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钩 第7章

作者:阿阮有酒 标签: 近代现代

面前的门被人缓缓推开一条缝,林原野从门缝间露出小半张脸来,“衣服在外面。”

程燎顺着他的话垂眼,这才看到对方脱下来以后,顺手堆在洗脸台边的衣服裤子。里面的人又将门缝拉大了些,从缝隙间伸出一条光溜溜的手臂来。

“能不能先帮我拿一下衣服?” 林原野在门后出声。

门外的男人神色未变地嗯了声,果真就只伸手捞起了台边的衣服,却对垫在衣服下的长裤视而不见。

林原野抓着衣服从门外缩回手,重新将卫生间的门关紧后才发现,程燎只给他拿了衣服,并未拿裤子。他盯着衣服面色微愣,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似乎是自己话未说明白在先,这也不能怪站在门外的人。

他面上不见丝毫慌张之意,甚至也没有再让程燎拿裤子的打算,直接将脏衣服套回了身上。宽松的衣摆从胸前腰后落下,堪堪能遮到屁股的位置。

林原野唇角微微挑了挑,在门边站定开口道:“我穿好了。”

话音落地的那一刻,卫生间的门被人从外侧拉开来。光线从扩大的缝隙中泄了进来,林原野站在最显眼的位置,捕捉到程燎笔直落在他两条腿上的目光时,语气有些茫然与迟疑地出声:“你只拿了衣服给我——”

余光瞥见躺在洗脸台边的裤子,林原野的话语骤然顿住。他连忙伸出手去,似是想要去拿那条脏兮兮的裤子。

程燎的视线从他那两条修长而又笔直的腿上收回,开口打断他的动作:“别穿了。”

林原野拿裤子的动作停住,轻轻在心底咦了一声,眼中带着明显的疑问转头看向他。

“下雨天风大,洗脸台上灰尘很多,裤子放在这里不干净。” 程燎说。

暂时收起心中的疑虑,林原野拿起那条裤子看了看,果真就见原本就蹭有许多泥点的黑色长裤,在洗脸台边放过片刻以后,此时已经大片大片地沾上了灰尘。

林原野也打消了要穿它的念头,侧身给门外的男人让路。

“我等了很久,它一直都不出水。” 林原野微微偏过头,指着墙上的花洒认真向程燎告状。

程燎擦着他身前跨入门内,抬手取下墙上的花洒,垂眼摆弄了两下。

狭小的卫生间里塞下两个成年男人,拥挤得似乎连空气,都开始变得稀薄起来。林原野却好似未曾察觉,反而还不动声色地往程燎身旁凑,“是不是坏掉了?”

“不是。” 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温热吐息,男人眼皮并未抬起,“出水孔有时候会堵住,疏通就行。”

林原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视线略显放肆地流连在他脸侧,“你还会修这个?”

问完以后才意识到,自己是陷入了思维误区中。买新的太费钱,还不如自己动手修。思及到此,他看向程燎的眼神里,不自觉地就染上了几分复杂。

林原野决定给他买个新的,下次带过来换上。

丝毫不知他心中所想,程燎将花洒握在掌心里问:“水关上了吗?”

林原野回忆片刻,张口答道:“关上了。”

程燎信了他的话,没有再去看墙边的开关,伸手从架子上的盒子里摸出细针,将针末粗的那端倒过来,挨个刺入花洒的出水孔里。

接着又弯腰打开腿边的龙头,往花洒的出水口里注水。未料本该已经关紧的花洒,此时骤然喷洒出许多股细细的水流来,临头浇落在了躲避不及的程燎身上。

程燎拧着眉头黑眸轻闭,将花洒的出水口转向脚边地面。身旁的林原野反应过来,伸长手臂越过他身前,去关墙上的热水开关。

他本就对这些开关不熟悉,匆忙间不仅没有将水关上,反而将开关从热水打到了冷水的位置。

察觉到他的手忙脚乱,程燎握紧他的手臂开口:“你别动,我自己关。”

林原野闻言,立刻安静了下来。而后才分出多余的心思来,观察此刻他与程燎两人的站位情况。

开关设置在程燎右侧的墙上,而林原野就站在他的左侧,手臂横过他身前,轻轻地撑抵在他身侧墙上,仿佛近距离地将面前的男人,围困在了墙与手臂间的狭窄角落里。

而程燎闭着眼眸没有动,水珠接连不断地从他发梢流淌而下,滑过他那张英俊深邃的脸庞,沿着他线条分明的下巴边沿,尽数滚落隐没入他胸口的衣领里。

林原野眸中轻动,抬起另一只手来,悬空在了距离程燎下巴不远的地方,直到下一滴水珠稳稳砸落在他的指尖上。

他将沾有水珠的手指送到唇边,悄无声息地伸出舌尖来,在自己的指尖上轻轻舔了舔,随即轻轻蹙起眉来——

热热的,却不甜。

或许对方嘴唇边的水珠尝起来会更甜,林原野思索着抬起头来,发现程燎已经睁开一双黑眸,正沉默不语地盯着他看。

“你在做什么?” 松开他的手腕,程燎看着他缓缓开口问。

林原野置若罔闻般动了动两条腿,面不改色地先告状道:“能快点吗?我现在有点冷。”

顺着他的话音,程燎垂眸看向他那两条笔直站立的腿,这才发现从花洒里喷出来的凉水,多数都溅在了他光裸的小腿上。

察觉到对方视线的落点,林原野无声地弯了弯唇角,随即轻轻抬起一条腿来。他进来洗澡前,就已经借来程燎平日里洗澡的拖鞋换上。

程燎的鞋码比他稍稍大一点,林原野光脚踩在拖鞋里,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有些空。眼下他抬起腿来,将挂在脚尖晃晃悠悠的男士拖鞋甩回地面,转而轻轻贴上自己的另一条腿,动作缓慢地摩挲蹭动了两下。

“你看。” 像是为了证明给程燎看,林原野维持着单只脚站立的姿势,面带笑容地抬起头来,“真的有点冷。”

程燎没有说话,收回停留在他腿上的目光,转身去关旁边墙上的出水开关。

离开他视野范围的林原野,却冷不丁地轻轻哎了一声,身体在单脚站立的姿势下失去平衡,晃晃悠悠地朝旁边歪过去。

匆忙慌乱间来不及低头找鞋,林原野那只抬高的干净的脚,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无处落放。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似乎也仍是不愿意,光脚踩在地面找回平衡。

这样的紧急关头,程燎反应极快地关掉开关回头,一只手带着些力道穿过他腋下,掌心按在他的后背上,稳稳地捞住了他。

下一秒,还未找到拖鞋穿好的林原野,直接赤足踩在了男人伸过来的脚背上。

他神色略有惊诧地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程燎那张脸看。

对方却不看他,只话语简短地沉声提醒他:“穿鞋。”

匆忙收起自己那点不着边际的心思,林原野听话地低头把鞋穿好。

支撑在背部的力道骤然抽空离去,对方没有和他维持丝毫多余的肢体接触,就将手收了回去。林原野眼中有浅浅的失望浮现,心中也像是被抽空了一瞬。

似是并未过多留意他的心情转变,程燎将修好的花洒放回原处,随即转身跨出门外的同时,顺手替他关上了身后那扇门。

林原野重新将门推开,从门边探出半张脸来叫他:“程燎。”

屋檐下的男人循声回过头来,眼神中带着淡淡的疑问看向他。

“你身上都湿了,要不要先洗?” 林原野扶着门框问。

“不用,我进去换件衣服。” 程燎嗓音低沉地答。

不再多说什么,林原野准备关上门洗澡。然而当落向门外的余光扫过程燎的背影时,他又缓缓停下了关门的手。

程燎一边往朝走,一边脱下了身上湿掉的衣服。

做出这番举动时,对方并未回头往后看。林原野亦任何无关门避嫌的打算,视线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灼意,毫不遮掩地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男人背部的肌肉看起来依旧均匀而紧实,中间那条狭窄凹陷的浅浅沟壑,从背上笔直地延伸而下。眸光寸寸挪过他宽阔结实的背脊,林原野后背被他掌心抚过的位置,再一次似有若无地热了起来。

第11章 烟味

林原野洗完澡,换上程燎的背心和大裤衩出来,把拖鞋还给程燎,然后换对方进去洗。窗外已经雨势渐小,林原野坐在沙发里等他。

手机上的信息提示音响个没完,林原野拿起来粗略扫两眼,又神色懒散地将手机放下了。他打开放在沙发扶手边的画板,翻开最上方的那张画纸,想要拿藏在下面的画纸出来看。

不料画纸上却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他在工地上给程燎画的速写,在自己毫不知情的状况里,就这样凭空消失不见了。

林原野眉头轻轻皱起,短暂陷入思索与回忆中,很快就排除掉了,画纸掉在马路边的可能性。而唯一剩下来的答案,就只有画被别人偷偷拿走了。

没有浪费太多时间,他直接就将自己的怀疑对象,锁定在了袁存身上。对那张画的去处有了大致猜想,林原野心中并未生出太多恼火的情绪。

听闻门外传来有人走近的脚步声,他不以为意地低下头来,将拿在手中的画纸塞回原处,而后动作慢吞吞地合上了画板。

洗完澡的程燎,脖子上搭着擦头发的干毛巾,低头从门外跨了进来。

林原野从沙发上抬起脸来问:“外面还在下雨吗?”

踏入门内的男人脚步稍顿,回头朝屋外轻瞥一眼,而后回答:“小雨。”

林原野便拎着画板起身,找程燎借了把大点的雨伞,以及用来装脏衣裤的袋子,准备从他家离开。

他穿走了程燎的背心和大裤衩,打算回家洗好晾干以后,再带去工地上还给对方。

到家的时候,恰好赶上隔壁小孩来送饭。林原野自己不会做饭,也不愿意动手去学,索性就每月拿钱给旁边邻居,在他们那儿蹭口饭吃。

林原野拎着饭盒进了门,先把衣服裤子丢进洗衣机里,然后才坐下来吃饭。

还没来得及吃上几口,手机里的视频提示音就响了。顺手划过视频接通的按键,他单手夹住手机立起来,将手机歪歪斜斜地靠在水杯前。

摄像头的位置有些靠下,堪堪只将他脸部以下的位置收入画面。林原野忙于低头吃饭,并未太过留意这些细节。

手机对面露出整张脸的杨锦年,看清他穿在身上的老头背心时,陷入了良久的语塞中。

对方不出声说话,林原野也懒得开口问。直到细微的咀嚼声传进耳朵里,杨锦年才骤然回过神来,语气里带着迟疑与不确定问:“是林原野本人?”

认真吃饭之余,林原野短暂抽出空隙来,懒洋洋地对着手机嗯了一声。

辨认出熟悉的声线,他那位表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费解:“你这是穿的什么破烂衣服?不过是在乡下住了半年,怎么就落魄邋遢到这种地步了?”

“不如你也来住半年试试?” 并未向对方做过多解释,林原野似笑非笑地反问。

杨锦年连忙摆手拒绝,同时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你这几天忙什么呢?发信息都不回。”

“也没忙什么。” 吞下口中的米饭,林原野唔了一声,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补充,“就是忙着钓鱼。”

“钓鱼?” 杨锦年微微一愣,“乡下那点小河小溪,有什么鱼可钓的?不如等你年底回来,我们开家里的游艇出去海钓。”

林原野闻言,抬了抬眼皮道:“不一定。”

“什么不一定?” 杨锦年问。

“年底不一定回。” 林原野慢吞吞地解释。

杨锦年脸上罕见地浮现出几分纳闷来,“那么个破镇子,有什么好待的?”

林原野却不再多说了,只看着他问:“你找我什么事?”

画面中的年轻男人语气奇怪地反问:“没事不能找你?”

林原野见状,将手机摄像头对准自己摆正,盯着他看不说话了。杨锦年的性格他很了解,他自小就与这位表哥关系不错,只是平日里若无其他事,他们在网上聊天的频率也并不高。

而这几天里,杨锦年不但频繁在网上找他聊天,眼下就连视频都直接打到他这里来了。林原野直觉对方是有事情找自己。只是同样令他费解的是,他在镇子上住了大半年,圈子内发生的事也已经一概不知。

林原野猜不出来,对方能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

被他盯得略微有些心虚,杨锦年装模作样地转开目光,满口咬定自己没什么事。

林原野对他那点事没多大兴致,见状也不再追问,继续埋头吃自己的饭。两人又聊了点无关紧要的话,就挂断了视频。

没有将这点插曲放在心上,林原野吃完饭以后,开始琢磨镇子上哪有花洒喷头卖。

第二天起床时,窗外依旧是阴雨连绵的天气。

林原野先去镇中心买了新的花洒喷头,然后才拎着袋子去工地上。早晨镇子里雨下得不大,工地上的工人们还是照常开工。

他在工地上找到程燎,将雨伞一并装在袋子里还给他,男人接过以后,就顺手放在了旁边,并未打开袋子往里看。

林原野也没有出声提醒,不想干扰男人工作,和对方道过谢以后,就转身离开了。整个上午在工地里,他都不曾看见过袁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