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雀 第22章

作者:绊倒铁盒 标签: 年下 近代现代

  “陆老师,我到你家楼下了。”

  “你稍等我一下,我在药店,马上回去。”陆荷阳挂掉电话,走到结账的柜台前。人的视线总是被高饱和度的颜色吸引,一排各色避yun套争奇斗艳,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掠过去,眼睛有点干涩,他抬起手机扫了一下付款的二维码,手指点了点柜台:“有没有……”

  突然忘记了名字。

  海……什么?

  尾音尴尬地落在半截,柜台里的售货员心领神会,从货架抛下一盒套:“40。”

  陆荷阳拧起眉心,正要开口,透明的玻璃门猛地被拉开,门上悬的风铃相互碰撞发出叮叮的脆响,他抬起头看过去。

  傅珣一袭卡其色薄风衣,大步踏进来,带来裹挟着花香的风,不待陆荷阳反应,他的目光已直直落在了柜台的那盒套上。

  “陆老师,有想法?”傅珣眯了眯眼,露出玩味的笑容,指尖扣着纸盒的包装,正巧指在“极致体验”四个大字上。下一秒视线旁落,他看到陆荷阳举着手机的手腕上空空如也,并没有戴他送的那支手表。

  陆荷阳脑子里空白了一瞬,电光火石之间,他转过身开口:“海露滴眼液,有吗?”

  跟在陆荷阳的身后踏出药店,傅珣饶有兴致地审视他粉色的耳廓,那里皮肤很薄,充盈一点血液就会变红,他喜欢在他快到之前贴近他耳边,抿住那里,用舌尖一点点勾过去,将它推升热度,变得濡湿。

  “你来做什么?”

  “带你去看病。”

  “我不去。”

  傅珣快走几步追上陆荷阳,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往路边一辆黑色的汽车边带:“别任性,身体是自己的。”

  陆荷阳拧着手腕,但两个这样抢眼的男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着实不好看。陆荷阳感到药店售货员吃瓜的目光冲破透明的玻璃,刺在自己的身上,他用力甩开傅珣的手掌,提着装有药和眼药水的塑料袋心有不甘:“我约了人。”

  “学生作业。”傅珣将手伸进车里,从座椅上取出一个文件袋扔进他怀中。显然,他对他记得甘棠、记得教学,却不记得自己而感到生气。

  他有时候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陆荷阳对自己过度恐惧又恨之入骨,所以在大脑询问是否删除他时,他毫不犹豫甚至迫不及待地点下了确定键。

  “我刚刚在你家楼下碰到了甘棠,替你带过来了。”傅珣让开车门,示意他上车,“可以放心了?”

  “你会开车?”陆荷阳看到傅珣娴熟地打火,然后倾身过来为他系安全带。

  “我自己来。”陆荷阳扭开脸,避开傅珣的呼吸,将手探下去寻找。但赶不及他出手,安全带已经咔哒一声入扣,傅珣回正身体,笑笑:“放心,有证。”

  车辆稳稳起步,进入主路。

  “没给你带早饭,想着你一会可能需要空腹抽血。”他又说,“等做完检查再吃。”

  陆荷阳看向窗外:“谢谢。”

  傅珣噤声,沿着四环朝医院驶去。

  车最后停在嘉佑市最有名的私立医院门前,这里优点是环境好,做检查快,能当场找医生诊断,缺点就是贵,当然贵不是它的缺点,可能是自己的。

  陆荷阳刚抽完血,一只袖子卷得很高,他一边用棉签按住出血点,一边走出化验中心,遥遥看到傅珣刚缴完费,指缝中夹着一张信用卡,和各色单据。

  “回头我把钱转给你。”陆荷阳说,然后抬起棉签看了一眼,正要扔掉,傅珣不想理会钱的事,只是说:“再摁一会。”

  “已经不出血了。”

  “多摁一会,不容易青。”傅珣摊开手掌,“手酸的话,我来替你摁着。”

  陆荷阳自然不会麻烦他,三分钟后,傅珣才接过棉签,扔进垃圾桶。

  血常规和外伤都没有大碍,最后才拿到脑部CT的结果,在神经外科坐诊的是一位资深专家,看后肯定了之前的诊断,他指着片子上的一小片阴影说:“这里应该还是有一点淤血,但看起来并不严重。”

  “那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记忆?”傅珣问。

  陆荷阳抬起眼睫望向他,他看上去神情焦灼。

  “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就只能看病人自己的恢复情况了。”专家扶了扶眼镜,将目光转向正襟危坐的陆荷阳,“我看他很好嘛,假如只是部分失忆,也不影响生活。”

  他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你看,我年纪大了,记不清事情,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傅珣说,“王医生,您再想想办法。”

  他扣上杯盖,俯下身子:“那我开一点药,明天和下周一再来吊水,主要是活血化瘀的,看看功效。”他在病历上龙飞凤舞地写字,写到一半又用笔尖点点陆荷阳:“不过,我刚刚说了,到底有没有效果,还得看他自己。”

  傅珣拿着收费单要去缴费,陆荷阳跟出来:“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傅珣停下步子,看着他。

  “这些药。”

  昂贵,又不能用医保。最关键的是,他又没病。

  “你不想想起来?”

  “也不重要。”陆荷阳说,“给我吧。”

  傅珣抬高手臂,躲过陆荷阳要来夺单据的手。

  “我去付钱。”

  “傅珣!”陆荷阳喊了一声,声音有些急了,“你是不是很闲?”

  “那么大的公司不够你忙的,要来管我的事。”陆荷阳转身往医院外走,他的声音被闷在口罩里,降低了锋利感,使得傅珣低估了他的生气程度,仍旧用身体挡住他的去路。

  “我说过,我们没有关系了。”陆荷阳侧了侧身,绕过他径直走了出去。

  在陆荷阳拉开路边一辆出租车的时候,傅珣上前一步掰开了他的手,他一只手端着一杯刚买的豆浆,指节上挂着一袋鸡蛋饼,只能用另一只空余的手将车门砰得一声带上。

  “上我的车。”傅珣说。浑不在意陆荷阳的抗拒,他单手用力将他扯至车边,因为惯性陆荷阳的后背在车门处短暂地撞击,旋即又被傅珣拽进怀里,他打开车门利落地将他塞进去然后落锁。

  车辆启动的时候,陆荷阳还残存挣扎带来的微喘,衬衫的领口被扯至一边,露出一小半锁骨。

  绊倒铁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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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我不是你的责任

  尽管离开嘉佑市十年,这座城市变化很快,鳞次栉比的建筑和拓宽的道路将这座城市分割成陌生的模样,但依旧有一些细微之处足以唤起熟悉的第六感。

  朝向、光线、湿度,建筑间隙露出的银色丝带外观的溜冰馆,在道路上飞奔的身穿蓝白相间校服的学生,林立笔直的香樟树。

  陆荷阳头皮发麻,他坐直身体,看向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质问傅珣。

  “这是去哪?”

  傅珣不答话,过了两秒,又说:“把早饭吃了。”

  他撑着方向盘,视线看向左侧的后视镜:“豆浆冷了不好喝。”

  陆荷阳紧贴着车门坐着不动,与他距离拉开很远,反方向拧着脸,似乎窗外有什么持续吸引注意力。

  等灯的间隙,傅珣伸出右手,从两人座位中间的茶杯架上把豆浆举到陆荷阳眼下。

  灯由红转绿,傅珣一脚油门开出去,却仍单手把着方向盘保持举杯的姿势,陆荷阳有不让驾驶员分心的自觉,只得接过来啜了一口。

  “你呢?”

  傅珣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将眉一扬:“不用给我留。我吃过了。”

  “谁要留给你。”

  孱弱的反驳融化在愈来愈低的尾音里,近乎变为一句嘟囔。傅珣又往副驾上瞥一眼,见对方举着杯子,将忿忿的眼神藏在杯沿后面,心情很好地勾起唇。

  胃口一旦打开,饥饿的感觉变得鲜明,内里似乎有一台往里吸气的抽风机,胃囊出现凉飕飕的紧缩感,陆荷阳也顾不得矜持,再次捧起纸杯,喝一口热乎乎的豆浆,连带着鸡蛋饼也一并吃完。

  直到汽车停下,陆荷阳辨认出,这是之前和陆秉文夫妇共住的老房。

  如果把六年前在楼下看过的匆匆一眼刨去,他已经十年没有回来过这里。

  一开始是身处异乡,后来是近乡情怯。

  又或是不服输的较劲,毕竟傅珣用一句“提他做什么”便轻飘飘带过所有,他又何必再念念不忘,故地重游,凭吊缅怀。

  “我毕业以后就不住这了。”傅珣替他拉开车门,“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把它卖了。”

  说起来,这个房子本就归傅珣所有,按照当年的财产分割,陆荷阳只分走了足以留学的钱,其他都没有要。这些年傅珣也确实遇到过一些艰难的时刻,不是完全没动过售卖的心思,但最后还是没有。

  楼下的桑树还在,树干粗壮了一圈,枝叶拔得很高,甚至将三楼的窗台都一并掩映,在阳光和风的发酵下,散发出桑树独特的微香。花园里有老人家遛狗,年轻的妈妈推着婴儿车散步,也有匆匆路过的上班族和学生,不过早已全是生面孔。

  陆荷阳跟着傅珣上楼,小区太老旧,住户似乎并不是很多,电梯无需等待,楼道内也很寂静。

  傅珣从裤子口袋里叮呤咣啷地掏出一串钥匙,上面还坠着苏梅用毛线织出来的超人玩偶,当时不知她从哪里听说这个超人很风靡,猜想家里的两个男孩一定会喜欢,于是一人给编了一个。可惜他们并不买账,觉得很傻气,但苏梅给绑上了,也没有人去摘下来。

  指尖反复摩挲,经年岁月,如今它变得脏兮兮,颜色也早已颓败泛黄。

  陆荷阳喉头哽了哽,竭力保持着声线的平稳。

  “你带我回来做什么?”

  傅珣缓缓推开门,空气的流动带来在阳光里如金沙一般坠落的细小尘埃,旧日的一切重新展现在陆荷阳的眼前。胡桃木的鞋柜、餐桌和它正对着的老旧电视机,客厅的沙发上仍盖着苏梅亲手编织的白色沙发巾,再往里走是他的房间,卧房门上倒贴的福字,墙上的课程表和奖状,书柜里的教材和习题簿,笔筒里缺了一角的直尺,还有摆放整齐的圆规,所有的所有都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原封不动。

  他怀疑傅珣是一个造梦师,给予他一场盛大梦境。

  “昨天我找人来打扫过,应该不会太脏。”傅珣站在卧室的门框里,观察着伫立不动的陆荷阳。

  “你没必要这样,傅珣。”陆荷阳有些丧气,“我是否恢复记忆,并不是你的责任。”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退避,却禁不住傅珣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紧逼。他一定要他想起来,而他却很难不在这种攻势下露出破绽。

  傅珣无视他的抱怨,只是问:“有记起什么吗?”他的视线落到陆荷阳身侧的床上,舐了舐略微干燥的嘴唇。在那里,他们第一次呼吸交融、肌肤相亲;他们互相仇视,却获得过共同的欢愉。

  陆荷阳闭紧干涩的双目,抑制住鼻腔里不知是花粉还是情绪带来的酥麻感,认命般地开口:“一些片段。”

  “什么片段?”傅珣走过来,不动声色地将陆荷阳抵在床沿边。

  “就是……生活片段。”陆荷阳心虚地垂下眼睑,“稀松平常,不太重要。”

  傅珣抬手扯下他的口罩:“陆荷阳,你看着我。”

  “你不记得,我们在这里做过什么?”

  陆荷阳蹙起眉。

  “不记……”

  尾音被仓皇斩断,他被傅珣逼近一步,脚后跟磕在床底绊了一下,向后仰坐了下去。

  陈年的床垫依旧称职地托住了他,傅珣伸手,指尖插入发线,掌心贴紧了他的下颌,拇指的指腹从耳垂抚弄到下巴,然后又上移至唇瓣,那里因鼻腔呼吸不畅,而变得干燥而艳红。他俯下身,凑近。

  清晨须后水的薄荷味道,连同傅珣的气息,奇异地冲破了鼻腔里的滞涩,变成嗅觉可以捕捉到的气味,反射进大脑。

  “就在这里,你说……”傅珣短暂地停顿,像耐心地引导。

  “你可以让我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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