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七八七
“行，那我们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沈离甚至来不及第一时间告诉冷墨白。
直到订完机票，才给冷墨白打了一通电话。
冷墨白那边，立马表示要同行，但沈离订的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来不及等冷墨白赶过来了，于是告诉对方，自己先回去看看情况，让他先不要过去。
沈离不让冷墨白同行，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他怕他爸爸这次喝农药，是因为他和冷墨白的事情。
中午的飞机，下午到了市医院。
他爸再次抢救了过来，不过也成了市医院的“明星”了。
两次喝农药，第一次还在除夕夜，能不出名吗。
沈离进到病房，是他爸一老友在陪床。
他爸睡着，脸色苍白，模样憔悴，沈离想到两人最后一个通话，没说两句话不欢而散挂断了，此后就再无联系，不知道这阵子他是怎么过的，到了再次喝农药的份上，大概也不好过吧，沈离心中不是滋味。
“小离，你怎么才回来，你打算把你爸一个人丢下不管了吗？”陪床的叔叔责到。
“陈叔，我以为我爸不想我回来。”
“你爸是以为你不想回来了，你们父子可真是……哎！”对方一声叹息，给沈离一封信，“你爸的遗书，你看看吧。”
遗书两字，无比沉重。
沈离接信撕开，手都不大稳，看完眼圈就红了。
多年的分别，让他和他爸之间，除了生疏之外，还多了一分小心翼翼。
他以为他爸再次不要他了，所以选择了放弃联系。
他爸以为他有了新生活，不便再打扰他，所以也放弃了联系。
然而，彼此都在等着对方，一个等着对方说一句“小离你什么时候回家”，一个等着对方说一句“爸你还想我回家吗”？
都说男女之间的感情，有太多无疾而终。
到沈离这边，和他爸的感情，竟也像极了无疾而终。
他爸寻死的理由很简单：孤独，无望。
他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死神就在那等待他，他没勇气一个人慢慢熬到死神跟前，他以为沈离不要他了，索性打算提前结束生命，了却余生。
就像他在遗书中写的：小离，你走之后有几夜，我痛到难以入睡，我就在想，小离如果在，这样孤单痛苦的夜晚，他肯定会陪着我一起度过，安慰我，给我倒杯水，陪我看看电视，讲讲以前开心的事情，鼓励鼓励我，那样或许就没那么痛了，可是我儿子的人生里，已经没有我了，我能守着的，只有这个空荡荡的家，我这辈子，太失败了，年轻时候丢掉了你，年老时候活该被你丢了，小离，爸爸没有怪你，爸爸只是觉得，爱你太少，得不到的你的爱理所当然。
这段话让沈离惭愧，却也无奈。
这也就是他爸爸抢救过来了，如果没有，这句话将成为他这辈子，最沉重的枷锁。
边上，陪床的叔叔看他眼圈红红的样子，也是心疼，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离，你爸爸喝农药这事，你也别太怪自己，你爸的个性就是脆弱了点，得了这个病吧，就更加有点想不开了，总觉得没什么盼头，活不活着都一样，活着还空遭罪。你要在他身边吧，他还有点活着的盼头，你这一直不回来，他就想多了，一想多就想不开了。”
“陈叔，这次谢谢你。”
“谢什么，我跟你爸都老朋友了，小离，你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你跟个男的在一起，你爸跟我说的时候，挺不高兴的，你看你爸也没多少日子了，这情绪也总是不稳定，动不动就喝药的，不然你先尽尽孝那边的事情就搁一搁？那人要真喜欢你，一年半载的还是能等的对吧。”
沈离一怔。
所以，这是要他在爸爸和冷墨白之间做选择吗？
作者有话说
更的越来越晚了，惭愧。
晚安！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选择题的答案是明显的
沈爸爸醒转过来，是晚上8点了。
茫茫然的看了会儿天花板，大概没料到自己还活着。
沈离喊了他三四遍，他才像是缓过神来，看向沈离，一下红了眼睛。
“小离，你回来了？”
“嗯，爸，我回来了。”
“还走吗？”沈爸爸努力撑起身子，一脸期盼的看着沈离。
“走”这个字，让沈离如何说出口。
“爸，你饿了吗？”沈离没法回答，只能岔开话题。
他爸似乎明白什么，倒回床上，别开头去，一副抵御厌世的模样：“不饿，你要走就现在走吧，我没事，不给你添麻烦了。”
这样的生分，明显是在赌气。
一时间，病房里的空气，显得过分安静。
许久，沈离坐了下来。
有些事情，他知道不是岔开话题就能逃避得了的。
他想，他和他爸爸有必要好好谈谈了。
“爸，跟我去A市吧。”
“去那干嘛？我的家就在这，我哪也不去。”
“冷墨白为了我放弃了很多，我不可能离开他的，而且他现在很难，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唯一能做的，只有陪着他，所以爸，我得待在A市，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家孤独，你跟我去A市吧！”
沈爸爸情绪激动起来：“小离，你是个男人，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这语气神态，果然是对他和冷墨白在一起的事情，十分抗拒了。
沈离理解他传统思维里，对同性恋情的排斥和难以接受。
他试图，想要说服他：“爸，我知道我是个男人，但我喜欢的人恰恰也是个男人。”
“你胡闹。”沈爸爸的情绪更激动了。
沈离语气也抬了些：“爸，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男人一定要跟女人在一起，也没有哪条法律写了，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犯法的。”
“但这不道德，这丢人现眼，这羞耻，沈离，你知不知道，你让我被人戳脊梁骨了。”沈爸爸怒斥。
沈离沉默了。
沈爸爸以为，他是羞愧了。
趁热打铁劝道：“小离，听爸的话，你不能走歪路，你的人生还很长，找个女人，结婚生小孩，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沈离依旧在沉默。
沈爸爸继续道：“我知道小冷很有钱，但是钱能带来什么，你妈是不是找了个有钱男人，到头来呢？那个男人在外面养了多少个女人，几个月也不回家一趟，你妈现在活的多惨，有钱男人都花心，他也就是玩玩你……”
“爸！”沈离再也没法保持沉默了。
或者说，保持冷静了。
他生气了。
很生气。
“你凭什么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沈爸爸怔住了。
沈离冷冷道：“我最需要你的那些年，你在哪里？”
“大伯去世把房子留给我，你说卖了房子筹款给你买大房子，买了就接我过去住，你做到了吗？”
“我高中三年，大学五年，你是出过一份学费，还是出过一分抚养费？”
“当年离婚，我妈不要我，你为了和她赌气，也坚决不要我的时候，你当过我是你儿子吗？”
“你拿了大伯的房款，买了房子写在那女人名下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
“我的手受伤了，出车祸躺在医院差点死了，你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没？”
“你病了，我东奔西走，我求爷爷告奶奶的为你操劳，我自认为我尽够了一个儿子的责任，但是你呢？从头到尾你有没有问过我一句，小离你跟冷墨白在一起幸不幸福，开不开心？”
“你拿我妈当反面例子教育我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我跟我妈就是注定要被人抛弃，被人伤害，自作自受，下场悲剧的是吗？”
“你为什么不能像个爸一样的爱我一回，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下你的面子想想看你儿子的幸福，被人戳着脊梁骨你难受？你知道冷墨白为了我，被全世界戳着脊梁骨了吗？爸，你做得到吗？”
沈爸爸被沈离吼傻了，愣愣的待在那，哑口无言。
沈离的眼圈通红：“冷墨白永远不会跟你似的，用死来伤我，用自杀来让我愧疚，你想干嘛？你写这种遗书纯心就是想让我下辈子都别想好过，让我永远活在对你的迁就和惭愧之中对不对？”
“你还想让所有人知道，看啊是我儿子害死我的，你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为了和男人在一起，连自己的亲爹都可以不要的不孝子对不对？”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想让我怎么样？我已经花了很大的力气说服自己，忘记像个孤儿一样活着的那十多年，放弃前尘往事，好好守在你身边尽孝，陪你走过你人生最后一段路，可是爸，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我？”
沈离哭了，痛哭。
哭的不是这一时的委屈和悲愤。
而是把这十多年的委屈和悲愤，一股脑儿的发泄了出来。
那些沉积在心底的疼痛，从来没被治愈过。
他不是圣人，岂能真的，活的如此的大度和不计较。
那巨大的一道疮疤，赤丨裸裸，鲜血淋淋，上面写满了他沈离被父母抛弃的这十年里，所有的艰难而孤独。
被抛弃，被遗忘，说句难听的，如果没有遇到冷墨白，就是死在了哪里，都没个可以收尸的人。
现在想着要管他了，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品头论足，这十多年，需要他的这十多年，他又在干嘛？
沈离真的不知道，难道是自己看起来，太好欺负了吗？
他真的崩溃了。
他再也不想忍，也再也没法忍了。
而床上的沈爸爸，也在这激愤的控诉中，羞愧难当，泪留满面。
许久后，两人情绪才都平静下来。
沈离看着快挂完的点滴，哑着喉咙道：“快挂完了，我叫护士，爸，你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