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晨欢
在明喻乐观起来的同时,席择却整个人崩溃了。
他无法容忍自己的爱人受到如此残酷的折磨,甚至他的爱人在这样死寂一样的黑暗中,还能淡然的微笑。你为什么要这么开朗?你为什么要让他如此心痛?
明喻的25岁,在一个明媚温暖的春日早晨,戛然而止。
在这些日子里,席择早已整日蜷缩在这个青年的病床旁,不敢再多去看自己的爱人一眼。他不用吃饭、不用喝水,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也从未发生过任何变化,可是在明喻失去世界的时候,他却开始日渐崩溃。
明喻的突然离去,席择并没有察觉到,直到他的心电监护仪忽然发出报警似的声音后,席择才整个人怔然地抬首,看着那屏幕上的一条直线,呆滞地看了许久。
医生护士们纷纷进入病房,紧接着明喻的朋友们也来到了这里。
所有人早就准备好迎接这一天,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们却仍旧绝望地大哭。
明喻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在得病的时候他便签署了协约,捐献出自己的身体器官。这个病是小脑的萎缩,他会逐渐对身体的每个部分失去控制,到最后失去对心脏、对呼吸的控制,因而死亡。
但是在这个过程的同时,他的思维却从未有过停止和滞留。所以他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虚弱,他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的崩溃,这就是这个病最残忍的地方。
当那张白布蒙上明喻的脸庞上,席择忍不住地低首吻上了那张嘴唇。
在触碰到实物的时候,席择倏地怔住,但是这个浅薄的吻却也只是一瞬,便使得他再也无法继续碰到对方。
那唇上还残留着一丝温度,就好像他的青年从未离开过一样。
席择再一次地痛哭起来,他哭得撕心裂肺,他哭得无法自制。他守着这个青年的身体,在医院里呆了一夜,最后看着他的朋友们将他送进大火中,身体在火中噼里啪啦的燃烧。
即使离开了两年,但是在明喻真的离世时,全世界的粉丝还是为他痛哭,全世界的媒体杂志都为他哀悼。他的葬礼举办得很简单,只有几个朋友,守在他的墓碑前,重重地鞠了一躬。
在那墓碑上,留下了明喻还是少年时的照片。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25年的人生,短暂如惊鸿一瞥。席择倚靠着爱人的墓碑,沉默地守了一年。
一年后,这场梦倏地崩碎,一切又回到了美好的世界。
第二百三十六章 新生(下)
持续了整整七天的低热,在体温终于升高后的第二天,席择终于醒来了。
此时此刻,距离“则遇”的初次高定时装秀已经只剩下一天了,幸好席择在这个时候醒来了,否则第二天他昏迷不醒的消息绝对会在世界各大媒体上流传开来,再也无法压住。
就好像昏迷时一样的突如其来,在醒来后,席择的身体很快恢复,并且在当天晚上就投入到了时装秀的准备中去。第二天的高定时装秀如期而至,盛大辉煌,耀眼夺目,给“则遇”开了一个好头,也让全世界的人承认了“则遇”的存在。
在时装秀结束后,明喻就赶紧拉着这个男人回家休息。
他可还清楚地记得席择昏迷不醒的模样,醒来后还有如此大的工作量,要不是席择强调一定要如此,否则明喻甚至不舍得让他继续参与到时装秀的准备中去,只允许他在时装秀结束后登台感谢一下。
35°的低温、甚至还持续了整整七天,这绝对是一场足以致命的灾难。然而在席择醒来后,医生却惊讶的发现他的身体没有一丝的恶化,仍然十分健康强健,除了稍微有点虚弱外,与常人无异。
然而即使医生都这么说了,明小玉也不允许席择胡来。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俊秀漂亮的青年眉头紧蹙,他一边单手扶着方向盘,一边认真地说道:“三年前你就说你年纪不小了,精力也没有以前那么旺盛了,那席先生,这次我不过就是出去了三天,你就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23岁的明喻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稚嫩青涩的少年,原本他的光芒就内敛沉稳,如今再加上岁月的磨砺,这种锋芒已然被打磨成圆润细腻的宝玉珠光,使人无法移开视线。
明喻的强势在这段时间里,表现得是淋漓尽致。
毕竟是七天没有进食、一直用葡萄糖维持着生命,席择的脸色还是有些病白的。但是在这个男人睁眼的那一刻,外表上的虚弱便不能左右他强大凌厉的气场,因此即使他现在揉着太阳穴坐在副驾驶座上,也没有被一旁的青年夺去风采。
明喻现在真的挺生气的,不,该说是非常非常生气。
然而这股子气愤恼怒在化为目光刺向一旁的男人时,却被对方淡定地无视了。
席择薄唇微勾,反问道:“什么时候拿到驾照的?”
明小玉嘴唇一抿:“你在转移话题。”虽然谴责了一下,但明喻还是回答了:“在这次回来的时候拿到的。刚拿到就开了车去找你,没想到就看到有的人昏迷不醒了。”
明喻这些年都实在太忙,所以一直没有考驾照,最近才刚刚抽了时间去考。
席择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
车子平稳地驶上了高架,等到堵车的时候,明喻这才抽出了手,伸手就掐在了席择的脸上。
男人俊美朗逸的脸庞被掐得稍微变形了一点,但是就算这样,明小玉也仍旧不解气,足足捏了许久后,才冷哼一声:“看到你那副样子,我还是有点着急的。”
席择挑眉:“有点?”
一想起自己这些天来的担心,明喻冷笑道:“非常着急!”
正巧这车也实在堵得不能前行一步,明喻便开始数落起来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自己也知道,你今年30岁了,这样不眠不休地去工作,就算是13岁都吃不消!身体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次要的,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说这些话的时候,明喻神情郑重,语气认真。浅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凝重与诚恳,他看向席择的时候,那目光甚至不再是叮嘱,而好似一种恳求,在恳求对方一定要珍惜自己的身体。
说到最后,明喻叹了口气,道:“能看到这个世界,就是一种幸福;能听到这个世界,也是一种幸福。你能行走在这个世界里,拥有一副很好的身体,这就是最幸福的事情。”顿了顿,他微笑道:“席择,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能让我永永远远地爱下去,不要出任何事。”
这笑容温暖而又柔和,秀美的凤眸微微弯起,清俊雅致,一下子就与席择梦境里的那个人重合了。
那是在同样灿烂金黄的阳光下,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即使眼不能见、耳不能闻,甚至连触觉都有点迟钝,他都努力地去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对着柔暖的阳光露出一抹微笑。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席择伸手揽住了自己的爱人。
“我会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你也是。”
明喻自然没有听出席择话语中的深意,他抬手随意地在男人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道:“好了好了,知错就改,还是可以原谅的。不过我担心了这么久,你得给我点补偿,席先生,晚上我要吃大餐。”
席择闻言,道:“我来做?”
明喻理所当然地点头,一边开始向前挪动车子,一边道:“对,你要做我最喜欢的油焖大虾、糖醋里脊、红烧狮子头……”
这一堵,足足堵到了晚上十点多,两人才回到家中。
看上去晚饭是不可能再吃了,但是夜宵还是可以有的呀,于是席择便随意地做了几个小菜,清淡可口,两人简单地用了餐。
用餐过后,这对老夫老妻……咳,这对老夫夫就开始看电视了。
和普通的夫妻没有任何区别,席择一边低头看着最近七天拉下来的、各种需要他批准的资料,一边抬头看几眼电视;而明喻则一边低头玩手机,偶尔抬头看看电视上在放的内容。
恰巧放到了明喻半年前为“纪和雅”拍摄的一支广告,明喻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接着道:“这广告是上个月才开始放的,在你昏迷的这几天里,这广告的收视率不错,很多人都挺喜欢的。”
自家香菇的广告席择肯定是认真地看过去的,听了这话,他问道:“因为你?”
明喻笑眯眯地点头:“准确来说,是因为我的演技。”
席择:“……”
过了片刻,席择轻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明小玉顿时不服气了:“喂你这什么意思?我的演技可是得到很多人的肯定的!虽然比萧姐、方哥他们差了很多,但是我在演艺圈也是平均水平了,我今年还接下了我的第三部电影,准备去客串一个配角呢!”
闻言,席择的眼前顿时浮现起那梦境里一幕幕可怕的场景。那梦里的明喻,演技已经不是用“惨不忍睹”可以形容的了,简直就是车祸现场。这么一比,确实,现在的明喻演技好了不只是一个等级。
“我来帮你磨练演技。”
明喻微愣,问道:“怎么磨练?”
“我想到了一个剧本。”
这个吻从客厅开始,很快便到了卧室。
两具颀长挺拔的身体在床上交叠翻滚,很快青年便发出低悦动人的呻吟。
在高潮即将来临的时候,席择却忽然停止了动作,望向身下这个沉浸在欲望中的青年。他的目光幽邃深远,仿佛穿透了岁月,紧紧地凝视着明喻。
这是他的爱人,这是他爱得撕心裂肺的爱人。
他的爱人曾经让他痛到无法言语,而如今他的爱人却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梦境里的情景,清晰得仿若昨天;而梦境里的悲痛绝望,却又让他无法忽视。
情欲在即将登顶的时候忽然停住,这让明喻也难受得皱紧了眉头。绯红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埋怨的神情,那模样已经超越了世界上最妩媚妖娆的女子,让席择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加快,似要跳出胸口。
“你又是想逼我做什么?”
青年尽量压制住了情欲,沙哑着声音问道。
三年前他答应了席择的求婚、并且愿意在“纪和雅”高定秀上穿婚纱登场,这其中虽然有他的职业素养的督促,但契机还是席择在床上逼迫得他只能就范。而如今,席择再一次地在这种时候停住,明喻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人又要使坏。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清澈皎洁的月光下,男人微微垂首,始终没发一言。
他只是用一种幽静深邃的目光认真地凝视着自己,冷峻矜贵的面容上渐渐浮现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沉痛,这种悲伤与痛意夹杂在一起,让明喻无法理解,心里却又紧紧地揪住。
他和这个男人深爱多年,早已将对方看作是自己骨血里的一部分。
他不可以没有席择,而席择也不可以没有他。
无论是在两人寻常里的拌嘴中,还是在一些没羞没臊的小剧本里,明喻都见过席择的许多模样,有高傲冷贵的,有温柔细心的;有沉稳淡雅的,有冷血残酷的。明喻很喜欢这些席择表演出来的模样,因为他觉得,这也是对方对自己的爱的一种表达。
可是席择如今的模样,却完全不像是一种表演。
他的痛好像已经深入骨髓,他的悲也已经窜进血脉,当一滴眼泪落在明喻的脸庞上时,他整个人微微怔住,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席择开口。
“如果看不见,你会想什么?”
“如果听不见,你会想什么?”
“如果连皮肤都感受不了空气的温度,你又会想什么?”
一连的三个问题,让明喻彻底地愣住。
他的瞳孔轻轻颤抖,心中是千头万绪,但是一切在再次抬眸看见这个男人含泪的眼眸时,倏地化为了平静。明喻轻笑着翘起唇角,抬手环住了男人的颈项,他昂起头给了对方一个深情的吻。
“我会想,我还活着,我还能思考,我还能去想象我这辈子从未有过的爱情。”
回应明喻的,是男人突如其来的亲吻,在这个吻中,两人同时达到了顶点。
朦胧清亮的月光下,青年拥抱着男人的腰身,他将耳朵贴在对方的胸膛上,一边聆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声,一边开始讲述起自己曾经的故事。
这个故事他从未想过要讲给对方听,因为这个故事的结局实在太过于沉闷。
明喻自认为他的上辈子已经几乎没有了什么遗憾,他无父无母,亲情他并不是很渴望。早在生病前他就已经达到了事业的巅峰,成为了时尚界的一个神话。他也有一群很好的朋友,并且花费了两年的时间,让所有人都接受了他的病,他也与这些朋友很好地道了别。
他唯一没有过的,就是爱情。
他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滋味,因为在那个世界,他没有爱上任何一个人。
席择的眼光很高,明喻又何尝不是?
越是优秀的人,就越是挑剔,但是一旦他们真的爱上了谁,那就是一生一世的事情。
生命里最后六个月的黑暗时光,明喻只用了简单的一句话概括。他说他不知道那到底是多久,他只觉得很长很长。他看不见、他听不见、他碰不到,于是他就开始想象。
至少他的大脑还是可以工作的,所以他就开始想象。
他在想象,他只是一个健康快乐的普通人,他有一个美丽善良的妻子。他们幸福美满地生活,可能有一个孩子,或许是男孩,或许是女孩。他回家时,妻子已经烧好了饭,而吃晚饭后,他和妻子一起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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