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满 第43章

作者:方浅 标签: 破镜重圆 年下 近代现代

  陆驰屿坚持自己的做法:“我不会为他出一分钱。”

  “你要不是管,我就去你公司闹,去你住的地方闹!”

  陆驰屿只觉得心寒,轻轻说:“随便吧,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这样信不信我找记者曝光你,你这就是忘恩负义!”

  “你去找吧,去哪里曝光都行。” 陆驰屿再也不会为他们妥协了。

  陆大海在苏城待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负气而归,走的那天说是胸口痛,警察打电话让陆驰屿去领人,陆驰屿没办法,只能一路将他送回老家。

  回老家后第一件事是陆大海拿起棍子打了陆驰屿,起初三棍陆驰屿受着了,第四棍他抢下了棍子扔向一边:“我自认为没有哪里对不起这个家,你们要钱,行,我去工作,我去赚,你们要买什么,要吃什么,行,我出钱,但陆佑林不是三岁小孩,他是个成年人,他犯的错不应该由你来承担,更不应该推到我或者玲玲头上,是他自己该负起责任。”

  陆大海气得直咳嗽,陆驰屿放下几千块钱,转身就走,他说:“好好照顾你跟我妈,放心,我不会不管你们,我还得回去工作。”

  刚要走出门,陆大海直接抄过一旁的铁锹往陆驰屿头上砸,背对着他的陆驰屿根本没反应过来将要发生什么,铁锹落在他后背,将他砸倒在地,旁边是梅春花的尖叫声,陆驰屿撑着起身安抚梅春花,后背痛到发烫,好在没砸到头。

  陆大海也被吓傻了,扔掉铁锹手颤抖着,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让陆驰屿滚。

  在车上给陆玲玲打了个电话,让她放假回家看看,陆玲玲说知道的,让他放心去工作。

  陆驰屿本想跟江陶道歉,想想还是没敢拨通电话,不想再给他添麻烦添堵了。

  当晚陆驰屿整晚没睡好,翻来覆去,总感觉心慌,一直折腾到凌晨四点多,一通来自家乡的陌生电话将他彻底惊醒,接通,那边是陆玲玲的哭声:“哥,你快回来,家里出事了!”

  再次匆匆往回赶,这次不是回家,而是赶往医院,见到陆玲玲才知前因后果,昨晚陆大海对着梅春花发脾气,责怪她生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不是有缺陷就是不听话。

  梅春花只是看着他傻笑,重复着他的话,说他生的孩子才是傻的,陆大海越骂越起劲,最后拿起棍子打梅春花,这些都是邻居听到的,邻居们早习惯了他家的动静,对于陆大海打梅春花也是见怪不怪,当时并没人上前劝阻。

  一直到后半夜两点,陆家不知怎么的燃起大火,浓浓的黑烟直冲云宵,村里人被惊醒,赶紧叫人灭火,可惜已经晚了, 火势太大,烧得房子倒塌一半,梅春花坐在屋外大叫,陆大海则是被人从火场里救出来的,送往县医院后,村长联系不到陆驰屿,只能联系学校里的陆玲玲,陆玲玲借老师电话给陆驰屿打了电话。

  陆驰屿赶到医院,医生告诉他县里医疗技术有限,病人大面积烧伤多器官衰竭,得赶紧转到市医院,陆驰屿麻木的签字、交钱,跟着转移。

  在医院待了半个月,命危通知书下了一次又一次,钱像流水一样填进去,陆大海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梅春花只是手臂烧伤,但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见谁都打,医生不得不给她用镇静剂。

  每天到了换药的时候,整层楼都能听到陆大海凄烈的惨叫声,总是引来其他病房家属的围观,烧伤科每天都有惨叫的人,没有一个人叫陆大海那样惨,肉连着纱布,护士每次换得一声汗,陆驰屿不敢看,甚至不敢留在病房内。

  那天换完药,陆大海叫住陆驰屿,哀求他:“不治了,让医生给我打一针,让我死吧。”

  陆驰屿说:“再坚持一段时间,很快就会好的。”

  “好不了了,太痛了,我也活够了,多的事管不了了,你去跟医生说,让我死吧。”

  陆驰屿看着他痛苦,却无能为力。

  村长劝陆驰屿放弃,陆驰屿低着头,那可是一条生命,哪怕只是陌生人都不可能见死不救,他求医生,让医生尽力救,怕哪是需要植皮,取他身上的皮肤,只要能救他。

  村长语重心长:“你还有弟弟妹妹要管,你花这些钱,钱花完了,命也救不回来,人还躺着受罪,不如让他早点解脱,我也知道这很难,是个人都难下决定,叔也是为你好,你再考虑考虑。”

  陆玲玲哭着让他不要放弃,她说:“哥,爸就是脾气不好,妈就是有时候不认识人,可是他们在我们才有家,要是他们都不在了,以后我回来,该回哪去,你回来你也找不到家了……”

  陆驰屿摸摸她的头,说:“我从来没想过放弃,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好好上学,其他的都交给我。”

  纵使他们有千般不对万般不对,他们依旧是给了陆驰屿生命的人,是他们给了陆驰屿见到这个世间美好的机会。

  钱很快花完了,公司知道他家的情况给他批了长假,陆驰屿想到很多人,陈创,杨秋明,龚哥,还有以前的其他同事,唯独不敢找江陶,也不想找江陶。

  他先试探性的给陈创打了电话,电话拨通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犹豫半天,也只是问他孩子情况好些没,陈创说好多了,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陆驰屿还是开不了口跟他借钱,他的孩子还在医院,不能跟他开口,说了几句将电话挂断了。

  而后是杨秋明,杨秋明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聂明若替他找了最好的医院的医生,现在正在康复阶段,一看是陆驰屿电话,打趣道:“我以为你把忘记了呢,好歹我们也在一间房子住过,屿哥,你最近怎么没来看我呀?”

  聂明若当时就在杨秋明身边,杨秋明故意说的很大声。

  陆驰屿不会讲客套话,借钱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杨秋明在他答非所问的第N遍后玩笑着问:“怎么了这是,该不会是想借钱不好意思开口吧?”

  “是。”说出这个 “是” 字陆驰屿像是解脱了,好像也没那么难,他重复了一遍:“我想借钱,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杨秋明了解陆驰屿,不是遇到紧急情况他不可能开这个口,没问原因先应了下来:“你要多少,我转给你。”

  “先借五万吧,我会很快还给你的,谢谢。”

  在微信跟龚哥讲了情况,龚哥也转了五万过来,可这十万用在烧伤病人身上也撑不了几天,陆驰屿坐在医院病房的走廊,内心萌发了借高利贷的想法。

  正在他准备材料时,护士大喊让医生快点进病房,就在刚刚,陆大海趁陆驰驰到走廊这几分钟,动手拔掉了自己的氧气管。

  陆大海再次被送进 ICU,陆驰屿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六神无主的站在 ICU 外等着。

  周一时间医生告诉陆驰屿,梅春花清醒过来了,嘴唇一直在动,好像在叫谁的名字,陆驰屿跑进病房,梅春花小声说:“他说要打死我们母子,我就想烧死他。”

  陆驰屿震撼不已,母亲还在笑,一直问陆大海死了没,笑完又哭,哭着喊她第一个孩子的名字。

  ICU 下达了病危通知书,陆驰屿坐在 ICU 门外冰冷的地面上,突然很想找个人说话。

  他想起江陶,很久没联系的江陶,从家里出事到现在他们没再联系过。

  江陶知道他有心回避,怕伤他自尊心没有主动联系他,今晚接到陆驰屿电话还诧异了下,接通,陆驰屿声音很哑,他说:“江陶。”

  “嗯,是我。”

  等了好久那边没声音,江陶又问:“你怎么了,是又没门进还是不舒服?”

  陆驰屿只是重复叫了一声 “江陶”。

  江陶听出不对劲,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只能安抚他:“是不是感冒了?感冒吃点药,如果是醉了早点休息,睡一觉醒来明天就没事了。”

  陆驰屿咬着牙不敢出声,怕一出声暴露自己哽咽的声音,最后,他强忍着说:“知道了,先挂了。”

  电话挂断,陆驰屿靠在墙边呜咽出声。

第67章 我想抱抱你

  陆大海终究是没熬过这一劫,他跟梅春花夫妻几十年,吵了几十年,打了几十年,最后还是先一步走了,他的肺部感染,多器官衰竭,走的时候很快。

  从此后陆驰屿再也没有父亲了,是解脱,也是悲哀,对于陆驰屿,他是没什么爱意存在的,只有责任和恐惧。

  陆驰屿亲手给他盖上白布,脑海里关于陆大海的记忆好像突然消失了,什么都想不起来,明明刚刚盖上白布,他却好像突然想不起来陆大海的模样了。

  奇怪,虽然有时候压得他喘不过气,现在他没了,陆驰屿却感觉那股压着他的力量更强更大了,呼吸不过来,好像连抬步都困难,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陆玲玲在哭,她拉着陆驰屿胳膊,让他别撑着,陆驰屿只是摇头,好像失去了流泪的功能,从前一直觉得他们是枷锁是包袱,失去了才知道他们还是家,是个代名词,跟爱无关。

  没有人知道陆驰屿在想什么,他麻木的配合着医院和殡仪馆的流程,跟着去殡仪馆火化,殡仪馆可以见亲人最后一眼,陆玲玲不敢看,陆驰屿轻轻拉开白布,虽然已经做过遗容修复,但还是被烧的太严重,严重到根本认不出来,陆驰屿缓缓盖上,退到一旁,一直等到两个小盒子送到他手上才麻木的离开。

  警察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推断大火是由梅春花用打火机点燃被单引起的,邻居们说那晚他们吵架,隐约听到陆大海在喊 “早知道这样当初不如一把火烧死你们”,梅春花应该是记住了那句话,当晚被打后点燃了被单。

  鉴于梅春花有精神类疾病,又被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为 “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会对他人造成危害”,陆驰屿作下决定,将梅春花送去了精神病院,家属不能陪同,特定时间内不能探视。

  陆佑林也被批准回家参加葬礼,他戴着手铐,手上搭着黑色外套,哭得令所有人动容,他跪着喊着爸爸,令村民们无不动容,跟着他抹眼泪。

  陆玲玲比在医院哭得更厉害了,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只有陆驰屿没哭,他像是木偶人,麻木的鞠躬答谢前来吊唁的亲友乡邻们,又麻木的听从丧葬队的安排,再去公墓山下葬。

  陆佑林被带走的时候冲着陆驰屿喊:“都怪你,要不是你气老爸,他会这样吗?要不是你的固执,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你害死了爸,是你!”

  陆驰屿依旧一言不发。

  “你要记住,是你害了他们,你这辈子都别想安心!” 这是陆佑林上车前吼出的最后一句话。

  葬礼结束后陆玲玲问过他:“哥,我们以后能去哪?”

  “等房子修好我们回家。”

  “哥,别修了,修不好了,都烧毁了。”

  村里人也劝他不要修,他站在一堆烧焦的废墟前,轻轻捡起家里挂着的伟人画像,说:“那就以后再修吧。”

  现在也没钱修,把陆玲玲送到学校,学业不能耽搁太久,给了她一笔钱,陆玲玲紧张地拉着他衣角:“哥,你去哪?”

  “去五院。” 五院是梅春花正在接受治疗的精神病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接回来,医院那边给的答复是暂时还在用药阶段,陆驰屿其实很早就想送梅春花去五院,只是陆大海不同意。

  陆玲玲将钱还给他:“我不用这么多钱。”

  “拿着花吧,没事,女孩子要对自己好点,别省。”

  “哥,小哥的话你别放心上,他就是…… 他一直是这样的,你别听。”

  “知道了,去吧。”

  在五院门口站了半天,没进见到母亲,走的时候陆驰屿感觉又压抑,又轻松,很矛盾。

  他没有回苏城,将手机关机,一个人随意上了一辆列车,没有目标,漫无目的,突然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反而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坐在没有目标的高铁上,陆驰屿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在那一刻他想起了江陶,江陶人生应该一帆风顺,他希望江陶永远平安。

  江陶忙完一个项目,又想起陆驰屿前几天那通莫名的电话,总感觉哪里不对,想了想,次给陆驰屿打去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冰冷的提示音传中耳中,江陶微微失神,这还是他第一次打陆驰屿电话是关机状态。

  过了两个小时,再打,还是提示关机,想去他家里找他,除了知道他住对面小区,其他的一无所知,哪一栋哪一层全都不了解,只好作罢。

  而后三天江陶都没能再拨通陆驰屿电话,微信没回,也没更新动态,整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

  如果说是因为陆佑林的事躲着他,那也不该躲这么久,至少看到信息会回复,江陶开始频频走神,甚至到了坐立不安的地步。

  越想越不对劲的江陶无跟江淮提起,江淮瞪大双眼:“你跟他不是都住一起了?又吵架了?”

  解释不清,索性不解释了,只是说他人不见了。

  “你们有共同的朋友吗?问问朋友。”

  “他好像不太喜欢跟人相处,倒是有几个共同的朋友。”

  江陶第一个问刘宵宵,刘宵宵是真的不知道,陆驰屿没找过她借钱,第二个问龚哥,龚哥说他前段时间找他借过钱,江陶问他借钱干什么,龚哥说不知道,好像是家里父母生病了。

  之后又问了其他人,陈创说确实打过他电话,但也没提钱的事,只是匆匆问候了几句,江陶想起一个人,杨秋明,打过去,他还真的跟杨秋明借钱了,杨秋明说陆驰屿应该是遇到什么困难,他人在老家。

  挂完电话江陶其实有那么一点失落,陆驰屿找了那么多人借钱,唯独没找过他,他是希望陆驰屿能在第一时间想到他的,可陆驰屿好像在他面前总是把自己摆在很低的位置,就连借钱都绕过他。

  突然想起他有陆玲玲电话,打过去,也是关机,陆玲玲都不接电话了,那一定是发生了大事,江陶慌神了,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只身一人前往陆驰屿的家乡。

  去到奉城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陆驰屿家乡在哪,只知道城市,并不知道具体乡镇位置,靠他找不知道要找到哪年哪月,还好有夏川,夏川在公司找不到他人,打他电话才知道他去了奉城,又得知他找不到陆驰屿,帮忙查了之前陆驰屿母亲住院的时填写的地址,江陶找到陆家村,在村民的带领下去到陆驰屿家门口。

  站在一片烧焦的废墟面前,江陶声音有点抖,问村民:“他父母……”

  “一个疯了,现在不不知道去了哪里,一个死了,烧死的,在医院住了很久,钱花完人就死了,惨啊,人抬出来的时候皮都烧化了,我们去医院看过,都烧黑了,一块好肉都没有,整个烧伤科都是病人们的惨叫声,那地方太恐怖了,他们家大儿子在医院守着,守了好些天。”

  “那陆驰屿现在人呢?您知道吗?”

  “不清楚,他家太惨了,算是他妈杀了他爸,这个不能说,我们农村的老例规,这样的事对下一辈不好,他妈疯了一辈子,应该是痛怕了,突然来了这么个反击,他爸打了他妈一辈子,先走了,这一家子,天不怜见啊!”

  江陶听了满喉酸涩,在村里逛了一圈,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陆驰屿,村民告诉他陆玲玲学校的地址,江陶在学校找到陆玲玲,陆玲玲一见江陶眼睛一红,忍住没哭,小声问他怎么来了。

  “来找你哥,你们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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