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开云种玉
“郭老师,我看过六十年代一些经典电影,比如《三朵银花》《火山上的行者》《马二姐》……这段演艺界的历史,应该也很丰富吧。”
老郭耳有点背,所以陶清风几乎是喊着嗓子说的,还好其他学生基本都走掉了。
老郭诧异地望着陶清风,推了推眼镜:“你是……”
他还是没记住陶清风,但由于几乎从来不会有学生课下问问他题,他还是吃力地试图去辨认陶清风。这门课之所以存在,也是由于找不到合适的老师来教,熟知那些年代的老演员们基本上都已经退隐。而如果没有切身经历,来讲华国演艺历史又不太够资格。尽管老郭课堂很催眠,华影大学也一直找不到接任老师。
陶清风自我介绍后,又坚持说很感兴趣,希望郭老师能讲讲六十年代的电影电视,前期的确出过不少精品,但66年后就只剩八部样板戏。陶清风也不说破,他问的基本上都是66年前的作品。
老郭难得遇到这样一个好学的“知音”,絮絮叨叨讲了起来,前半段还是那种催眠昏昏欲睡的音调,幸好陶清风从小听惯了四书五经念书那单调的声音,竟然能始终保持清醒状态。但是后半段忽然不一样了,带上很多个人感情色彩。老郭的声音不但不催眠,反而内容有些让人心惊肉跳。
陶清风明白了为什么老郭不愿意在课堂上讲。因为他时不时会带入个人经历和某些抵触情绪,容易被人举报。
“郭老师……”陶清风看准时机道:“徐瑰元老师托我给您带句话,《西厢记》的唱词,她全都记得。”
老郭不可思议瞪着陶清风,长了皱纹的手颤抖着。浑浊的眼眶中,一滴眼泪掉落下来。
第132章 严老师生气了
老郭和徐瑰元是同学, 当年华影还不叫华影, 而叫第一军工文艺学校, 培养出来的几乎都进入文工团担任骨干。
老郭和徐瑰元大学时排演过一场《西厢记》。戏里戏外,情窦初开, 却总也难分真假。但后来戏被禁了。老郭也因为成分问题被批//斗,下放到农村养猪。徐瑰元家里成分好,没有太受到牵连。
只是那阕“有心争似无心好, 多情总被无情恼※”是唱不成了。
后来老郭平反,工作、返聘,说起来也就是普通甚至单调沉闷的过程。只是再也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就这样慢慢老去。
“我当时想,”老郭絮絮叨叨给陶清风说。“唱过那么多次‘悲欢聚散一杯酒, 南北东西万里程’她怎么就不来送我一程。我最后一个上车, 还往回看, 她怎么就不来……”
陶清风沉默了一会儿道:“徐老师住在英华皇宫附近的四合院……她结过婚,后来又离了。孩子跟她也不住在一起。”
“有一次饭桌上听谁说过。”老郭恍惚着, 颤巍巍地用戏腔念了起来, 他嗓子沙哑,音调也不太准了。“……谁染霜林醉, 总是离人泪。”
陶清风听他唱了很久, 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
严澹下课后买了一堆菜, 赶到陶清风的住处。这段时间陶清风一直租住在华影大学城旁边的公寓里。赶进度剪《东归西渡》。被问及每日三餐,陶清风也很诚实地告诉严澹:基本学校食堂解决。严澹一阵心疼,决定悄悄来给他一个改善伙食的惊喜。他买了虾、鸭蛋、魔芋、豆腐, 莲花白,还有些水果。
严澹来到公寓门口,打电话给陶清风,对方没接。严澹便拿出备用钥匙开门,一边感慨想:这一点都不像是个赚了上亿元的大明星的住处。陶清风身上没有现代人拼命劳作就是为了买房买车的执念,也不考虑正儿八经买套房子……
严澹琢磨着:或许结婚礼物送陶清风一套房子?不过华景公寓他租着的那间跟送了他也没区别。左右严家是不会把那间出租房收回来了。
严澹进门后脸色一黑:傍晚时分,整个房间都没开灯,只有卧室门缝里透出一线光。这是一间独立单人公寓,比华景那套还稍微小一些。陶清风似乎没搬多少家当过来,也没时间装修或添置,使得房间看上去分外简朴。
卧室内还传来视频的声音,但是当严澹推门进去时,发现陶清风趴在桌上睡着了,电脑上的素材还在播放着。怪不得刚才电话他没接。
严澹心中顿时就蹿起一股暗火,他上前一探,陶清风额头倒是没有变烫,但是手背冷得吓人。现在深秋时节,他就披着件薄薄的单衫,顿时让严澹更火大了:这要是不注意着凉感冒了怎么办?看这架势也不像好好吃过晚饭,作息都整得不规律了,身体怎么办。
这间卧室不大,电脑桌挨着床边摆,那台电脑倒是屏幕又大又新,是专门为了剪片子配的。桌上摆着一沓厚厚的A4纸,表格详细罗列着场景、人物、剧情、每一项都有陶清风的整理记录笔记,又有几沓砖头厚的打印下来的分镜画面,每一帧的旁边,陶清风也都写着意见:诸如“补拍”“重拍”之类的说明。
陶清风的手机屏幕亮了,却没有发出声音。严澹拿起来一看,陶清风手机上足有几十个未接来电,不过除了严澹的以外,其他都是些不知名号码。严澹接通了正在拨入的电话,那头有个声音“请问您要买基金理财吗”?
严澹冷笑:“买啊,买两百亿。”然后挂了电话,他明白陶清风为什么把手机设成静音了。结果没过两秒,陶清风的手机又亮了,微信消息跳出来,严澹一看是夏星痕,再一看那时间记录,本来就火大,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夏星痕简直是个工作狂魔,微信记录上和陶清风从早到晚商量片子,每天信息几乎有几百条。而且根本不分作息时间,无论是凌晨还是深夜都在发。看陶清风的回复时间记录,也是被整得作息颠倒,间隙就没超过几小时。严澹正想着难道陶清风睡着了还能醒过来回?那边夏星痕没收到陶清风的及时回复,直接微信电话拨过来了。
还让不让陶清风休息了?严澹简直一口老血喷出,他语气不善地接通,夏星痕“咦”了一声,问:“你哪位?”严澹凉凉道:“你打伤过的那位。”
哪壶不开提哪壶。夏大影帝一下子就噎住了,硬着头皮道:“严老师啊……不好意思,我想找清风说点事情……”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严澹慢条斯理道,“和你不一样,清风是有家属的,需要私人生活时间。请你让他正常休息,白天再谈。”然后挂了电话。
夏·单身狗·过了三十还是没有对象·影帝·星痕,受到会心一击。无语凝噎地扶额,这也不能怪他,导演剪片子的时候,有几个是白天工作晚上睡觉的?
一个大活人站在旁边接了两通电话,陶清风都还趴在桌上睡不醒。严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把他从转椅上抱起来。陶清风好像又轻了,严澹结实的手臂环过他的腋下和腰部,这番折腾着陶清风倒是迷迷糊糊有了意识。如果这再不醒,严澹简直想打120了。
严澹把陶清风直接摞进旁边的床上,给他脱了鞋,被子盖好。陶清风睁开眼睛疑惑道:“焕白?你怎么来了……”
“不来,让你累死在桌上?吃饭没有?”严澹语气不善,释放着低气压。
“还没,打算去吃的。”陶清风听出了严澹语气里的幽怨,有些心虚地说,“我本来也马上就醒。”
话音未落陶清风忽然眉头一皱,下意识按着胃部,低低喘了口气。其实他这段时间有课时,才顺便去华大食堂。没课的时候赶工窝在房间里,简直就是不知时日。他又不会使用淘宝网购什么宅居食物。只买了些面条水饺搁在冰箱里,饿了就煮点吃。还经常困了倒头往桌上或者床上就是一靠,睡醒了又继续做。
这部片子之所以耗时,是因为每一集都要做调研,往往要修改数十个版本,还有很多镜头要等到寒假补拍。他和夏星痕都是精益求精的人,又近乎有些强迫症,特别是陶清风,心里吊着这个事情总是不安稳,非得改得十二分周全。陶清风从前老年规律作息把他的胃部养得无比舒坦娇气。骤然这两周的黑白颠倒,使得它经常幽怨闹腾,这样一来陶清风就更不想吃东西了。
陶清风伸手去拿床头柜的一个小药瓶,被严澹抢先拿来一看。顿时气得脸都青了,抖了两颗去倒温水,一看陶清风的饮水机又没烧,严澹用微波炉热了一杯水,道:“知道吃胃药?怎么不知道吃饭呢?”
陶清风心虚闭嘴,就着严澹的手喂他喝水吃药。严澹看他那副逆来顺受的无辜样更气了:“你给我躺着不许动。”
严教授要洗手做羹汤了。
陶清风乖乖地听话,乖乖地躺在床上,乖乖吃了严澹做的三菜一汤,乖乖地看着他黑着个脸洗碗扫地。其间还乖乖地试图去打下手,却被严澹又铁青着脸赶回卧室去。等所有事收拾好,陶清风的胃部和冰箱,总算被严澹填塞得满意了。严澹走进卧室里,便见陶清风坐在床上抱着被子,他很乖地没看书没工作,像只小动物拥着自己大尾巴似的抱着被子坐在床上。食物暖了胃部,床褥暖了身体,陶清风感觉好多了,似乎又可以精神抖擞再工作一宿。然而看到严澹脸上的寒气,陶清风很知趣地不提。
“你这样子,谁信你赚那么多钱啊。”严澹一看陶清风那清澈眼神,心就要化了似的,却还是硬下心肠,让陶清风意识到劳逸结合的重要性是头等大事。
陶清风眼睛一亮:“对啊,你提醒我了,我可以请个保姆。以前的沈大娘就很不错……”
严澹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坐到床边钳着陶清风的下巴道:“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案?”
陶清风小声道:“我知道你嫌我不休息。但就算休息我也控制不住会去想这件事,它就像个影子盘踞在我脑海里,还不如早点解决。”
严澹钳着陶清风的下巴,凑近低沉道:“我,会让你什么都不想的。”他略有些凶狠地咬上陶清风的两瓣缺少血色双唇,整个人靠下来将他压在床头,有力的双臂锢住对方的腰。严澹从来没有亲吻得如此暴躁,他的吻总是和风细雨、温柔绵长的,眼下却有些急迫,仿佛在传递着怒火。
陶清风唇上骤然吃痛,下意识挣动起来,却被严澹紧紧勒住不让他逃,被迫承受这个超过他限度的噬吻良久,等分开始,陶清风的唇不仅被亲得湿润柔软泛着水光,还被咬出深红的齿痕。
严澹摸索着去脱陶清风的衣服,还不忘在床上教育:“等拍完了这部片子,拉黑夏星痕。他就是个工作机器,以为谁都要和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