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言 第45章

作者:回南雀 标签: 近代现代

  怪不得当年摩川会那样生气。我以为的偏见、轻蔑,原来都是他难以忘怀的无辜生命。

  昆宏屠闻言再次举弓:“那你这个胆子不太行啊哈哈哈。”

  射箭带动的是肩胛和后背的肌肉,虽然跟肋骨没多大关系,但由于肌群的拉扯,多少还是会影响到那里,久了就有些酸胀。

  我转动肩膀,摸了摸自己断掉的那根肋骨,拧眉看着远处箭靶上糟糕的成绩,有些不想玩了。

  “你肋骨好了吗就跑这儿射箭?”身后猝不及防响起摩川的声音。

  我一转头,就见他双手交叉环胸站在我身后,深邃犹如混血的五官配上夏人的打扮,让他少了份圣洁,多了份酷帅。不过,各有各的高级。

  “你这么快回来了?”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咦,都快中午了?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

  “频伽,您回来啦!”昆宏屠小狗一样凑过来,“您也玩一会儿吗?我听我阿妈他们说,您的箭术可厉害了,叫什么……一百步外可以射中一片叶子。”

  我思索片刻:“百步穿杨?”

  “对,就是这个!”

  摩川脸上一派平静,既没有矜骄,也没有什么急于证明自己的欲望。

  “先去吃饭吧,下午再说。”

  以前摩川射箭是很厉害,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信他还有原来的水平。

  “你们频伽都多少年不碰箭了,早就生疏了,现在别说百步穿杨,”我手持长弓,指向远处箭靶,故意挑衅道,“射中三十米外的靶心都难吧?”

  男人都是不经激的,一激,就是淡薄无欲的频伽也要上套。

  他盯着我,直接摊手到昆宏屠面前:“拿来。”

  昆宏屠忙将自己的弓给他:“频伽,要把靶子上的箭全给你拔掉吗?”

  现在两个箭靶上都有二十几支箭,而且主要都集中在靶心附近,能瞄准的地方少了,射中靶心的难度自然也就增加了。

  “不用。”摩川说着,从箭筒里缓缓抽出一支箭,卡进弓弦,然后开始后退。

  一步又一步,他不断远离起射线,直到退无可退,一只脚的脚跟抵住墙壁。

  侧身站立,推弓,拉弦,闭眼……

  一阵微风吹过,弦上的箭宛如被这股风推动,“噌”地脱弦而出,摩川睁开双眼,维持了这个姿势几秒才将弓放下。

  “中了,射中靶心了!频伽好厉害!”昆宏屠比自己夺得射箭比赛第一名还高兴,整个人都快原地蹦起来。

  听到他的欢呼,我这才将视线从摩川身上拔开,扫了眼三十米外的箭靶。

  摩川射的是我那个箭靶,所以我还有印象,正中间完全落在靶心的那支箭,确实不是我射的。

  “现在可以吃饭去了吗?”

  摩川将弓随意地放回墙上,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些许经年累月无法被驯服的桀骜,是个非常不“频伽”的笑容。

  我猛然意识到,自重逢以来,他的克制守礼、稳重自持,很多时候让我都快忘了,他其实和我同龄,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海城大把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在通宵追剧,和朋友每天组队开黑,周末放松一下,就去逛街看电影。而摩川的二十多岁,却在关心乡村振兴,关心哪个孩子又没学上,关心葡萄能不能丰产。

  他好像一出生就在被迫长大,被迫成为一个懂事的大人。孩子的任性他不能有,年轻人的玩乐心,他也不能起。他只能是“频伽”的样子,只能是山君身边乖巧的传音鸟。

  但他明明就是摩川,一个活生生的,叫作“摩川”的人。会挣扎,会痛苦,会发脾气,也会对一个人……起心动念。

  下午本想和摩川一起到外面逛逛,谁想吃好饭忽然来了很多老人家,把整个堂屋都挤满了。

  我和其他人都退了出来,昆宏屠说这些老人家腿脚都不好了,平时不太能去棚葛,见不了频伽,也传达不了自己的祈愿。这次好不容易等到频伽莅临他们左昌村,憋了好多话要跟频伽讲呢,一下午是要的。

  我闲着无聊,自己一个人去村口小山坡上看了下落石清理工作。

  远远地,就见一辆黄色的碎石机正一点点将挡路的巨石碎成小块,再由其他人一铲一铲铲到路边。照这个速度,明天路应该能通。

  我回到索兰家时,果然如昆宏屠所说,摩川跟前还有大半的人,看情况晚饭前是结束不了的。

  回屋睡了个午觉,起来已经是傍晚,闻着饭香我就进了厨房,而这时候堂屋里只有两个人了。

  「好了好了,你们也回去吧,我们要吃饭了!都说一个下午了,还没说完呢?差不多行了,山君听得都累了。」索兰大着嗓门赶人。

  那两个老人家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起身,走时还不忘对摩川行礼。

  索兰家是个大家庭,吃饭时,七八人围作一圈,菜色虽简单,但一家人说说笑笑,气氛十分温馨。

  索兰是个勤快又能干的女人,说起决定种葡萄遭到丈夫反对时,她用不纯熟的普通话道:“我当时就想,不给我种,我就离婚,自己种,亏了赚了都是我的事。”

  “最后给你种了嘛。”她丈夫讪讪道。

  众人一齐笑起来,我去看摩川,他低头夹着盘子里的菌子,尽管唇轻抿着,表情却是放松带笑的。

  吃完饭,我主动提议要打牌,昆宏屠积极响应,其他表兄弟也说没问题。摩川正要往屋里走,我一把拉住他,将他留了下来。

  “我们不玩钱,你也一起吧。”我仰头道。

  不止是摩川,其他人都一脸诧异地看向我。昆宏屠的表情甚至带着惊恐,仿佛在说:“你疯了吗?这可是频伽,是不染俗物的高贵言官,你怎么能带坏他?”

  我就是要带坏他。

  见他迟迟不作声,我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用拇指不动声色搔了搔他的掌心,笑道:“你不会玩的话,我教你,好不好?”

  这场对峙没有进行多久,眼睫一颤,他收回手,在众人不可思议地注视下坐到了我边上的位置。

  “玩到十点。”他看了眼墙上的钟道。

第46章 佛魔无二,唯心所造

  索兰有两个儿子,都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和昆宏屠从小一起长大,三人感情很好。

  然而这样的好感情,在联起手来一起斗地主时,却出现了分歧。

  面对场上的一对“4”,大表哥表示,要不起。昆宏屠不可理喻地瞪了眼自己的上家,慌忙从一手牌里抽出了一对“8”。

  二表哥眉头紧锁,抽了两张放回去,换两张又放回去,最后小心翼翼打出一对“10”。

  我坐在摩川边上,看着他手里的牌没作声,让他自己打。

  他扫了眼桌上的牌,低头苦思片刻,打出了自己唯一的“炸弹”。

  我稍稍挑眉,用四个“K”炸一对“10”,高啊。

  三个“农民”显然也被这波操作震慑住了,对着那四个“K”纷纷表示要不起,让摩川再出牌。

  然后摩川出了一个6,他所有牌里最小的一张。

  我:“……”

  这真的很6。

  大表哥这次想放水都难,斟酌着,最终打出一个“7”。

  “一个7?你会不会打啊?”昆宏屠用力甩出一个“A”。

  二表哥迅速大王压上,把昆宏屠压得一口气憋在胸口,整个人都青了。

  “不是,你到底跟谁一边的,你干嘛压我?”他不明白,他想不通。

  二表哥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他:“我乐意。”

  摩川手里此时都是些细碎的小牌,早就没有比大王还大的牌了,他摇了摇头,道:“过。”

  大表哥和昆宏屠也过了。

  二表哥冷笑一声,掏出一张……3。

  “你他……”昆宏屠气到骂脏话,骂到一半想起摩川在场,又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索兰坐在一旁边看我们打牌边做针线活,被这一幕逗得放声大笑,眼都眯缝起来。

  摩川聚精会神在这场一对三的牌局上,仿佛这不是什么娱乐性的扑克游戏,而是一场关乎言官荣誉的严肃考核。

  面对自己为数不多的几张牌,他这次出手要谨慎得多,手指几次落在不同的牌面上,最后选了一张“2”,还侧首看了下我的反应。

  我抬了抬下巴:“就打这个。”

  有两个表哥吃里扒外,向着地主家,昆宏屠一个人再怎么挣扎也是无力回天,没一会儿就输了这局牌。而接下来的牌局,无论是谁当地主,只要摩川在哪边,哪边就会拥有大概率的胜利。

  唯一输的那局是昆宏屠当地主,牌实在太好,我全程给摩川当军师出谋划策都没赢过。

  输的人要做三个抱人深蹲,昆宏屠作为我们中身材最矮小的,得到他两个表哥的一致偏爱,每次都抱着他蹲。而轮到他了,在场的哪一个他都抱不起,只能场外求助索兰姨妈。

  索兰起初有些害怕,后来逐渐熟练,不用招呼也知道自己站起来,被外甥拦腰抱离地面时,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摩川才输一次,但也要遵守规则,接受惩罚。

  撸起两只手的袖子,他从座椅里起身,向一旁空地走去。

  昆宏屠都已经站起来,自觉地要充当人肉配重器,摩川却看也不看他,掌心向上,冲我招了招手。

  “柏胤,过来。”

  我一愣:“你要抱着我蹲?我可有一百四十斤呢。”

  摩川活动了下四肢,仍然是那句话:“过来。”

  频伽开口,其他人哪敢不从?

  我笑着朝他走去:“这可是你要抱的,你别后悔。”

  单手勾住摩川的脖颈,下一瞬,身体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托抱起来。摩川脸上丝毫没有勉强的痕迹,仿佛抱起我就跟抱起一口锅那样轻松。

  当了频伽后难道还要从事什么体力劳动吗?不然他到底怎么练得这么大力的?难不成是晚上一个人在房间里偷偷做俯卧撑?

  我都还没想明白问题的答案,他已经稳稳做完三个深蹲,在索兰一家热情地拍手叫好中将我放了下来。

  “站稳了。”他的手停留在我的腰间,确认我双脚都稳稳站到地上后才松开。

  牌局结束时,正好是十点,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几人收拾了桌子打算各自回去睡觉,索兰身侧夹着自己做针线活的小篮子,趁其他人不注意来到我和摩川面前,轻声道:“给你们房里放了干净的裤子,新做的,没穿过。”

  昨天我们来左昌时,她对摩川还只是敬畏,做事说话都很小心。然而才过去一天,她言语里虽还有敬,畏惧却少了,看着摩川,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辈看着族里有出息的小辈,充满了欣慰与喜爱。

  “哦,好,谢谢姨妈。”也不知道她说的什么裤子,但既然是特地为我俩准备的,谢总没错。

  拎起床上被叠放整齐的一片白布,我眯了眯眼,向摩川请教:“这是你们的……”

  他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闻言瞥过来一眼,道:“犊鼻裤,就是你们的内裤。”

  倒三角下接一块长方形,粗看有点像是一个封口的“Y”,两个“Y”相连,两端各有一条细绳,结构并不复杂,但还是让我一个夏人感到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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