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雀 第36章

作者:绊倒铁盒 标签: 年下 近代现代

  直到傅珣端着水杯走过来,一把夺过行李箱,拎进了主卧。

  “怎么?还想去客卧睡?”傅珣蹙眉,神色不善。

  “我只是不太确定。”陆荷阳眼里含笑,带一点歉意,让人生不起气。

  傅珣哑了火,将水递过去:“你刚刚不是问,我和程东旭说了什么吗?”

  陆荷阳“嗯”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一口。水流刚蔓延至嗓子眼,听到傅珣说:“我让他下次喊你嫂子。”

  “咳咳……”水呛进气管,没能咽下去,全咳出来,也不知是咳嗽的原因还是别的,陆荷阳的耳根也跟着红了。他用手指揩了揩下颌上的水迹,看到傅珣眼尾藏着笑,一只手揣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将床头柜上的抽纸递过来。

  “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吗?”傅珣最后问。

第59章 烙印

  陆荷阳睡醒的时候,恰是黄昏。深秋天黑得早,夕阳落尽,西侧天际余一抹鱼肚色的白,其余的部分已彻底变为浓郁的靛蓝,隐约看得到几片疏星。

  刚刚收拾完抽空去补办了电话卡和一些证件,回来后他就睡着了,而傅珣现在还在书房办公,从回来就没休息过。他消失几天本就造成了公司不小的压力,现在傅乔羽又被逮捕,整个集团人心惶惶,亟需他重新归拢人心。

  陆荷阳将书房门打开一条缝隙,看到靠墙一排高大黑色金属书架,傅珣坐于办公桌前,执着一根万宝龙钢笔,对着电脑正在开会,手指不时顶开笔盖,又摁回,如此反复。

  “并购诺亚的方案整体就是这样。”对面说。

  傅珣将笔啪得一声往桌面一扔,对面立刻噤声。

  “你是CFO,你自己说,这东西拿得出手吗?”傅珣用力捺着额角,“我参与的case不多,都看得出这方案有多潦草,你们到底有没有做第三方数据调研?”

  房间内的低气压使得陆荷阳也胸闷得厉害,他悄悄重新带上门,不去打扰。

  打开冰箱,竟然有新鲜的肉蛋蔬菜,大约是每周来两回的阿姨留下的宝贵物资。陆荷阳抱着菜清洗,滚水里卧了两个金黄鸡蛋,开始煮面。

  虽说烹饪这件事上他并没有傅珣那样有天赋,但独居十年总有一定技艺傍身,饿不着自己。油盐酱还好找,都在台面上,醋不知所踪,寻觅未果,锅里沸腾不歇连带着雪白蛋花要溢出锅边,陆荷阳只得先熄了火,伸直手臂在吊柜里翻找。

  “要找什么?”

  傅珣的声音蓦然出现在身后,下一刻这个人已经覆上他的后背,从吊柜最里侧将未开封的醋瓶毫不费力地取了下来。

  “你平时不吃醋吗?”陆荷阳不理解。

  傅珣笑,像个无赖:“你不在,我吃谁的醋。”

  “……”

  陆荷阳无奈接过醋瓶,想转身却不能,傅珣扶着他的腰屈身去看锅里,吸了吸鼻子。

  “你做了鸡蛋面。”

  “做得不好,勉强果腹吧。”陆荷阳开火加一点点醋,洒葱花。

  “看起来很不错。”傅珣说,“我好饿。”

  尾音拉长,带一点撒娇的深长意味,反倒让人心猿意马,也不知他到底想吃的是什么。陆荷阳唯一确定的是,他扶在腰上的手没撤开,身体贴得更紧,肩胛骨可以感受到对方衬衣里的胸肌轮廓,再压实,还有沉稳用力的心跳。

  “可想而知。”陆荷阳关火,随口打趣他,“因为骂人很消耗体力。”

  傅珣明白他内涵他刚刚开会责骂下属,这些人干活不用心,还反倒叫陆荷阳心疼上了。他的手略带惩罚意味地向下移,至于小腹,下半身也贴得更紧,直到感受到对方脊背一僵,正在盛面的手洒出去几滴面汤,这才停住。

  他躬身将下颌垫在陆荷阳的肩膀上,佯装委屈想争来一二欢心。

  “是啊,很累,所以现在需要充电。”

  陆荷阳不为所动:“吃饭就是充电。”

  “陆老师。”傅珣恨他不开窍,“那是生理层面,我是说精神层面。”

  “那你想怎么样?”陆荷阳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一边执着于碗内的摆盘,面条盛好后,再将鸡蛋放在最上层,碗沿上挂住的碧绿葱花,也要撵去面汤里。

  问题学生傅珣不说话,提着眼皮架在他肩膀上眼巴巴望着他,像被犬类附身。

  陆荷阳拿他没办法,侧头亲吻他额头,又捧住脸颊短促地碰一下嘴唇。

  这是陆荷阳屈指可数的主动亲吻他的瞬间。傅珣目睹他面孔放大,看得清眼镜鼻托将鼻梁按压出的淡红色的凹痕,修长的眼睫低垂,下巴微微仰起,嗅到他手指上葱的清香和碗筷清洁剂的柠檬余味。一个极富烟火气的吻,轻描淡写地落下,却在傅珣的余生烙下深刻的烙印。

  他的另一半,一具灶台,一张床,一个吻,这一生。

  一转眼就入冬,比深秋还要料峭几分,走出去地面总是白的,结了层霜,踩上去有绵密的脚感。陆荷阳开始期待下雪,嘉佑市本就不常下雪,又是十年未见过这里的冬。上一次见嘉佑市的雪,还是高二,都已开了春,气温刚回升出暖意,却一夜回冷,忽然下起密匝匝的小雪。

  课间十分钟,他走出教室,到走廊上看。

  很多面孔挤着,兴奋地伸出手去屋檐外接雪,掌心凹起一个半圆,好似在期待能捧出许多。可铺天盖地的白,愿意坠入手心的就那么一小片,立刻化成一滴湿渍,还带着六边形的残迹。

  陆荷阳忽而觉得,对被打断旅程的雪花来说,或许有些残忍。

  铃声一响,大家簇拥着鱼贯而入,最后落下一个陆荷阳。他抬头,余光看见走廊尽头还停留一个陆珣。

  他的发上有些微的湿润的亮,目光刺破雪色穿过来,刹那间对视。

  毫无感情的目光,就那样交汇一眼,陆珣再次低头,跟随人潮消失不见。

  陆荷阳又想,也可能,那片雪是自愿落到人掌心的,它来这世间一遭,就是为了与他相遇。

  自从返校以后,陆荷阳一直很忙碌,因为之前耽搁太久,教学压力不小,而最近在收尾的研究论文也进展并不顺利。有一次傅珣直到九点还没有等到陆荷阳从图书馆出来,馆外有一些等着接女朋友回寝室的男孩子,接到人的时候,一个个牵手又拥抱,笑声像森林里的彩色蘑菇东一攒西一簇。傅珣混在里面,眼神无处落,等得无聊又不敢抽烟。

  九点半,陆荷阳姗姗来迟,一出门看到傅珣一袭大衣,在檐下靠墙立着,一条腿半屈,一只手举着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深邃的五官,他身前站着一个穿短裙的长发女生,两个人正在说些什么。

  陆荷阳立在原地没动,傅珣却好似感应到目光,直起身提起眼皮。

  抬眼看过来的一瞬,月影或是远灯,抵达他眼底。

  又说几句,女生走开了。

  傅珣大步迎过来,陆荷阳双颊跑得生出红晕,表达歉意:“本来九点就能出来,结果突然看到一页很有用的材料,做了一下摘抄,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傅珣说,顺手帮他拿包,里面的书重得似秤砣,看到陆荷阳没回音,一边走一边目光还在不自觉追逐刚刚女生的背影,又笑,“她找我要电话号码。”

  陆荷阳低头,发现自己正好踩在傅珣的影子上:“你给了吗?”

  “给了。”

  陆荷阳猛地抬头,差点撞上头顶低垂斜曳的海棠树枝。

  “给了你的。”枝叶的阴影在傅珣的脸上跳跃,由枝干间隙切割出的月光,放大他的笑意,“我说,假如被我拒绝会不开心的话,记得打陆老师的心理咨询电话。”

  “你脸皮真的很厚。”陆荷阳扭过脸去,尾音带一点笑后温软的气声。

  绊倒铁盒

  涩气男人之间偶尔搞点纯爱真的很难不心动

第60章 先生

  两个人并肩走去大门的时候又碰上甘棠。

  有时候陆荷阳甚至觉得,甘棠和傅珣似乎缘分更深,每当他不想她出现的时候,她就一定会和傅珣同时出现。

  陆荷阳有些诧异:“甘老师,你这么晚还在学校?”

  甘棠扬一扬手中的塑料袋:“刚刚在对面的电影院看电影,顺路回来取一点东西。”

  她目光掠过傅珣,知道他阎王一样的,没再捎去第二眼,只是笑着问陆荷阳:“又是弟弟陪着一起来?”

  傅珣的手指正插在口袋里把玩打火机,由原本的漫不经心调转视线,锁定陆荷阳。

  脸颊开始发烫,对方问得又太自然,只要简单表示肯定便可以立刻结束对话。陆荷阳经受不住这种诱惑,吐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嗯”的发音。

  又寒暄几句,错身告别。

  对方高跟鞋发出的踢踢踏踏声还未走远,傅珣已经伸手将陆荷阳的腰身揽住,往怀里带。

  观察到对方惊慌失措的失控表情,傅珣扬眉:“怎么?陆老师不想给我名分啊?”

  陆荷阳觉得有些对不住,只能苦笑:“下次吧,男朋友。”

  傅珣皱了皱眉,忽而觉得这称呼都不够。

  男朋友。

  太轻飘了。

  他突然很想听他扶一扶眼镜,耳廓红红的,斯斯文文地对别人介绍“这是我先生”。

  直到月末,陆荷阳完成论文初稿,才算可以喘一口气。与此同时,他蓦然发觉傅珣最近也忙碌得不很寻常。

  每周日的下午,他风雨无阻一定会出门加班。有一次傅珣的车刚开出去,陆荷阳从浩如烟海的参考资料里抬头,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或许可以提出和傅珣一起去公司办公。

  然而傅珣在车上发来婉拒信息,转而另起话头,给他转发来一起案件新闻——傅乔羽已经确定为多起刑事案件的重大嫌疑人,很快会移交检方,等待他的会是法律的审判,就算逃过死刑大约也很难再重见天日。

  这当然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并不能解释傅珣每周日的去处,反而增添了一抹王顾左右而言他的色彩。

  如果从戏剧的角度来说,陆荷阳隐隐感觉会是一种悲剧色彩。他的触角敏锐地捕捉到危机感,像是一路坦途,忽而遭遇深潭阻拦去路的蜗牛。

  但来不及沟通这件事,周三傅珣即将出发去瑞典出差,有意和徐氏合力开发一条新的航空线路。自从订婚一事被徐涧中发觉只是一场亲妹妹伙同外人欺骗自己的骗局之后,他本以为未来在商场上只会多一个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却不料傅珣电话联络他,有意合作共同开发。

  这对因绿洲号游轮事故生意受到重创的徐涧中来说,是一个非常难以拒绝的机会,这将挽回他目前紧张的资金状况。他此时不得不承认,傅珣这个人,睚眦必报不假,但也讲几分义气,之前的订婚协议多少有些小人之心。而面对死里逃生的徐令妤,徐涧中也有所松动,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她都不曾后悔离家的决定,他开始反思,钱权是否真的比家人的生命和想要的生活更加重要。

  傅珣是十点的飞机,此时还没有醒。陆荷阳今日无课,却意外地醒得早。天色有些阴,云霭沉沉,光线晦暗,中央空调持续不断输送温暖的气流,他侧过头,撑着太阳穴,看向身侧的男人。

  他闭着双眼,吐气均匀,一只手臂松垮垮搭在陆荷阳的腰上,似乎睡前有握住他手腕或是肩膀的动作,而现在只保留下姿势,手指松开虚握,追溯不到之前的目标。

  这只骨节分明的手昨夜有顺着小臂滑行,对齐掌根,插入他的指缝,在他到来之时用力握紧。

  二人昨晚刚做过,离别前的情事总是更动情一些。

  陆荷阳几次要开口问些别的事,傅珣就吻上来,手掌禁锢着他持续用力,逼他说一些平时不堪说的情话,他手背遮着潮红的眼睛不知吸着气喊过些什么,老公、宝贝还是宝宝,又或是还要不要,想不想。总之叫对方满意了,傅珣就又沉下身别有用心地在他的身体上一路留下斑驳痕迹,每一枚都反复覆盖,非要印实才罢休。像一场愈下愈猛的大雨,战况焦灼,又足够绵密。

  陆荷阳感到自己如同一株渴水又不堪雨露的绿色植物,在雨水里摇晃身躯,四肢百骸都被他揉散了。

  最后语不成调,碎成一滩呻吟,湿漉漉地裹住二人。

  闹钟刚响一声,傅珣就睁眼,像什么人工智能机械。

  其实只是怕闹钟把陆荷阳吵醒,结果发现人早就醒了,支着身体,指尖离自己眼睫一公分距离。

  傅珣没眨眼,说了一句:“150根。”

  “什么?”陆荷阳收回手。

  傅珣拦截到他的手指,放唇边吻了吻,眼睛又闭上:“人的睫毛大约有100-150根,如果你是想数的话。”

  这个人很不要脸,既然是区间,他选了最大数,想炫耀自己睫毛浓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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