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临青
老毛病了,晕着晕着没准就习惯了。
薛林远把车窗又降下来一点,“喝点热水?”
凌燃抿了下唇,是不想喝也不想说话的弧度。
薛林远看着着急,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在心里祈祷这车尽快能开到目的地。
陆觉荣也知道凌燃晕车的毛病,要不然也不能亲自来接。
当然了,他来接还是因为秋季经典赛被压分的事,想问问当事的师徒俩的处理意见。
但现在看着凌燃晕机晕得这么难受,脸白白的,嘴唇都没什么血色,也就没提这个话头,反而是断断续续地跟薛林远说起圈子的其他事。
“滑联就是铁了心要搞一言堂。咱们队里这次出去的基本上都没讨着好,焦豫前天回来的,从下飞机脸就一直黑着。听说r国的牧野千夜和松山彻,还有几个他们才升组的选手也都或多或少地被压了分。
不止是亚洲选手,背后没有资本捧着的,像跟前俱乐部解约的卢卡斯也拿到了职业生涯里的超低分。
倒是很多新升组上来的小选手,尤其是m国那边几个出名俱乐部签约的,都在b级赛上拿到了很不错的成绩。”
薛林远听得直皱眉,“滑联这动静搞得也太大了,他们是生怕自己的司马昭之心,路人都看不出来?”
陆觉荣冷笑两声,“这不是新规则出来了,刚刚好可以趁着新旧交接的由头,把他们看不顺眼的选手一网打尽,要不然也不能突然间就有那么多新人卯足了劲升组。主观审美这四个字就跟万金油一样,不物尽其用怎么能行,新规则可算是叫他们玩明白了。”
薛林远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大口水,“他们也太为所欲为了!”
陆觉荣开着车没回头,语气讥讽,“好不容易力排众议通过了新规则,再加上这些年的黑幕被揭穿也没遭受过什么实质性惩罚,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底线也越来越低了。”
薛林远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接话。
陆觉荣一肚子的怨气,没人回应也还想再说两句,正要开口呢,就听见后座里一路没吭声的少年突然出了声。
凌燃的嗓音听不出失望或者别的情绪,平静地像老僧入定一样,“这一次的压分如果能平稳过去,滑联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缺少了制衡监督的机构,一旦突破底线,只会越来越专横,越来越唯我独尊,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说一不二,早就在心里把自己当作了这片冰面上唯一的主宰。
这是可以预见到的未来。
但也真是够气人的。
陆觉荣心里一堵,连气都喘不顺了。
但他还得开车。
压了又压,才勉强把注意力转移到方向盘上。
薛林远心里也堵。
但他这会儿更关心凌燃的身体状况,不时地就压低声问凌燃要不要水,有没有想吐的感觉,要不要下车缓一会。
凌燃也习惯了这样的照顾,时不时就点头或者摇头,好在薛林远总能在第一时间就领略到他的意思。
陆觉荣在后视镜里看见这一幕,哪怕心情再不好,也撑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师徒俩也太有默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都相依为命十几年了。”
薛林远就笑,“你怎么知道没有?没准上辈子我跟凌燃就还是师徒!”
他伸手轻轻推了自家徒弟一把,“是吧?”
这句话听得凌燃呼吸一窒,睁开眼就看见薛林远的笑脸。
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但终归,是让他心安的那一张。
凌燃顿了顿,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家教练,在这一瞬间还以为薛教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明明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坦白。
少年的脸皮绷得有点紧,但到底还是答应了一声。
薛林远立即就笑开了,冲着陆觉荣道,“是吧,凌燃都觉得我说得对!”
陆觉荣摇摇头笑道,“队里属你们师徒俩最黏糊。不过也好,教练跟运动员本来就是不可分割的关系,再黏糊也正常。人心都是肉长的,在一块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过上好几年,怎么可能不熟悉。不是谁都跟向一康一样运气不好,之前花了好几年养了个白眼狼。”
两个教练又胡乱闲聊几句。
凌燃闭着眼听,感觉他们的声音就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j国这一次的比赛波折很多,费的精力和心血一点也不比重要赛事少,再加上晕机和晕车,自己这会儿强撑着没吐出来都是好的。
当然了,估计也吐不出来什么。
从上飞机开始就没有吃东西,胃里空荡荡的,想吐也吐不出来。
下一次要是再参加b级赛的话,还是选个近一点的,不过十站b级赛好像都挺远的,要是华国什么时候能承办亚洲公开赛就好了。
凌燃胡思乱想着,只感觉眼皮越来越重。
又想了一会儿,就失去了知觉。
薛林远也是说着说着就发现自家宝贝徒弟已经睡着的,他把折叠成靠枕的小薄被打开替少年盖了盖,动作无比地小心。
凌燃显然睡得很熟,连车在减速带上颠了一下都没有反应,也就是乌黑纤长的眼睫毛颤了两颤。
也就是这会儿,薛林远才能压低声跟陆觉荣说两句真心话。
“老陆,你说滑联这么搞,真不怕寒了咱们这些从业者的心?凌燃为了新赛季付出了多少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其他选手也没闲着,滑联扯着新规则当大旗想把奖牌给谁就给谁,那以后谁还去参加比赛,谁还会把体育的公正精神当回事?”
薛林远越想越难受,“他们这就是在逼他们不支持不喜欢的选手统统退役!”
陆觉荣也有这种感觉,“谁说不是呢。”
两人沉默了会儿,车已经开到了公寓楼下。
h市的九月底已经有了冬的影子,管道工也提着工具箱在宿舍楼里来来往往,检修供暖的管道,预备着下个月的全市供暖。
他们谁都没有叫醒凌燃,而是一起在车里沉默地坐了会儿。
还是陆觉荣先解开的安全带,“不管怎么样,你先把凌燃背回去让他好好休息一天,看把孩子都累成什么样了。至于滑联和比赛……”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冰协那头知道凌燃回来了,打电话说后天会来人开个会儿,让你们提前想想有什么好的提议之类的,会上一起说。总局那边也会派人过来旁听。”
陆觉荣顿了顿,语气无比郑重,“终归不会看着大家伙受委屈的。”
薛林远就知道这是陆觉荣替冰协和总局下的保证书。
不管怎么样,有了这句话,知道祖国始终会在背后支持他们,心里还是好受得多。
他答应一声,盘算着一定要把这话说给凌燃听,就轻手轻脚地在陆觉荣的帮助下把睡着的徒弟背到了背上,咬着牙往宿舍楼里走。
这小子,看着瘦,背起来可真不轻。
薛林远突然希望这会儿霍闻泽要是在就好。
霍闻泽就是看起来瘦,抱起凌燃轻轻松松,连手都不带抖一下的。
陆觉荣则是自觉地拉着行李箱跟在两人后面,一直到看着薛林远把凌燃放到床上,才交待离开。
薛林远看了看睡着的徒弟,又看了看时间,也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去了自个儿的宿舍,打算先洗个澡换换衣服。
没人打扰,凌燃一觉睡到天黑才醒。
一般来说下午睡得太久很容易头疼。
但凌燃本来在飞机上就没能睡着,这会儿醒了反而精神奕奕。
他看了眼手机,才五点半,但进入秋冬后,东北的天历来黑得早,这会出门基本上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五点半,还很早,起来收拾收拾,吃过晚饭之后还能去场馆里上一会冰。
凌燃琢磨着,顺手点开通知,就看见了99+消息。
是睡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
少年懵了一下,然后点开了几个社交软件。
是的,几个。
高中同学、大学室友们用的还是某鹅,队友和教练们这边更常用的是某v。
受网络限制,卢卡斯他们也都知道凌燃回国后登不上他们常用的那些社交软件,干脆就选择了用邮箱联系。
凌燃把几个软件都打开看了一遍,发现大家问的还是自由滑分数的事。
国内的朋友们多是在担心他的情绪。
卢卡斯那些老朋友们则是在邮件里愤怒地发泄怒火。
以卢卡斯的言辞最为激烈,连俚语脏话都出来了。
“见鬼!我这辈子就没拿到过这么低的分数!居然被一个俱乐部才出的小孩给击败了!他的教练教他用投机取巧的办法完成跳跃,裁判们就跟眼瞎一样完全不管,还给他打了很高的p分!
凌,我真的要气炸了!这一次的比赛居然没有拿到冠军的奖金,你知道对我来说是多么的雪上加霜,偏偏还不是因为我没有这个实力,而是被裁判们故意抢走的!”
就连西里尔也满腹怨言。
“怎么回事,裁判们是集体失了智吗,还是说他们已经杀疯了?我觉得我新赛季的节目真的很好啊,特意请了很高水平的编舞师来编排,考斯腾也是花费重金请了你的老熟人阿尔贝托来设计……”
安德烈也平静无比地写道,“他们大概是觉得我已经到了退役的年纪,该让路给后面的师弟们。”
邮箱里满满的负能量。
凌燃看得很沉默。
一条条看完后,他最先点开了卢卡斯的回复界面,委婉无比地问道,“如果你遇到了困难,或许我可以提供一部分物质方面的帮助。”
金钱的话卢卡斯肯定会拒绝,但介绍一些代言、冰演的机会,应该能想到办法。
然后又安慰了一下委屈巴巴的绿眼小少爷,“或许是因为新规则刚刚开始实行的缘故。你的新节目很优雅,充满了热情和希望,考斯腾也与节目主题非常契合。”
对于安德烈,凌燃的回答也是同样的简单,“后辈总是会有的,但我相信你不会轻易被他们打倒。”
一一回复完消息,少年才发觉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半小时。
有一点饿。
再不去食堂就没饭了。
想到要饿肚子,凌燃背后的寒毛一下就竖了起来,三两下把自己收拾好,就摘下墙上的外套打算出门就餐。
也就在这时,门锁咔哒一声开了,自打罗泓搬走后就同住一屋的焦豫提着个凌燃很熟悉的饭盒进了屋。
“燃哥,薛教让我给你把饭送来。”
凌燃接过温热的饭盒,然后就看见瘦弱的矮个少年一头扎到了床上,看上去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这个点,焦豫应该还在训练馆练习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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