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临青
反应过来的观众们后知后觉地鼓起了掌,声如雷鸣。
转播镜头里。
男主持显然也很讶异。
他被凌燃的短节目惊艳到,昨天晚上连夜补课,看了好几遍凌燃在华国站分站赛上的视频。
“青年组罕见的四周跳,凌的实力很突出!但我记得他在华国站上的是4t 1eu 3s的连跳,今天居然改换了4t 1eu 2s的组合。他是对自己能压过阿德里安很有信心,所以才降低难度的吗?”
女主持打断他,“我倒不怎么认为。”
“凌的右脚有伤,四周跳的冲击力很强,他能跳出三连跳就已经很勉强,被体力拖累只上一个二周跳当然很正常。”
她看着屏幕的眼神在放光。
“能站在今天的赛场上,并且为我们带来本次青年组赛事的第一个四周跳,凌很勇敢,他已经像自己说的那样竭尽全力。在他身上,我甚至已经看见了竞技体育的精神。”
男主持赞同地轻轻鼓了下掌。
他的关注点被屏幕上旋转的身影吸引。
语气带出了些惋惜,“凌现在看上去状态很不好,希望他能坚持完整场比赛。”
是的,凌燃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肉眼可见的不好。
乌黑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黏在白皙额头。
他浑身都是汗,青绿的考斯腾紧紧贴在身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不止是因为运动发热,更多的是疼出的冷汗。
大滴大滴的汗珠甚至滚进他的眼里,汗水里的咸涩盐分蛰得他两眼生疼,睁都睁不开。
运动本该让人血气上涌,脸色发红,可凌燃的脸却是惨白惨白的。
他需要全力以赴,绷紧全部的心神,才能从疼痛撕扯里夺回注意力,继续自己接下来的步法和旋转。
很难很难。
但只要他还站在冰上
只要他还没有摔断腿
那他就还能滑!
一定不可以停下!
“凌看上去很疼。”
阿德里安揉了揉眼,“教练,他的滑足都在抖。”
支撑身体在冰面滑行的腿叫做滑足。
隔着屏幕,明清元也看得眼酸,他粗鲁地抹了把脸,狠狠地一锤床。
“就差最后一个旋转了,凌燃,加油啊!”
是的,就差最后一个旋转了。
一个3lo跃进的联合旋转。
卡在小提琴曲最高潮处。
是蝉燃尽生命能发出的最高声响。
是整个音乐结尾的升华。
他一定要坚持住。
咬紧牙,咬碎牙,也要坚持住!
凌燃深深吸气,俯下腰,左腿前伸,从正面看,笔直的两腿交叉着。
他要从右后外刃起跳!
体力消耗殆尽的疲惫身体在强大意志力的驱动下再度跃起足够的高度。
三周!
又是一个三周!
右后外刃狠狠切入冰面。
剧烈的疼痛顺着骨血直直冲进天灵盖。
少年身形踉跄一下,手扶了下冰,但到底还是没有摔倒。
扶冰也许会被扣分。
但摔倒会被扣掉更多的分。
所以他一定不能摔倒!
凌燃喘着气,艰难站起身,倾尽全力地抬起自己一条腿与冰面平行。
“凌看上去很不好,居然还能再跳出一个3lo!”男主持赞叹道。
“他开始旋转了,这是一个3lo跳进的旋转!”女主持目不转睛。
“不知道凌今天还会为我们带来优雅迷人的贝尔曼吗?”
男主持自从看过华国站的视频,就心里痒痒,忍不住说出了心声。
但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没有信心。
贝尔曼很难,非常难,而现在的凌燃明显已经精疲力竭,他还能做得出来吗?
冰场里欢呼尖叫声自打音乐进入高潮就没停过。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凌燃的主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冰上旋转的背影。
眼尖的冰迷一眼就看出冰上旋转的身影重心出现了偏移,冰刀甚至不受控制地在冰面上划出白色的圆弧。
说明旋转者的对身体控制力已经不够了。
可那又怎样?
右脚受伤上冰,还能完成所有的跳跃,居然没有摔得很惨,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要知道,六种跳跃的落冰足全部都是右脚。
也就是说,这位来自华国的小选手,是忍住伤脚不断被大力冲击的剧痛,为他们带来这场精彩的表演。
听说他才十五岁!
居然已经能做到这种地步。
不少冰迷都被这种不服输的劲头打动了。
竞技体育,竞技体育,令人着迷的,不就是这种绝不放弃,绝不后退的挑战精神。
他们热切地盯着冰上的身影,手里攥着自己带来的鲜花和玩偶,只等着音乐声一停,就将自己的认同和喜爱丢向冰上青绿色精灵。
凌燃带伤仍要上场的精神征服了所有人!
冰上的身影还在旋转。
凌燃已经疼到麻木。
脚疼,腿疼,喉咙疼,肺疼……
浑身上下就没有哪里不疼的。
疼到极致,反而不觉得疼。
极度的消耗让他已经开始缺氧,眼前金星直冒。
凌燃其实察觉到了自己的摇晃和偏移,也知道自己这个旋转一定会被扣掉执行分。
但没有昏过去,摔倒在冰面上,就已经是凌燃能做出的最大努力。
他尽力克服着窒息带来的天然恐惧。
身体好像都不属于他了。
只有千万次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让他仍能在头脑昏沉的情况下,拼命往后弯下腰,反手抓住自己的冰刀,用力一举!
浑身的筋骨都被撑拉开。
瞬间的剧痛甚至让凌燃疼得一下从混沌中清醒。
少年惨白着脸,献祭似地从腰身处往后弯去,上半身与浮起的长腿拢成一枚顶部尖尖,非常可爱的水滴。
残酷,却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
“贝尔曼!”
男主持惊呼出声,紧接着就忍不住笑了。
“可算让我看到了,来自男单的贝尔曼旋转!”
“就像是一枚钻石!”
女主持赞叹道,“一枚闪闪发光,吸引所有人注意的钻石。”
同样被钻石吸引的观众们着迷地望向冰上的精灵。
濒死的精灵用尽浑身气力旋转着,像是在为夏蝉唱出最后的挽歌。
音乐声一停。
无数礼物和鲜花立即被砸过护栏,纷纷扬扬地落在冰面上。
“好样儿的!”
“加油!”
鼓舞赞赏的话语如潮水般涌来。
凌燃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勉强支撑着面向裁判和观众的方向鞠过躬,就喘着气滑下了场,立即就被薛林远架住。
“走,先回去。”
薛林远招呼队医抬来了担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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