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蜜月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有
第7章 味增牛舌饭团
在简��的注视下，他打开餐盒密封盖，十颗椭圆形饭团整整齐齐躺在一起，像两排幼儿园里午睡的小朋友，紫菜包在当中，露出头和脚。
月时宁递给他一只一次性手套：“味增烤牛舌饭团，一起吃吧。”
对方稍作犹豫，接过了手套：“我吃一颗垫垫就行，真的不怎么饿。”说着，他拿起最角落的那一颗，一口就咬掉一半。
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但月时宁兀自将他归类为“极好相处的人”。
不是那种所谓“高情商”的面面俱到，而是好像什么事都很无所谓，俗话叫做“心很大”。他既不在意在别人面前丢脸，也不会为了撞破别人的难堪而忧心忡忡。跟这种人相处很舒服，不必随时保持社交敏感，生怕哪句话没说好就把人得罪了。
月时宁随手拖了张椅子坐在他身边，跟着抓了一颗饭团吃起来。
简��嚼了几口忽然停下来，他意外地看了看手中的饭团，又转眼看向月时宁身边那个可可爱爱的铝箔袋，想找一找餐厅logo或是地址和送餐电话什么的，可袋子上除了一只懒洋洋的蛋黄哥，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月时宁唇上沾了薄薄的肉汁和油分，像涂了一层透明唇膏，亮晶晶的。
“这个是在附近买的吗？有没有外卖？”简��很久没吃过这么让人惊喜的午餐了，表面平平无奇，味道却毫不敷衍，一颗饭团竟然舍得裹上四片牛舌。虽然是冷吃，可牛舌却香而不腻，软嫩入味，饭团也是粒粒分明的，干湿恰到好处。回国这半年，公司附近能吃的东西来来回回早已经腻了，每天一到中午就犯愁，时常随便拿个便利店的三明治糊弄过去算完。这里离他公司不算远，如果能买到外卖的话再好不过……
“没有哦，不送外卖。”月时宁狡黠一笑，酒窝出现，转瞬即逝。
简��看着这赏心悦目的笑容，心里一阵遗憾。舍不得一下子吃完，他第二口下得克制了许多。
月时宁不知为何而开心，饶有兴致地看看他一口接一口：“喜欢的话，你多吃几个吧。”
简��一番天人交战，终是控制不住拿了第二颗，赞叹道：“很好吃。我公司附近也有卖饭团的，差远了。”
“是吗，应该是成本问题吧，大部分餐厅舍不得这么下料。你如果喜欢可以自己试试啊，其实这个做起来很简单的。牛舌切薄片，白味增加清酒，蜂蜜，苹果汁，生抽调匀做成腌料，放到冰箱里把牛舌腌渍过夜，第二天早上用平底锅煎个九成熟，放凉后包在白饭外面，随便捏成什么形状就可以。哦对了，不怕胖的话，可以把锅里煎出的肉汁拌到蒸好的饭里，再撒一把熟芝麻，会更香。如果怕吃起来弄脏手不方便，就这样在最外层裹一张海苔……”
“等等……”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说，这个饭团，是你自己做的？”
“对啊，”月时宁点头，“今天早上刚捏的。”
简��愣住，他实在想象不出国际超模下厨的样子，尤其是眼前这个人，仿佛生来就不带什么烟火气。
月时宁忽然眉眼一跳，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不太会做饭啊？”
简��回过神：“会的。简单的都会……只是……”他把那半句‘没想到你会’硬生生吞下去，“你刚刚说的太快了我没记住。”
“没关系啊，等一下我可以微信发给你傻瓜教程。”月时宁看了一眼手机时钟，又囫囵塞了一口。
简��顿了顿：“不是说，模特不能加合作方微信么。”
月时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吞下嘴里的东西：“是……那，你可以关注一下我的微博账号，几乎每周都会挑一天发做菜的vlog，下面好像都有文字整理。”
“好像？”
“嗯，我不确定是不是每一条都有。微博账号基本是我的助理姐姐在帮忙管理，我自己不太登录。现在平台实在太多了，来不及一个一个弄……”月时宁迅速吃完第三颗，剩下的连同盒子一起塞给他，“你先慢慢吃，我得去看一会儿书。下周四要考试。”
简��点点头，目送他回到那个特意为他准备的单人沙发里。午休的工作人员已经陆陆续续回来，月时宁抱起了平板电脑，目不斜视地静止在嘈杂来往中，其间他身边的助理小姑娘替他拦下了所有打扰，包括简��去还餐盒也是她帮忙接收的。
下午天色突变，太阳还是一样大，可不知哪里来的阴风阵阵。反光板差点带着摄影助理一起飞走，一行人只得拍拍停停。
拍摄间隙，造型师需得不停替模特重整发型服装，月时宁的助理也会见缝插针替他撑起巨大的黑伞，让他趁机在阴影补防晒喷雾，每小时都要从头到脚喷一次，丝毫不马虎。
要说模特最辛苦的地方就是要反季拍摄，秋冬拍春夏，春夏拍秋冬。
所以为了配合杂志的发售日，月时宁身上是某潮牌的新款夏装，一件最单薄的T恤和一条复古印花运动裤。
与高大上的棚拍不同，外拍的气氛相对轻松，他戴的也不再是昂贵的收藏级珠宝，而是面向普罗大众的基本款，以及今夏上市的“holiday”系列。
月时宁不愧超模的名头，对各种风格的拿捏都游刃有余，转眼就从棚里那个冷淡又充满距离感的大明星切换成平易近人、气质干净的大男孩。
简��默默看着他随性地行走，回眸，看着他不经意撩起头发，在风中对着镜头腼腆地笑。夕阳从楼宇间跃出，融融暮光落在亚麻色的发丝与睫毛上，星星点点，月时宁微微眯起那双蓝色眼睛，伸手去抓射向镜头那一束光，珍珠尾戒在光下熠熠闪亮，仿佛缀在他指尖的一滴水珠，倒映出华灯初上的都市。
嘈杂声消失了一瞬，人们的呼吸连同这画面静止了几秒，摄影师有些错愕地从取景框中抬起头，又立刻回过神继续拍摄。
那个瞬间，简��有种回到了学生时代的错觉，被单纯，不知天高地厚，不为明天忧愁的幸福感充盈着。
这就是所谓超模的表现力吗？他忍不住心惊，怪不得同样优异的外形条件下，有的人只能勉强温饱，长期在等待中度日，而有的人却能得到各个设计师和摄影师的偏爱，忙到脚不沾地。
“换下一个套。”摄影师满意地挥了挥手。
造型师立即抓着一顶黑色报童帽咻得跑到简��面前：“帅哥，帽子上要别那个海浪胸针。”
简��点头，将珠宝箱平放在长椅上，迅速取出海浪胸针别在她比划的位置。
“斜着是不是更好看一点？”
简��抬头，发觉月时宁已经换好了造型站在他面前了。白色贴身背心，外面是一条和帽子同色的单侧背带长裤，裤脚的法式刺绣中掺杂着珍珠元素，呼应主题。
太阳即将落山，温度下降得很快，他微翘的鼻尖被冻得泛红，不显得狼狈，倒多了一份楚楚动人。
简��低头替他换爆米花手链的时候，难以避免地触到他的手指，冰块一样。
“……太冷了，不然你先披上外套吧……”他不自觉移到了上风方向。
“马上就要开拍了。”月时宁摇摇头，弯腰让造型师替他戴上了帽子，又带着满胳膊的鸡皮疙瘩跑回摄影师面前。
团队收工时，天色彻底暗下来，月时宁已经冻透了，倒春寒不容小觑。
他迅速去公共洗手间换回了自己的卫衣和长裤，揉着冰凉的耳朵找到简��，伸手要将手链物归原主。
简��顺势接住他的手，蓦地一股暖流注入掌心，月时宁一愣，拿起热乎乎的宝特瓶举到眼前，是一瓶乌龙茶。
“附近只有一家711，我就随便拿了一瓶。不喜欢喝就放在手上暖一暖。”
月时宁拧开了乌龙茶灌了几口，立时暖和了不少：“谢谢。”他冲简��笑了笑。
对方却忽然低下了头，小心翼翼从他手腕上取下手链收好。
与摄影师和妆造团队一一告别后，他带简��跟在大部队身后往停车场方向走：“今天辛苦了。很无聊吧。”
简��摇摇头：“不无聊。坐在公司里比这无聊得多。”
“是吗。”月时宁没当真，“你怎么走？”
简��掏出手机晃了晃：“叫车。”
月时宁一愣：“你拿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公司没有配车吗？从棚里过来的时候，你也是叫车来的吗？”
“跟化妆师的车来的。”简��无奈耸了耸肩，“其实公司配了车，但……被主管开回去了，给他发信息他也没回我。”
……
这绝对是故意整他的吧……月时宁蹙起眉：“那你跟我的车一起走吧，现在是高峰时段，叫车不知道要等多久。”
简��垂眼看了看手里的珠宝箱，没跟他假模假样客气：“那谢谢你了。”
作者有话说：
下周末=-=
第8章 青春饭
银灰色SUV停在两人面前，座椅加热已经被戴欢欢提前打开了，月时宁上了交通工具习惯性犯困，没寒暄两句就窝在副驾里闭了眼，不知多久，又蓦地被关车门的声音惊醒，发现天色已经黑透。
他揉着眼角迷迷糊糊下了车，却倏然发觉周围有点陌生，车子只是临时停靠在某幢写字楼前的窄路上。
“这是在……”一阵劲风扑面而来，掀翻了他的棒球帽，他下意识闭上了嘴巴眯起眼。
身边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翻飞的帽子重新扣在他头顶，横跨一步站到他面前：“你怎么下车了，不用送我。”
月时宁重新睁大了眼睛，他们站的很近，狂风乖乖从简��背后绕过。
“睡糊涂了，还以为到家了。”才刚醒过来，月时宁嗓音发黏，他拧开一直握在手中的乌龙茶喝了几口，不想肚子忽然咕噜了一声。
简��忍不住笑了：“你中午把东西都给我吃了，现在饿了吧。”
一提起这个，月时宁就想起邹一��。这一整天身边总有一群人逗留，都没能认真跟简��道个歉：“那个，今天中午的事，对不起啊。”
“不用，不是已经请我吃过饭团了吗，真的很好吃。”那人忽而停顿了一下，思索了几秒才继续说下去，“……不过……如果真的有人为难你，还是报警比较好，勒索不算是小事，有一就有二的。”
倒也谈不上勒索，他和邹一��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但简��毋庸置疑是好意，月时宁半开玩笑：“你才是，一份工作而已，不用一味忍耐，对那些喜欢霸凌下属的人，你越是忍气吞声他就越得寸进尺。”
简��倒没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点头：“嗯，知道。那我走了，你考试好运。”
月时宁站在车边目送他大步流星离开，又一次觉得他穿西装虽然好看，但就是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上车啊！”戴欢欢降下车窗，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傻站着干嘛呢？你不冷啊？”
戴欢欢向来周到，总会替他准备好暖宝宝和热茶。
他重新钻进副驾，把座椅放倒45度，隔着车玻璃望向写字楼一扇扇明亮的窗子，弹了一指那瓶半空的乌龙茶：“不冷。”
借简��吉言，这次考试运气不错，题目都没有出范围，他答得很流畅。
但答得再完美，缓考封顶也只能得60分而已。上学期期末考试和时装周重叠得厉害，他实在做不到兼顾，不得已缺考了一科。
下午走出考场，月时宁直奔外婆家，进门的时候还早，外公正打鱼糜，身边的玻璃碗里是和好的面，浅浅的橘色，一看就是加了南瓜和胡萝卜泥。
“已经有春鲅鱼了吗？”月时宁放下背包去洗手，系上一条围裙，撸起衣袖站到外公身旁。
“还没有，鲅鱼得下个月，差不多清明节之后。”外公指了指一旁刚炸好的小黄花鱼，“想着你不能吃太多炸的，就留了一半把鱼肉剔下来给你包饺子了，你可以带两盒回去冻起来慢慢吃。”
外公熟练地用小木勺从料理机里舀出细腻的鱼糜，开始一次次加水搅拌，等到弹性十足之后加了一把小葱和马蹄碎搅拌均匀。
外婆从阳台端了个不锈钢深盆回来，嘴里呜咽几声，端起盆子给他看，半盆琵琶虾都还生龙活虎。
外公扭过头，代替外婆开口：“你昨天说要回来吃饭，我们今天早上去逛早市了。虾虎很新鲜，你想怎么吃？蒜蓉粉丝？”
“不用，清蒸就行。外婆你去休息会儿，这里有我帮忙。”月时宁接过不锈钢盆，开始料理今年春天第一批琵琶虾。
外婆本也不擅长下厨，没有推脱，却也没有离开厨房，只是站在他身后时不时帮把手擦擦灶台，冲洗干净用过的筷子和碗。
厨房里很安静，安静到筷子搅动饺子馅的湿粘声响都听得清，月时宁还是有些不适应。
二老退休前同是教师，外公课余时间是个安静的人，喜欢悠哉地看书读报做做家事，但外婆则正相反，班主任做惯了，操心的命，嘴巴不停。尤其他高中开始住校，一两周才回家一次，每每见面都是说不完的叮嘱和关照，外婆的声音就是这个家里恒定的背景音，让人厌烦又安心。
可惜，他曾经嫌烦的絮絮叨叨骤然截止于两年前的秋天，某次感冒，外婆觉得呼吸困难去就医，却被查出了咽喉癌中晚期。其实症状早已显现，例如喉咙痛，失声，咳嗽，甚至咯血。可他们都以为那是做老师的职业病，毕竟哪个班主任没有咽炎？每次都是泡点胖大海罗汉果，熬一熬就过去了，谁知这么反反复复一耽误，居然拖过了最佳治疗时机。在性命和声音中间，外婆只能选择前者。
万幸，手术很成功。病情大致缓解后，外婆开始学习用食道发声，想做到与家人简单交流。
外婆走上前，捏了捏他的胳膊，咕哝了几句，一半是气息，一半是低哑的声音。
月时宁盯着她开开合合的嘴唇，几乎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可外公连头都不用转就复述给他：“宁宁，你太瘦了。就算是做模特，这么瘦也不大好看啊。你别总节食什么的，钱这个东西是赚不完的，够用就行了，还是身体最重要。”
“没有，我没节食，吃得很科学，过完年还胖了两斤呢。”月时宁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将外婆收回去的手掌重新按到自己胳膊上，猛一用力，肱二头肌微微隆起，“我只是体脂很低。一月底去检查眼睛的时候顺便体检了，什么毛病都没有。”
“你才几岁，没有毛病是最基础的。”外公亏了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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