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罪化
晚间的劳作结束之后,孩子们居住的僧寮都被会上锁,以防止他们逃走。今天早些时候,阿蜒已经在锁上动了点手脚。此刻,他只从门缝里伸出一根小细枝,轻轻地摆弄几下,就将门锁给捅开了。
为了提高逃跑的成功率,阿蜒并没有将这个计划告诉其他人。他只向阿晴许诺,一旦成功脱身,一定会立刻报官,叫人来解救大家。
告别了小阿晴,阿蜒悄无声息地开始了逃亡之路。
深夜的善果寺内,寂静得仿佛一片真正的废墟。只有偶然传来的鼾声才能证明黑暗中潜伏着的凶险。
而阿蜒就像一只小猫,蹑手蹑脚地贴着墙根,来到了酒库的小院里。
不出他的所料,那个看管仓库的胖匪徒怀里抱着一小坛酒,正瘫坐在地上呼呼大睡。身体边上还摆着一个更大的、开着口的酒缸,上面贴着一张红纸,描了个歪歪扭扭的“补”字。
阿蜒此时还并不识字,跟着他的凤章君倒是回忆起来,他刚才亲眼见过胖匪徒从后院地窖里抓出几条毒蛇,嘴里嘟囔着,说什么要泡大补酒。
此时此刻,阿蜒已经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酒仓木门,接近了呼呼大睡中的胖匪徒。
那一串钥匙就悬挂在男人的腰上,距离阿蜒仅仅只有一尺之遥。只要轻轻地伸手一捞,下个瞬间,阿蜒就能够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尽管只是旁观者,凤章君的心脏也不禁加快了跳动。
联想到现实,他知道这次的行动多半将以失败而告终,但又或许阿蜒的确曾经短暂但成功地逃离过善果寺,享受过片刻的自由——他希望阿蜒可以成功,却又觉得这种转瞬即逝的幸福,或许会比彻底的绝望更加残忍。
阿蜒的手已经摸上了胖匪徒的腰间,他聪明地一手按住钥匙以防止发出声响,另一手则迅速解开了胖匪徒腰间的铁钩,利落地将钥匙取了下来。
钥匙到手,眼看成功在即,可是毫无预兆地,胖匪徒竟猛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交,阿蜒通体一颤,而那胖匪徒竟已抡起了手里的酒缸,照着阿蜒的脑袋狠狠砸去!
关键时刻,早有准备的凤章君立刻抄起靠在墙角的门栓,一棍闷中胖匪徒的后颈。
只听一声闷哼,那胖匪徒顿时失去知觉,正巧一头栽倒进了一旁的大酒缸里。
只听一阵蛇鸣嘶嘶,那胖匪徒露出酒缸之外的脖颈立刻开始青紫肿胀,居然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局面变化太快,幼小的阿蜒并不能完全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此时的要务,迅速将钥匙拿在手中,而后加快脚步,离开了酒库。
有狗洞的墙壁已经近在眼前,阿蜒迅速找到了那个被构树掩盖住了的洞口。
他艰难但是顺利地从洞子里钻了出去,而凤章君也灵活地翻墙而出。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昏暗、狭窄、空旷而又悠长的巷道。
阿蜒奋力地向前奔跑着,那扇上了锁的侧门已经近在眼前了。只要打开它,外面就是广阔的自由天地。
只可惜,奇迹却最终没有发生——
“小兔崽子!哪里跑!!”
蛮子那一道仿佛是从天而降的怒吼,闷雷一般,炸响在了阿蜒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 被泡酒的蛇咬死,这已经是一个都市传说了,我应该从不止一个人嘴里听说过不同的版本。给我的童年造成了巨大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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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阿蜒很可怜,但是会苦尽甘来的!!他的小阿华就要来了!!无边的黑暗将迎来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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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着写着我都忍不住会想,开头让大尾子太太活吞了这帮家伙好像有点便宜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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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慧空
阿蜒毕竟还是被捉了回来。
他被毫无意外地狠狠揍了一顿, 如同垃圾似的,被装进一口破烂的麻袋里面,由几个匪徒来回踢打。
为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 那些匪徒还命令其他孩子们上来收拾善后, 将血肉模糊的阿蜒从麻袋里一点点地掏挖出来。
而当蛮子硬生生地将一颗尚未松动的乳牙从阿蜒口中拔下来的时候,不止是阿蜒疼得脸色发白,险些被口中涌出的鲜血呛到,那些孩子们也吓得战战发抖、哭声一片。
但是毕竟, 匪徒们并没有要了阿蜒的性命。
凤章君原本以为, 这是因为那些匪徒还想要继续将阿蜒贩卖出去;然而事实真相却并非如此。
阿蜒的伤势十分严重,光骨折就有几处, 皮开肉绽更是不计其数。被抬回到僧寮之后的当天夜里, 他就开始发烧,躺在榻上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
孩子们没有别的办法, 只能轮流用打来的井水为他擦身, 并用嚼烂的药草敷在伤口上, 期待能够起效。
也许是孩子的生命力比成年人更为顽强,又或许是日常的那一丁点儿入门修行护住了阿蜒的心脉,一夜高烧之后, 他的情况竟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第二天烧褪之后就恢复了神志。
白天, 别的孩子们都有繁重的工作需要完成。年纪略小的阿晴独自担负起了照料阿蜒的责任,倒也做得有模有样。
重伤之后的阿蜒,比平日里更加的安静沉默了, 仿佛一夕之间又长大了几岁。而凤章君也能看得出来,阿蜒眼中那明亮的光亮正在消失,眼瞳深黯的、仿佛正在坠入看不到阳光的深井之中。
而能够拯救他的那个奇迹,似乎还远远没有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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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阿晴为阿蜒端来了一碗稀薄得几乎可以看清碗底的米粥,以及另一个令他有些意外的消息。
“阿蜒哥哥,慧空好像快要死了……他说他想要见见你。”
慧空的居处虽然也在善果寺之内,但却距离那群匪徒往来出入的正殿厢房都有些距离。午时的这段时间,匪徒们正在吃喝,应该无暇顾及到外面的动静。
在阿晴的搀扶之下,阿蜒一路趔趔趄趄地,走向慧空居住的禅房。
这里虽然破旧,但却收拾得还算整齐。只不过这些天来似乎无人打扫,庭院里那株正在盛开的桐花被急雨打落了许多花瓣,花香之中又带着一层淡淡的腐败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