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趣 第43章

作者:仙菘蓝 标签: HE 近代现代

  听见连清这样中气十足的说话,时年心里放松了不少,生活已经让他够烦躁了,如果连炮友都不能让他快乐,他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解自己了。

  “真有正经事找你。”时年嘴角勾了起来,手里摆弄着那个野蛮生长的生草娃娃,“我有个事想问你。”

  “爱过。”连清痞声痞气的说,“还有问题吗?”

  时年不说话,也不挂电话,终于沉默了一分钟后,连清在手机那头叹口气,说祖宗,你是怎么做到靠脑电波操控我的啊,你不说话我都能知道你现在的表情,祖宗,开玩笑都不可以吗?

  “你姓连,我姓时,谁是你祖宗,别总找机会跟我套近乎,我对乱伦没爱好。”时年笑了起来,他也不是故意沉默一分钟,他只是拿不准主意是挂电话直接拉黑,还是忍辱负重继续问连清,但是连清显然把这一分钟理解成了威胁。

  时年觉得自己好冤枉,他哪有那么……凶?

  在连清眼里他很凶吗?时年觉得自己还好啊,他觉得的人都不会凶,因为凶也是件很不的事,尤其是对不相干的人凶。

  “我也没有,”连清啧了一声,“想想还怪恶心的。”

  “你在想什么啊,想我真的是你祖宗吗?我不想当诶,而且你祖宗不可能是个beta。”时年手里顺着生草娃娃的那头绿毛眼睛都笑弯了,“不过你叫我爸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两个人像往常一样拉扯了一会儿,谁也没有提昨晚的事,就好像他们一起渡过的疯狂的夜晚根本没存在过一样。

  这是两人的默契,也是彼此的。

  时年突然又不想问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个奇怪的预感。

  他总觉得问这样一个简单却又关乎现实工作的问题会让他和连清的关系变质。

  可是他们本来就身处于同一行业中,大家做什么工作的都是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呢,并不需要隐瞒,也隐瞒不了,他们最开始约定的不触碰对方的现实生活这点早就在一次次的相遇中岌岌可危了。

  我在矫情什么……时年不禁自嘲,一件小事而已,自己却脑补许多。

  连清又一次问他是什么正经事的时候,时年如实说了。

  他说想问一下寻香烈酒与葡萄酒教育公司的事,他们公司现在情况怎么样。

  这次换连清沉默了,时年等了许久,久到他以为连清是不是根本没在手机旁边的时候,连清沉声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时年觉得连清的态度似乎有点不对劲,但是他话已经说出口了,总不能现在说“不问了”,这样就太儿戏,也太任性,还有点,有点赌气和恃宠而骄的意思吧。

  所以时年还是继续问了下去,说:“我听说这家公司的经营状态似乎有些问题,就想着问问你有没有这回事,我——”

  “你知道了是吗?”连清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这种冰冷的声音时年从未听过,即使他们刚开始相识的时候,连清也仅仅是冷漠而已,不带有任何情绪,但是现在,连清显然是生气了。

  时年觉得连清莫名其妙,他皱着眉头和连清解释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是指的他们公司的经营状况话,我是听说了一些,在妙安那里,但是我在网上查不到任何资料,所以来问问你,毕竟你——你要比我见识更多更广信息来源也更可靠不是吗?你为什么突然这个语气,你是觉得我冒犯你了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给你道歉,是我越线了。”

  “是妙安说的吗?”连清的声音还是冷的,并没有因为时年的解释而好转,“他和你说了我的事是吗?”

  “你在说什么?”时年气的想笑,“我都和你解释的很清楚,你是哪里听不懂吗?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妙安也没有和我说过,只是我去这个公司面试而已,我怕入职之后公司倒闭了我拿不到钱,所以我来问你,就是这么个事而已……”

  时年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真的有些说不下去了,他的尴尬症要犯了,他在和他的炮友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他为什么要问一个那样的问题,他是怎么听说的,又是怎么想的,于是他怎么做的,啊——时年觉得自己的心脏要爆炸了。

  突然就想时光倒流,倒流到他没有打电话的时候,这样他永远也不会拨出这个电话。

  他永远就不会这样尴尬。

  “我不会让这个公司倒闭的。”连清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绝不会。”

  时年抓着电话听连清这样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想无论这个公司倒闭不倒闭,他都不想去了。

  “时年。”连清叫他的名字。

  “嗯。”时年虽然烦躁还是答应了一声,“我在。”

  “咱们——”连清停顿了一下,“点到为止吧。”

第78章 狡猾呀人们啊(下)

  时年自认自己是个的人,所以他没问为什么,时年也自认自己是个洒脱的人,所以他直接挂了电话。

  点到为止。

  时年记得连清五年前也和他说过同样的话,那年他18岁,在高中毕业的暑假。

  那天连清照例靠在床头抽烟,时年躺在旁边计划着什么时候开口和他说散伙比较合适,那时候的时年马上要开始新生活,他为可以离开窒息的家而内心欢喜。所以连清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如一点点到为止的时候,时年最大的感受就是没有先他一步说散伙,仅此而已。

  而现在,五年过去了,时年23岁,大学毕业,已经没有了家。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但不变的是同一个男人,和他说着点到为止。

  时年眨眨眼,手下那个满头绿草的生草娃娃它从没被好好照顾过,时年想起来的时候就随手把喝得水浇上去,想不起来的时候就任它自生自灭,可它现在依然生机勃勃,肆意生长。

  命贱却好养活,古人诚不我欺。

  点到为止就点到为止吧,他们早该如此。

  时年不伤感,时年也不难过,他甚至觉得自己精瘦抖擞,有无穷的精力可以做好多事。

  他先给那家公司HR发了邮件告知他们他不会去入职的事,然后他又打开文档把妙安杂志的专栏文章写好,一气呵成下笔犹如神助,他给自己泡了茶,给娃娃浇了水,扫地,拖地,甚至还叠了被子,他忙忙碌碌,做了许多他一直想做但是一直懒得做的事,等他晒完衣服回到卧室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不过只过去了一些些时间。

  原来这么短的时间可以做这么的事,时年很高兴,觉得自己又变得勤奋了。

  只是当他看向窗口,外面的太阳还没有落下的时候,他忽然定住了,他想黑夜为什么还不来。

  过得再慢的时间也终究是要过去的,当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之时,时年坐在飘窗上看着匆忙而过的行人和车,他想着这些人也一定有他们烦恼的事吧,世界上烦恼的人肯定不止他自己吧。

  时年很洒脱,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他在和连清相识的那一分钟起,他就做好了和他不再联系的准备。

  不需要什么解释,不需要什么理由,更不需要什么结果。

  时年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但是几个小时过去了,时年做了他几天才能完成的事。

  他利用了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去做有意义的事情,他用每一件事占据他的大脑,他想着等到天黑了,他就要做饭,吃饭,洗碗,洗澡,然后玩一会儿手机,上床睡觉,那么这一天就过去了,明天睁开眼又是新的一天。

  新的一天,就应该有新的开始。

  可是,好难啊,时年忍不住会去想:为什么?

  他仔细复盘每一句话,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让连清突然说出点到为止的话,他不在乎点到为止的结果,至少他跟自己说自己不在乎,他在乎为什么。

  但是“在乎”也没什么用,他总不能现在去质问连清,问他发什么疯,问他是不是吃错了药,问他……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时年一边想一边看不起自己然后再一边想。

  在循环往复中,外面的天空如他所愿黑的彻底,但是他既没有像他开始设想的那样开始做饭,也没有吃饭,更不要说后面那一连串的事。

  他就是坐在飘窗上,然后发呆。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时年都要睡着了,他很不开心,因为他下意识的觉得只要他睡着了,那么一切都会过去,他只差一点就能过去了。

  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并不是连清,时年松了一口气,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一连串的数字,时年想着可能是HR的电话就接了起来,结果里面传出了妙安的声音。

  他问时年和连清怎么了,连清今天下午突然打电话给他骂了他一顿。

  时年拿着手机脸上没有表情,他想连清下午骂了妙安,为什么晚上妙安才给打给自己,难道这种事也有延迟性吗?

  “你们到底怎么了,他怎么那么大火气?”妙安的声音很轻快,全不像是在生气。

  “我们没怎么。”时年淡漠的说,他们的确没什么,只是没有预兆的上演了结局而已。

  “这样吗?”妙安的语气颇为轻挑,“我以为你可以开始考虑我了。”

  妙安笑着说:“他说我多管闲事,怪我不该和你说那家公司的事,我想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以为我把他的事全盘和你说了,然后我和他说你只是面试上了这家公司的工作举棋不定才找他的,你猜他怎么着——”

  “你很无聊。”时年打断了妙安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心情反而平静了不少,似乎自己终于从和连清两个人拉扯的事件里突然抽身出来,变成了演员众多的晚间八点档的肥皂剧,“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我也对你的玩笑没有兴趣。”

  “他很傻逼是不是?”妙安语气轻快的像在枝头间跳跃的小鸟,“随便挑几句就会上钩,不过呢,鱼吃钩是迟早的事,你信不信直的他也一样吃进去,然后还要说不是他的错,是钩的错。”

  “你到底想说什么?”时年记得连清也这样问过他,到底想说什么,到底想问什么,说的就好像自己话里有话怀揣着什么阴谋诡计一样,“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很困了,要睡觉了。”

  “那个公司是桑榆家的产业。”

  桑榆,时年对这个名字隐约有点印象,哦,想起来了,是妙然那天指着痣说的那个,那个真品。

  “他家要不行了,所以我才说不要你去,我其实一句假话都没说,葡萄酒行业的事,肯定是连清比我懂的多,所以让你问问他,我想着你们是朋友,问这个应该不打紧。”妙安停了一下,似乎想等时年回应,但是时年不说话,妙安就又继续说道,“我也是没想到连清就直接炸了,他嘛,给桑榆当狗也当了这么多年了,主人出事,他铁定心疼,但是我也没想到殃及池鱼,朋友嘛,问两句怎么了,对吧,时年。”

  朋友?时年何曾是他和他们的朋友,虽然偶尔很像,像到外人都相信,可他们才不是朋友。

  妙安明明是知道这点的,他那么聪明,而自己……自己又长得那么明显,傻子也能看出他和连清是什么关系。

  只是自己当连清是炮友,别人当他是替身。

  连清也当他是替身,他自己也早就知道的。

  “说到底呢,还是妙然那孩子比较傻,连清给人当狗,他就想给连清当狗,他哪里知道连清喜欢的是人不是狗,当狗他是看不上的。”妙安说到这里嗤笑了一下,时年觉得这笑是在笑妙然,也在笑自己。

  “我知道是妙然上赶着的,但是我是他哥,我总得向着他,我也不能让连清太如意了不是?而且妙然是傻,我还能拦着,骂着,管着,那你呢?时年,你怎么办?桑榆眼看就回来了,你想过你怎么办没有?”

  我怎么办,呵,时年低着头,无声的笑了,我能怎么办呢,我还想怎么办呢,我何必要管怎么办……

  “那我应该谢谢你?”时年自嘲的说。

  “也不用,我只是像你说的很无聊而已。”妙安的声音变得平静,“我看你们玩替身游戏很烦,想让你们早点结束。”

  过后妙安还贴心的问时年要不要来他的杂志社工作,或者他可以推荐时年去其他的葡萄酒相关的公司。

  时年说不用了,他找得到工作。

  妙安笑了,问他是不是不想和他们混在一起了。

  时年想说他们本来也没混在一起,但是这话说出去太过可笑,饭也吃了,酒也喝了,床也上了,再说没有就显得太装太假太矫情了。

  所以时年直接回答:是的。

  他不想和他们再混在一起了。

  这一切就像连清说的,点到为止吧。

  时年接妙安电话的时候,连清一直在打他电话,时年不知道他打电话做什么,但是他也不想接。

  时年挂掉了妙安的电话,也按断了连清的。

  他想一个人静一静,他本来也是一个人静一静。

  连清的信息发了过来,他说想和时年谈谈,下午的事情是他理解错了,他想收回他的话。

  太可笑了,时年看着手机上这短短几行字,从来没觉得世界原来是这么可笑。

  如果连清早发几分钟,就在妙安的电话之前发,可能自己就真的,真的……

  真的会考虑原谅他吧。

  甚至都不算是原谅,他可以自己给自己洗脑,自己和自己说:连清的事关我什么事呢,我看中的只是他的肉体,所以我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所以我可以,可以当做无事发生,或者就和之前一样,嘲笑他几句,报复他一下,让他恼火,让他烦躁,这就可以了,他们就是这样单纯的肉体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