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世久
说完,他跑去提起他东倒西歪的跟班们,摇醒一个人询问:“我要去给飘零雨下战帖,他人在哪里?”
他的跟班们欲哭无泪。
这群跟班本来便是断刀门掌门担心徒弟闯祸才派出来的,主要工作是提焦言打点行李,指引道路,外加收集消息和跑腿。他们每到一地就去寻断刀门的暗桩,凭此和门中联络每次都顺利得很,哪里晓得断刀门在青城镇的暗桩因为刘家一事损失惨重,原本的据点都守不住,只能挤在这诸多势力买下的联合据点中,让他们一来,就接连撞上大国师和青城剑圣。
这运气也没谁了,但他们的少门主却浑不在意。
周围的废墟里,青衣剑仆和青城弟子们来往,各方势力的密探暗桩头头几乎被一网打尽,少数逃走的也留下了踪迹,不足为虑。想来明日操纵青城周边流言的计划,也无疾而终了。
大衍的其他地方,流言计划没有被打断,但没有了青城周边的配合,恐怕也会出纰漏。
下山一趟就给敌方捅了个漏子,车山雪却半点也不见开心。
他藏身于厉鬼群中鬼遁而去,认真思忖着一个重要问题。
要躲在青城山的哪里,才能让谌巍找不到?
第34章 是敌人,是朋友
这活对于一个瞎子来说有点难度。
而且他跑起来动静也太大,一万三千厉鬼聚成了黑里泛红的云,乌泱泱遮了半边天,厉鬼们各分其职,有引路的,有打探方向的,有观察敌情的,剩下的散去了鬼气之身,只留下闪烁如星辰的一点神魂,被车山雪一袖子兜了,借着他们散去的鬼气,乳燕投林般瞬息就到了青城山脚下。
返回青城山的外门弟子们并没有因为年关将近就放弃警戒,车山雪首先撞上了就是他们。
“怎么天黑了!”
“谁?谁?谁搞乱?”
“不要乱动,开阵!”
这群弟子们把车山雪当做闯山的妖魔应对,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走过青云路的车山雪对青城的护山大阵已经有了一点印象,而且他二十岁以前时常来往于鸿京和青城,不至于熟悉山上一草一木,护山大阵的几个要点在何处倒是有过猜测。试图将人引入险要之处的青城弟子才摆开阵仗,就看到那神哭鬼号的黑云理也不理他们的诱饵,绕开他们,一窝蜂似的撞上半空中引而不发的阵法。
蛛网般的银光顿时闪烁起来,车山雪又咳了几声,然后摸索着探了探。
之前他在山上待了那么久,已经被护山大阵认可为半个自己人,这会儿突然闯阵,没长脑子的阵法自然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旁人只见一只修长素白的手如敲门一样敲了敲银光川流的蛛网,继而就像把手插.进一块豆腐,先是指尖,再是半个手掌,轻轻松松没入了那本该拒敌于门外的阵法中。
这轻松只是别人瞧见的,他们可不晓得车山雪刚刚一瞬间做了多少计算。
现在通过半只手,他松了口气,想再加一把劲把这个细小的缺口掰开,就听到身后赫然一声剑啸。
那是湘夫人破风而来,被折服的狂风发出的哭嚎。
这声音听得车山雪背后寒毛直竖,眼见来不及掰那小小的口子,他心里一横,屏住一口气。
谌巍这一剑到底落空了。
他就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车山雪人化为一阵烟雾,混在鬼云之中,从那小小的破口钻了进去。
下方弟子看到他那阴晴变幻的神色,皆大气不敢出,但碍于职责,他们却还要多问一句:“掌门,刚才那是什么?”
“一只被黄连吓坏了的胆小鬼,”谌巍哼了一声,“没你们的事,继续巡逻。”
护山大阵都叫人破了,这似乎不像是没什么事的样子。周围弟子们这样想,表面上却不敢置喙,重新排好了巡逻的队伍。
等他们掌门闪身进竹林,才有人悄悄和领头的师兄比划手势。
“大概是大国师,”师兄做出非常合理的猜测,“这种高人前辈动起手不该我们围观,快去修复大阵继续巡逻。”
满足了好奇心的青城弟子们大声应是,而谌巍已经追着车山雪,追出了两三座峰。
两人距离越拉越近,车山雪不回头也能听到谌巍的脚步声,他连忙散掉黑红鬼云,落到一山谷间。
被他掠过的枯树摇晃,伶仃黄叶在枝头好一阵摇摆,勉强撑住没落下,又是一个人似风的冲过。
原本就行将就木的枯叶于是寿终正寝,摆脱了枝头,飘飘然即将落地。
落地不了。
突然改变方向的冷风又送了枯叶一程,将它卷进冰寒的剑光里。
“车山雪,给我站住!”
谌巍这回可一点也没留手,反正他见车山雪如此活泼乱跳,一点也不像接不下这一招的模样。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笑得像个狐狸的人火中取栗,在他刀锋前接下一片枯黄的树叶,动作轻飘飘不带一丝烟火气。
旋即,从接触他掌心的那一边起,枯叶以迅雷般的速度枯木逢春,盎然的绿意迅速取代了原本灰黄的衰败,映在云纹紫斑的湘夫人上,好似连金石锻造的长剑也生机勃勃起来。
谌巍的剑风在这样的生机里无法控制地变得柔软,被车山雪挥袖一带,连温度瞬间上窜了不少,暖和仿佛春末的一抹阳光。
就在青城剑圣面前,那片绿叶像个种子一样,违背常理从枝根处长出了娇嫩的树枝,树枝长长,分岔,数个浅粉色的花苞从树杈上冒出来,张开笑颜时顺便将那馥郁的香气喷到谌巍脸上。
这便是祝呪,繁盛之祝。
凭车山雪刚才露出的这一手,说他是当世祝呪第一人,没有哪个祝师会发表异议。
谌巍被香味熏得头晕脑胀,眼前都看不到路,明显车山雪在里面加了什么料。
又是这种气人的小手段,谌巍一脑门的恼火,心如硬铁地一剑劈开这深冬里一抹春的气息。只见花瓣四下散落,他面前又不见了车山雪这个人。
“你跑什么跑?”谌巍喝到,“难道能逃过喝药?”
“不是喝药的问题。”车山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