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宅在
倒也正好,本来也想在这里再待一下的。
燕殊把领带彻底摘下来,放在一旁的玻璃展柜上,又抬起头迷恋而沉醉地看起了那幅画。
最后一天了,再一会儿它就要被摘下来,最该看到它的那个人没有来,那自己就替他多陪伴陪这副画吧。
毕竟这副画承载的,是那段陌生星球上的时光,惊心动魄却也简单充实。
那时多好,那时…还什么都没有失去。
也许是助理刚才当晚餐给他泡的热牛奶起了作用,燕殊走近,靠着那面展墙缓缓坐下,墙上的画像要将他拥在其中,带着奇异的安宁感,让他没多时就睡着了。
草坪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燕殊发现自己眼前有一只小兔子,是认识的那只,傻乎乎又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还没等自己对它说点什么,就莽撞地跑进了一片刚被大雨淋湿过的森林。
雾气中,小兔子跑跑停停,不太老实,燕殊跟在后面,觉得它像有意等着自己,并没让自己跟丢。
跑得有些累,燕殊手扶着膝盖想歇息一会,可谁知小兔子却以为自己不再跟了,突然回头往这边奔来,一个跃起钻进燕殊怀里。
毛绒绒的一团捂在胸口,许久未见却依旧熟稔,燕殊低着头,鼻尖在他长长的耳朵亲昵地蹭了蹭,再仔细一嗅,咦?原来是一只白松味的小兔子。
靠坐在展墙上没有支点,身子重重歪了一下,梦境消散,燕殊惊醒过来。
他还有些恍惚,摆头四下寻了一圈,想找回怀里那只小兔子,可兔子没看到,却看到展厅的门口,有个人。
C厅是个稍偏僻的小厅,为了配合展出的这副画开了投影,顶灯关着只留下几盏小筒灯,显得有些昏暗。
燕殊眯起眼睛,只能看清门口那个轮廓,是个戴着棒球帽的高大男人。
他下意识站起来,想再看清一点,却听阴影里那个人说:“不好意思来迟了,还可以进去看看…我的画吗?”
声音、语气、信息素的味道,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燕殊有些不可置信,瞬间顿住。
深蓝色的展馆里光影变幻,透明而灵动的星空荧,从脚下的地板中缓缓游弋到背后的展墙上,巨型的幕布上有连绵的山脉,一棵不算高大的蓝榛树,在燕殊身后陪着他呆呆地站立着。
许了这么久的愿望,终于被听见了吗?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梦到过他了…
水汽迷蒙了眼,燕殊很轻很轻地眨了眨,泪漫出来又滑下去,那人居然还在,梦没有醒。
真好。
竭力想维持着梦的情景,燕殊看了眼表,声音颤动得厉害,“还有三分钟闭馆,你要…抓紧了。”
门口的男人身形微动,然后燕殊见他快步向这边走来。
星空荧游来游去,那人穿过那些光影,脸也越来越清晰。
“三分钟?那可能不太够。”
“你…”
他站定在燕殊面前,把燕殊推到墙上,坚实的身躯压了上来。
直到腰被紧紧箍着,不由分说的吻汹涌而来,燕殊还不敢相信,他大睁着眼睛,两行清泪扑倏地流着。
没有缓冲,舌尖长驱直入,口腔里满盈的白松气息,让一切都越来越有实感。
燕殊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
他有些慌乱地推开覆在身上的男人,焦急地捧起他的脸仔细查看,瘦了,黑了,但这触感是温的,热的。
都是真的。
“你回来了…”
他会没事的。
他会没事的…吧?
他…真的还能回来吗?
在哥哥和世人面前,燕殊尽力维持着平静,可其实他的内心从没有随着时间而变得沉寂,反而像张越来越薄的纸,就快禁不起一点的吹动。
每晚闭上眼就会有无数猜测,每一条都触目惊心,经常会心颤不止,无法入睡。
然而现在,所有猜测都没有成真,每天希望能梦到的人,真的完好无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燕殊的视野朦胧一片,他激动地笑着,泪水都被挤了出来,助视器被一把摘下,他抓住面前人的衣领,垫脚送上了自己的唇舌。
主动地、猛烈的,进攻性很强。
探取与纠缠不休,炽热的喘息每一声都在诉说着深切的思念。
巨大的翅膀温柔抚过两个相拥紧密的人,星空荧低吟的声效,让不大的展厅变得像浩瀚宇宙,寂静又空冥。
小鼹鼠的力气,也可以是很大的。
被小鼹鼠吻得无力招架时,伍执这样想。
再次拥抱到惦念许久的温软,心情像被雨水浸泡过的木头,潮湿而松软。
“唔。”突然一阵晕眩。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小鼹鼠的声音很紧张,忙从旖旎的气氛中抽离,上下其手给伍执检查一遍,他担心自己太过激动,以至于刚才没有看清,伍执是不是哪里受了伤?
对于自己吻着吻着就没站稳这件事,伍执很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
“伤在头部,站久了还是会晕。”
伍执解释着,但没放开小鼹鼠,而是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小鼹鼠和他身后的墙上。
他笑得有些虚弱,但也有几分无赖,“得麻烦老婆抱我一会儿了。”
燕殊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还在自责,刚才怎么没发现伍执带着棒球帽,这么违和的一点。
“好,你先靠在我身上”,燕殊伸出双手环上了alpha的腰,把自己当做他的支撑。
“你从哪儿回来的?去过医院了吗?头晕恶心吗?让我看看头上的伤好不好?”
一连串关切的问话,让伍执觉得久违了,他庆幸上天待他不薄,让他还能有命听到这些。
在燕殊看不见的地方,伍执抹了把眼角。
“别担心,从基地医院直接飞过来的,是有一点点后遗症,但慢慢养就好了。”
晕眩带来的短暂不适过去后,伍执慢慢站直身体,还是坚持将燕殊拥进怀里,他抬头看到了墙上的那副画。
当时在惊蛰星上简单的素描稿,如今已被上好了颜色,展示于墙上。
更立体了,也更有意境了。
蓝榛树和山脉的轮廓基本没有变动,但原本大片的留白,却被渲染上了不同层次的金色,整个峡谷像是升起了金色的霞光。
“暖色调的。”
证明在小鼹鼠的心里,惊蛰星共度的那段逃亡时光,他并没有再不开心了。
燕殊依偎在alpha的怀里,与他一起看向那画。
“嗯,金色的光,代表期盼。”
燕殊还是没好意思说,那棵蓝榛树象征着曾经孤独的自己,而伍执就是他生命中的大片金色,浓墨重彩,弥补了他人生的留白。
“我们要说的也不止这些吧?是不是该选个别的地方?”
燕殊还是很担心伍执的情况,这么长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很想知道。
“好,都听老婆的。”
第139章 久别重逢上(2w海星加更)
那么多话和思念要说,是该好好选个地方,可两人选着选着,就选到了出租车上。
伍执是坐飞行器直接飞过来的,燕殊也没有开车,所以两人只能打车往回走。
久别重逢,自然是谁也不愿意分开的,但在首都星,他们没有小家,现在这个情形,无论是回伍家还是回燕宅,貌似又都不太合适。
无奈,伍执最终还是选择先把燕殊送回燕宅,等自己回A区报道完安顿好,再来找他。
俩人在后排落座,伍执把燕殊扣在怀里,一直吻着他发顶,握紧着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他用了十几分钟,把这几个月的心惊肉跳,讲述给了燕殊听。
当时利维坦深知大势已去,备了后手,当伍执开枪射向他时,他引爆了游艇上的炸弹想要同归于尽。
队长陆任身陷火海无法逃离,伍执当机立断回去救人,还好他们来之前摸清了救生艇的位置,伍执冲回去背起陆任,在浓烟中往底仓跑找到了一只。
然而正要跳下去,云际的人追了上来,伍执击毙了两个,自己也中了一枪,烧断的甲板掉下来砸伤了他的头,最后救生艇开出去了,但他和陆任也都昏迷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流民聚居的小行星上了,伍执隔着氧气罩,看见是个陌生人在照顾自己。
当时他还很虚弱,意识并不清明,那个陌生人倒很友善,告诉伍执自己叫汪启,也算是半个联邦的人,让伍执放心。
后来在断断续续的清醒中,伍执知道了汪启其实是流民出身,他的工作就是长期在交界星域巡航,收集星盗的情报与联邦交易。
汪启告诉伍执,他们是被云际上的流民救起来的,长期生活在穷凶极恶的环境下,哪有什么真善美,这些流民救他们,是看他们算两个壮年劳动力,想把他们贩卖到交界处的小行星上,换取财富。
万幸,他们的贩售信息被汪启看到,汪启一下就认出被烧毁的衣服是联邦军队的制服,他马上联系了医院,对伍执和陆任进行了救助。
汪启没掩饰自己的意图,把他们交回联邦,自己能赚上一大笔,以后的合作也会更紧密,虽然抱有私心,但汪启对他们的照顾可谓尽心尽力。
救起他们的流民见人还喘气,就把他们送上了运输舰,这造成他们的伤势都有恶化,汪启找了这颗小行星上最好的医疗资源,他们才保下命来,但伍执腹部中弹,头部又遭受重击,还是断断续续昏迷了三个多月,而陆任伤势比伍执更严重,至今仍昏迷不醒。
交界星域鱼龙混杂,汪启很谨慎,走了关系把两人的身份隐瞒下来,没有贸然去传送信息,等联邦和星盗的战事渐渐平息下来,他才找到机会联系外界,恰巧当时交界星域有联邦的巡航舰在巡航,很快就对接上,把他们送回了Z区。
这期间伍执的状况并不太好,颅骨骨折,脑内血肿,致使他并不能完全清醒,经过了两次手术才逐渐恢复,出了重症ICU后,军部的行动审查又开始了,直到两天前,他才正式脱密,被允许转院回A区。
“旧终端烧毁了,上飞行器前刚拿到新的,看到你发的信息,直接就掉头赶来了,还好没晚。”
伍执现在想想,自己也真是够走运的,赶上了画展的最后一天。
他还在那庆幸,可怀里的人,却半天没了动静。
伍执低下头一看,小鼹鼠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小泪人儿。
“我都回来了,怎么还哭呢?”伍执没那么精细,抻着自己袖子就给人家擦。
“你受了好多苦…”
小鼹鼠委屈巴巴,能听出来有多心疼,伍执不想他难过,就有意逗他笑笑,“以前有钝感症的时候,还以为你不爱哭,现在看起来,竟然是个小哭包。”
谁知小鼹鼠不但没笑,还十分认真地回答了他,“那是因为,以前没什么值得哭的。”
被误会、被冷待,这些都没有知道伍执回不来这件事更让他伤心,这种伤心是即便什么都不听不看不想,泪水也会顺着眼眶自动滑下来那种。
这话说得伍执十分揪心,他忽然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是昏迷了,可小鼹鼠却是清醒着承受了每一天。
于是更加愧疚。
“对不起,是我不好,说了你需要时会一直在,不让你再有遗憾,结果却消失这么久,还害你哭得这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