”女人因为情绪激动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李婆子蹙着眉,听她断断续续像是从身体内部一字字吐出来。恨不得将话语化为利刃,将王大福千刀万剐般。
女人名叫阮春,是王大福发妻。那时王大福还是个白面书生,虽家境贫困但风流倜傥,才识过人,是十里八乡出名的才子。恰逢阮春刚是出嫁的年纪,两人经媒人介绍相识,才男俊女,很快就定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