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飞渡 第109章

作者:四下里 标签: 快穿 近代现代

“不知道。”北堂戎渡一合扇子,十分干脆地道,旁边北堂尊越‘嗯?’了一声,已是眉一挑,微微沉下脸来,似笑非笑地一手按在北堂戎渡肩上,道:“……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北堂戎渡忽地灿然一笑,色若春花,露出两颗雪白的虎牙:“逗你玩玩不行?……好了,你待我很好,这一点我就很喜欢。”话音未落,只听有人激动高呼一声:“……天,‘巨萌大法’!闪瞎了我的玄铁神眼……”说着,已面带笑容,当场倒下,北堂尊越对此视若无睹,只将北堂戎渡一把抱过来放在腿上,环于身前,用下巴压住少年的肩头,在耳边轻笑道:“喜欢哪一点?唔,本王……”

剩下的话却是越来越低,旁人根本听不见半个字,四姑娘心如百爪齐挠,可惜武功不济,实在听不见什么,只得抚膺长叹,徒唤奈何,却见北堂戎渡一面听着,一面脸色微微有些变化,挣扎着要从北堂尊越怀里下来,只开口打断他,恼道:“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正经的话来!松手……”但北堂尊越将他腰身箍得死紧,哪里挣得脱?此时忽听‘噗——’地一下,靠窗坐着的一名蓝衣女子突然自鼻中冲出两道血柱,旁边有人急忙摸出一条手帕,一把将其鼻端堵住,一面向四周解释道:“我师妹功力尚浅……”众人了然。

9、讨厌对方哪一点?

北堂尊越若有所思,一手支颊,冷冷轻哼一声,道:“他的那些风流债……”此时北堂戎渡已经放弃了挣扎,闻言,不由得冷笑道:“别拿这个说事儿,咱们大哥不笑二哥,莫非你那些污糟烂事就少了?你上手过的男男女女,绝对比我多得多。”他睨着近在咫尺的北堂尊越,继续补充道:“还有,你这个人霸道,蛮不讲理,暴力,爱吃莫名其妙的醋……”他每说一样,北堂尊越的脸就黑上一分,到最后,简直就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怎么,本王当真就这么让你厌烦?”北堂戎渡叹了一口气,却是认真打量了一下北堂尊越,道:“虽然有时候确实不好……不过要是真的厌恶你,我才不会和你睡一张床上。”北堂尊越面色渐朗,用力一握北堂戎渡的手腕,轻叱道:“……混帐东西。”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话刚说完,四姑娘便晃了晃笔,解释道:“最简单来说,就是二位是否和得来、相配。”北堂尊越不以为然地一哂,摩弄着怀里北堂戎渡的腰线:“这还用问?自然好得紧。”北堂戎渡点点头,表示同意:“还可以。”忽然转头问北堂尊越道:“对了,为什么几乎都是你先说?”北堂尊越懒懒眯起双目,道:“因为本王是你老子,不行?”下面有人小声对同伴嘀咕,声如蚊蚋:“倚老卖老……欺负渡儿……”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这个问题一出,四姑娘顿时笑得意味深长,目光极为隐蔽地扫向北堂戎渡,正抱着他的北堂尊越倒是很痛快,不假思索地道:“戎渡,渡儿,我儿,臭小子,混帐……”北堂戎渡把脸微微半扭到一边,似乎对一只茶杯起了兴趣,慢慢道:“叫爹呗,要么就叫父亲,小时候,也叫过爹爹……”北堂尊越用指头捅了一下他的腰,低笑道:“装模作样的,明明还有一个,嗯?”北堂戎渡不耐烦地道:“你自己知道就得了……”北堂尊越捏了捏少年的腰眼:“……害臊了?”北堂戎渡一把按住男人的手,威胁道:“再罗嗦,我就把那两个字后面加上一个‘神’字,再给你牵条狗来,让你变三只眼!”

两人正你来我往地闹得不亦乐乎,下面一名女子却对旁边的人道:“其实照我说,叫‘檀郎’也不错么,正好是对自家倾心男子的爱称。”另一人反对道:“那怎么行,世子又不是女人。”那人笑道:“‘戎渡’不是,可‘蓉蓉’却是么!”邻桌一人又道:“其实世子说加上一个‘神’字,再牵条狗来,让汉王变三只眼,这话里似乎更有一层深意……”众人忙虚心求教:“这是怎么说?愿闻其详!”那女子笑道:“大家想想,二郎真君是何许人也,岂不闻与外甥沉香关系匪浅,舅甥两个乃是一对璧人?世子身世隐秘,乃兄妹所生,说起来,汉王不也是他舅舅?这可不正是话中更有一层深意么!”众人叹服,皆道:“姐姐大才,果真非我等可及也。”

12、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北堂戎渡抢先道:“叫我‘渡儿’‘戎渡’都行。”北堂尊越一手轻抚着自己的下巴,唇角笑意似有若无:“本王自然是想让他叫——”话刚说到这里,楼上楼下已振臂齐声高呼道:“……‘二郎’!”声音惊天动地,直震得整个醉仙楼摇摇欲坠,附近街上行人乍一听了这炸雷也似的轰鸣,眨眼之间,便唬得作鸟兽散,北堂戎渡一合折扇,总算是从北堂尊越怀里脱身出来,对四姑娘道:“先前答应过你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我要回去补觉……”说着,施施然便走出了醉仙楼,四姑娘见状,连忙对正要起身跟上的北堂尊越道:“汉王且留步!”说着,目光一扫北堂尊越的衣袖,掩口轻笑道:“不知汉王对小女子此次上贡之物,可还满意?”北堂尊越淡淡道:“……此书倒也有些意思。”四姑娘忙笑道:“既是如此,下回小女子另有一物奉上,还请汉王与世子再至。”北堂尊越眼眸微眯,既而负手昂然道:“……也罢。”说完,已径自下楼去了。

四姑娘嫣然一笑,既而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出神道:“美人啊……”须臾,待回过头时,却见满楼之人皆目直口张,犹自不觉:“美人啊美人……”

一百八十九.竞日桃花逐水流

北堂戎渡闻言翻了个白眼,就要把手抽出来:“你可真够无聊的……”北堂尊越捏住他的指头不让他脱走,轻笑道:“船上本就无聊得紧,再不跟你斗口,听你时不时地跟本王唱个反调,本王倒也闷得慌。”北堂戎渡懒懒往后一倚,扬眉说道:“哦?这么说来,我倒成了替你解闷儿的了,却不知你掏多少银子?莫非要我白白忙活么。”北堂尊越好气又好笑,伸手赏了他一个爆栗:“掉进钱眼里了?跟本王说会儿话,竟还有胆子要银子了!”北堂戎渡笑道:“小气,不给拉倒,不过也总不能叫我白陪着你罢。”说着,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过一只瓷瓶来,顺手抛进北堂尊越怀里:“正好,后背上挺大的一块瘀青都还没散,你帮我给揉一下罢。”

北堂尊越接过瓶子,既而拔下瓶塞一闻,顿时就感觉从瓶子里散发出一股十分清香微凉的味道,让人闻得精神也似乎顿时为之一振,却是活血化瘀的药油,此时北堂戎渡已经将衣物褪到了腰间,自己趴在窗前的春榻上,露出雪玉也似的脊背,隐隐发出异样的肉色光泽,其间有几处裹好的伤口,后腰往上靠近右肩胛骨的位置上,赫然是一大块青紫的瘀伤。北堂尊越将袖子朝上挽了挽,往掌心里倒了些近似于透明的药油,之后便抚上北堂戎渡的后背,帮他按摩起来,一面随口道:“……疼就说一声。”北堂戎渡微微‘嗯’了一下,把脸半埋在胳臂里,闷声闷气地道:“也不知道是哪个混帐使的铜锤,趁着后来人多厮乱,我一时顾及不到,觑空冷不丁地给了我这么一下,若是当时没剩下几分真气护体,只怕骨头也让他砸折了。”

北堂尊越听了这话,顿了顿,却忽然淡淡道:“……这回,倒是本王有些行险了。”北堂戎渡半闭着眼睛,一时之间,不由得心静宁和,闻言却只是不以为意地说道:“做事情,总是得有点儿风险的么……不过我也没伤得多重,没什么了不起的,咱们还是赚大了,经此一事,那些不安分的头头脑脑们也差不多死绝了,不用多长时间,我估计朝廷就能一统北、西、南三地,则中原大半入手……”北堂戎渡说着,微微动了一下腰:“说起来,也是我自己修为还没到的缘故,若是我当时有你的功夫,自然也就没什么事了——你全身上下,不也就是在胳膊上才有一两道剑伤么。”北堂尊越此时手上正斟酌着力道,给他缓慢用药油揉着瘀伤处,闻言,便在北堂戎渡的屁股上顺手拍了一巴掌,笑骂道:“本王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修为也不过就和你如今差不多,你还想怎么样?”北堂戎渡也笑了,趴在榻上,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么……嗳,你轻点儿,疼啊。”

说话间,已夸张地露出一脸半真半假的痛苦之色,眉头打结,道:“你这是在按摩还是折磨呢……”他这叫疼倒也不全是假,被偌大的锤子砸中,伤处怎会不痛?要是个普通人,吃北堂尊越这么一揉,只怕一下便要叫出来了。北堂尊越听了,便皱一皱眉道:“本王也没用力……”又嗤道:“况且你又不是丫头……一个生得结结实实的小子,莫非还要指望本王怜香惜玉不成?”不过口中虽是这么说,却到底还是疑惑是否当真下手重了,因此手上稍微收了一丝力气,这回北堂戎渡果然觉得好受了不少,于是便把头枕在了小臂上,慢悠悠地说道:“唔,就这样,对……”他说着,随着北堂尊越的手劲运用得越来越得当,甚至带有舒坦意味地无意识呻吟出声,北堂尊越听得清楚,只觉心头似乎被一只手软软挠在了痒处一般,再凝神细看手下的这具年轻身体,只见四肢修长,肌肤韧滑,虽还能看出些许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却也已是发育成长得极好了,那一身奶白胜雪的肌肤,当真是细滑光润得无可挑剔,尤其是在腰身往下收窄的圆润处,开始隆起流畅的弧线,形成结实的两瓣紧臀,被衣物严严裹住,分外让人眼热,一时间不由得心猿意马,直欲一探究竟……北堂尊越微微别过目光,又在北堂戎渡的伤处揉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哼了一声,道:“……行了。”说着,去一旁洗了手。

北堂戎渡却仍是趴着,等背上的药油晾干,一面伸手从旁边的小几上摸来一碟淡绿色的丸子吃着,这东西看起来只是很平常的点心,但其中却加入了许多提炼而出的珍贵药材,对伤势的恢复很有好处,说到底,自古为何要说穷文富武?就是因为武者由于习武的缘故,比普通人需要更多的营养,有条件的人家,更是一年到头滋补之物不断,况且,要是武者一旦受了伤,也需用心调理治疗,不然甚至会在年老时成为致命的因素,就好比北堂戎渡,自幼就是用数不清的珍贵灵药等物喂大的,身体根基打熬得岂是旁人能相提并论的?若是受伤,也立刻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和治疗,不会落下一点儿身体隐患,那些所谓的穷小子一朝撞上机遇,练就不世神功的故事,其实说到底,都是骗人的,身体没有自幼培养出来的好底子,没有足够的药物灵丹滋补调理,哪怕是给你秘籍,也基本不可能练出真正高明的武功来,也就是那些心怀热血,满腔憧憬的少年人,才会相信这种无限接近于白日做梦的故事。

北堂戎渡一面吃着点心,一面心中想着其他一些事,只道:“说起来,佳期如今也有两岁多了,差不多也是该让她开始习武的时候了,等这次回去,我就先试着教她一下看看,她根骨生得不错,不能白费了。”北堂尊越此时已经洗净了手,走过来嗤嗤而笑,却是说道:“怎么,又不是小子,用得着这么教导?”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托起北堂戎渡的上半身让他改为趴在自己腿上,用手把玩着对方那一头光可鉴人的漆黑发丝,感受着少年所特有的韵味。那乌发上面还清晰地散发出淡淡的香气,顺滑柔软无已,北堂戎渡虽是天生俊秀,但若是自出生起便用无数名贵物品保养身子,自然是十分容貌也要长成十一分,这也是高门大户家的子弟小姐,大多数外表都粗陋不到哪里去的一个原因之一。

北堂戎渡听了这话,便用指头拨弄着北堂尊越腰带上的美玉,道:“虽说是个女娃娃,不过也未必不能盖过男子,只要她自己有这个心,将来说不定就是个绝顶高手……我北堂戎渡的女儿,又怎么会比别人差了!”北堂尊越笑了笑,用手指在北堂戎渡的鼻梁上撸了一把,既而却自怀里取出一只通赤如血的精致玉镯,拿起北堂戎渡的一只手便套了上去,道:“……这是当初赵武灵王送给爱妃吴娃之物,你看看如何?”说着,一面却是将这只手拿在面前,轻咬了两下,一面闻那上面天然的身体清新之气。

那玉镯通身殷红如血,打磨雕琢得极为精美,无论是材质亦或人工,都挑不出一丝毛病,环在北堂戎渡雪白晶莹的手腕上,实是相得益彰,然而北堂戎渡却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只道:“我戴一个娘们儿用过的东西做什么?”说着,便想要将其取下,但北堂尊越却仿佛并没有察觉到他语气的淡漠,只按住北堂戎渡的手,不让他把镯子摘掉,口中低笑道:“那又怎么了,只要瞧着好看就是了。”他抚弄着北堂戎渡光滑的腕子,懒洋洋地继续说道:“前阵子倒是有人进言,说是本王如今恰是青春正好,似是应当册立王后才是……”

北堂尊越如今不过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还年轻得很,简直说是风华正茂也不为过,却一直不曾成过婚,虽说眼下儿子都大了,甚至连孙女都有了,但即便是他子孙万千,后宫佳丽无数,但在天下人看来,却仍然还是未婚的年轻单身男子,有人提议应当立后,自然也属常事……北堂尊越面上似乎浑不以为意,只带了几分从容的悠闲,指尖轻抚北堂戎渡光洁的面颊,调笑道:“娶什么妻,立什么后?本王却是想要你来作王后才好……”

然而他话音方落,北堂戎渡却是已经坐起身来,将褪在腰间的衣物一拉一拢,重新穿上,面上淡淡道:“我可没这个福气。”当下略微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衫,一手已将腕子上的血色玉镯抹了下来,放到一旁:“……我是你儿子,不是你老婆,你别弄错了。”他向来很不喜欢北堂尊越那种在他面前不时流露出来的强势占有感,在某种程度上,将他视为两人之间类似于女子的那一方——这当然并不是说北堂尊越将北堂戎渡看作了女人,而是表明北堂尊越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双方当中占据绝对统治地位的人!其实自古以来,权贵之人为什么在玩弄美女的同时也会蓄养男娈?这并不是由于对方是男或是女的缘故,而是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弱者!而北堂戎渡身为上位者,他习惯了去操纵别人,又怎么会愿意自己在两人之间扮演弱势的角色?这也是他至今为止都坚决不肯在两人亲热之际,被北堂尊越占有的原因之一——只因他自己本性当中也同样充满了攻击欲,支配欲,并且强烈得丝毫不下于北堂尊越,甚至因为某种原因,更要超过一些。

而就算是别的不讲,只说这身体上的原因,北堂戎渡就不可能乐意处在下位,他虽然平生从未尝过被人狎玩那里的滋味,但与其欢好过的男子却是不在少数,哪个不得在床笫间吃些苦头?男子不比女子,每每弄上一回,就算是对方在当时因技巧纯熟渐渐被撩拨得起了兴,过后却也还是要吃苦的,饶是他因喜爱沈韩烟,每次都温柔以待,但之后沈韩烟也仍是疲楚不堪,北堂戎渡见得多了,又怎会甘愿自己也去遭这份活罪来!

北堂尊越这回却是明白了北堂戎渡是不高兴了,他的这个儿子生性敏感、多疑,想必是自己方才的无心之言惹恼了对方,因此北堂尊越便俯过身子,在北堂戎渡耳畔道:“……怎么,不乐意了?好罢,算是本王说错话了,嗯?”北堂戎渡自然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为了一点儿小事就跟北堂尊越闹别扭,因此只是叹了一下,说道:“若是我说要娶你为妻,你愿意么?想必肯定是不高兴的罢,既然这样,我当然也是高兴不到哪里去。”北堂尊越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有些过了,便从后面环腰抱住了北堂戎渡,一面微微嗅他身上的香气,一面不由得在他耳边轻笑道:“好了,你这样就很好,本王说什么做什么,你若愿意便罢,若不喜欢,就这么直说出来就是。”北堂戎渡自然不会扯住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因此不着痕迹地转过话题道:“说起来,那个后来偷袭我的青衣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看他的身手,竟是高得出奇,若非我还留了个后手,只怕早就死得硬实了……此人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最后关头才突然动手发难,这里面,也不知道究竟包藏着什么祸心。”

北堂尊越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好在他跑得倒快,不然本王……”一想到北堂戎渡当时处境之险,饶是北堂尊越平生胆大包天,什么也不放在眼里,却也仍然有些后怕,心下生寒,倒是北堂戎渡笑道:“不过我哪有那么好杀的,若是下回再遇见,还指不定是谁杀谁呢。”

……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眼下正是春光烂漫之际,桃花开遍,染得风中也尽是旖旎的香气,软红满眼,如霞如锦。

这一日牧倾萍入青宫来看北堂佳期,她既与北堂戎渡有亲,且跟沈韩烟亦是朋友,关系不错,因此倒也时不时地来走动,或是逗一逗北堂佳期,给她带些小玩意儿来,或是与沈韩烟闲话谈天,说笑一番,倒也颇为自在。

彼时天光明媚,风朗气清,沈韩烟一手抱着已经两岁多的北堂佳期,驻足看不远处一群女子笑声连连,正在游戏,三五个宫人连同牧倾萍带来的侍女提着裙角,娇笑着如同穿花彩蝶一般,在开满桃花的树下闪躲,牧倾萍则是在眼睛上蒙着一条雪白的锦帕,双臂伸开,只凭着声音去捉众人。

北堂佳期在沈韩烟怀里看得有趣,因此便一面拍着小手‘咯咯’直笑,一面扯着青年的衣襟道:“……阿爹,露儿也要!”沈韩烟见她喜欢,便笑了笑道:“好,咱们也去玩。”说着,便带了北堂佳期过去。

此刻牧倾萍不能视物,满眼一片漆黑,只靠着听觉前行,去捕捉众女,正值此时,她却忽然敏锐地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因此静静站在原地,但只刚停顿了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却突然猛地一下把朝左面扑过去,同时笑道:“……可让我抓住了!看你往哪儿逃!”

入手处,似乎是一幅柔滑的衣角,却只觉得好象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牧倾萍刚有些疑惑,却忽然嗅到一丝好闻的檀香味道,她略略一怔,随即便知道了这究竟是谁……一时间忽然心下一跳,双颊已是微微热了起来。

一百九.因为是女子

牧倾萍刚有些疑惑,却忽然嗅到一丝好闻的檀香味道,她略略一怔,随即便知道了这究竟是谁……一时间忽然心下一跳,双颊已是微微热了起来。

旋即牧倾萍便定一定神,说道:“……韩烟,是不是你?”就听那人温声笑应道:“……嗯。”牧倾萍顿了顿,然后便松开了抓住对方衣角的手,既而将眼睛上蒙着的那条锦帕摘下来,果然就见桃花叠影处,面前一名青年一手抱着北堂佳期,正微笑而立,黑发半挽,眼眸明澈湛然,犹有露色清光,肌肤莹白似玉,整个人皆一派悠然出尘之气,神态潇潇,是真真正正的绝美男子,穿一袭冷灰色的华衫立于春风之中,青丝微微拂起,怀里的北堂佳期梳着两个小丫髻,眼瞳晶黄溜溜,生得好似玉娃娃一般,依偎在他怀里,笑得灿烂,父女两个十分亲密,此情此景,几可入画,唯见四周桃花开遍,春光如醉,绚烂得好似一匹上好的锦毯逶迤展开。

牧倾萍见此,面上的神色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但心中,却是有着说不出来的一丝情愫在里头,分明是某种莫可名状的微妙情怀,犹如晨曦淡淡,又逐渐慢慢消散,她用手挽一挽胳膊上缠着的藕色软绡缠臂纱,声音清亮动人,于转首的瞬间貌似不经意地俏生生一笑,恰似破云而出的一缕明媚日光,悠悠提议道:“今天天气好得很,咱们去随便走走罢。”沈韩烟自是没有什么异议,眉目之间如蕴日月之光,若玉山上行,光映照人,唇畔一丝笑意好似破冰而出的蜿蜒春水,当下便欣然应允,牧倾萍见状一笑,也不要自己的侍女跟着,三人悠闲穿行于桃花如锦、春意盎然的小林间,踏着绿莹莹的青草,春风缱绻,分花拂柳而行。

彼时春光媚人,天光清蓝,日色亦如涂金,夹道两边烟柳黄绿,有无数的桃花,都开得灿烂无以,偶尔有风吹过,就是一阵花飞如雨,牧倾萍穿着朦朦的笼烟岫云粉桃色素净软绸绣花罗衣,清艳柔和之色毕现,一头秀发松松挽作轻俏的倭堕髻,在上面恰到好处地簪着几枚打造成初开桃花形状的宝石发钮作为点缀,垂下一挂细碎珍珠,微微轻晃着,除此之外,干干净净地别无他饰,很有几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意,比起当年北堂迦的绝色倾国,虽然自是有所不及,但也已是罕有的倾城之姿,生生动人之至,就好似一枝含苞欲放的鲜花,身处韶华,在瞬间就能照亮人的眼睛,但光影斑斓中,旁边沈韩烟面上却是如烟霭悠远般一派宁和恬淡,就仿佛身侧之人是男是女,美貌与否,都完全对其构不成丝毫影响一般。

淡金色的日光仿佛溶化的碎金一般,璀璨炫目,洒得遍地皆是,一年又复一年,然而在春光似旧时的四季交替中,年少春衫薄,人却是逐渐会变的……周遭一片宁和如画的寂静,万物含翠勃勃,三人悠闲沐浴在春光当中,身着粉色罗裙的女子每说些什么,旁侧的青年便会微微含笑颔首,或是应和上几句,走了一时,却见牧倾萍顺手从枝头挑出一朵开得最好的桃花摘下,替自己别在发髻间,既而撩一撩鬓畔垂落的几许发丝,如水明眸在近处的沈韩烟面上清清亮亮地流淌而过,眸色如波,抬头注视着青年,含嫣一笑,笑容明艳好似一树桃花,声音清凌凌地,笑得有如银铃一般,只见眼中有慧黠之色一闪,问道:“嗳,你说,好看么?”她一张粉面明艳若向阳春花,眉目之间虽然隐隐有着几分自幼养尊处优生出来的娇蛮高傲之气,但美貌却是不可置疑的,沈韩烟看了她一下,不觉莞尔一笑,点头道:“……确实很好。”

牧倾萍闻言,似水眼波微微一横,如碧波婉转,描画精致的柳眉仿若春山一般略略扬起,掩饰着什么似的看了沈韩烟一眼,秀色盈盈欲滴,低下头含笑开口道:“……他没说过什么时候回来么?”沈韩烟用手摸了摸怀里北堂佳期的小脑袋,整个人丰朗清蕴,有如林下青竹,微笑道:“应该就快了,我前几日接到北堂的飞鸽传书,如今王上他们一行,已经在北上的途中了。”他说起北堂戎渡之时,眸光明亮,不觉就在唇边绽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有某种温柔覆盖,淡宛有若春风,一两朵粉色的桃花飞旋落下,依依轻柔地停在他的肩头。

“……是吗。”牧倾萍头也不抬,只用了纤细白皙的指尖淡淡拨着面前一根桃枝上的娇嫩花朵,精心涂有粉色蔻丹的指甲就如同几片柔美艳丽的花瓣,她唇角微微一动,似乎是凝神细想了一想,却到底还是没有打住,秋水般澄净的秀眸微微一敛,只轻声说道:“……韩烟,你好象是很喜欢他呢。”沈韩烟听了,自然笑而不语,只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是平日里素有的清润之气,清风微微掠起他冷灰色的袍角,只用一只修长如竹的手淡然拂去了自己肩上落着的那一两朵桃花,他向来都是一副清淡不波,温润如玉的神情,此刻这样一笑起来,就好比云中破出的一抹淡泠泠的幽美温闲月光,看起来似乎遥不可及,但其实却又十分贴心动人,一下子便能耀亮了整个夜空,落花沉醉,温默近人,牧倾萍见状,似乎心中有什么杂乱的东西尽数消弭殆尽了,再不言语,一手把玩着裙上系着的柔软飘带,只默然颔首,片刻之后,却微微仰起了一张芙蓉胭脂面,如同晨曦流霞一般动人,道:“……你待他确实很好。”

此时春和景清,万物生机盎然,到处都是如同云霞般的连绵粉色,花开宛若锦屏,沈韩烟怀里抱着的北堂佳期伸着雪白的胖胖小手,想要去够面前的一枝桃花,却由于胳膊太短而根本够不着,于是便抓着沈韩烟的衣襟嘟嘟囔囔地撒娇道:“露儿要……”沈韩烟目光触及,不觉含笑,见女儿如此,便笑了笑折下一枝短一些的,放进她的小手里让她把玩,然后才对一旁的牧倾萍微微笑道:“北堂待我甚好,既是如此,我又怎会待他轻慢了。”牧倾萍听了,眉心一动,神色似乎略觉黯淡下去,既而却是注目于沈韩烟丰隽清尘的面容,微微咬了一下朱唇,眼中平添了几分莫名的神色,语气之中似是轻叹不平,又似乎有某种感慨,只道:“他待你,果真有那么好吗?说起来……不管怎样,总归他是不会一心一意只对你一个人好的。”

沈韩烟听了这一番话,却仍然是面色无波,就似是浑然未觉一般,不见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将目光淡然转到了旁边一枝开得极盛的俏丽桃花上,说道:“……那又如何。”牧倾萍见他如此,微微蹙眉,一双妙目瞪得稍圆,几丝莫名的恼怒忽地油然横上心间,不觉负气说道:“你这人……他左拥右抱的,莫非你就一点儿也不在意了?我若是与谁在一块儿,那他就得只对我一个人好才行,别的什么男男女女,他瞧也是不准多瞧一眼的。”沈韩烟身后花瓣如粉雪,纷繁飘落,听了这话,便笑了笑,道:“那自然很好。”牧倾萍见状,心中忽然有些泄气,片刻之后,忽咬一咬粉嫩的樱唇,怃然垂首,眼中迸出一丝冷淡的倦意,说道:“韩烟,我眼下已经二十岁了,再不是小姑娘了,家中我爹娘都操心着我的亲事,想要让我嫁人……”

沈韩烟闻得此语,便理所当然地点一点头,微微笑说道:“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自然的……日后待到你成亲之时,自是少不了我的一杯喜酒才是。”牧倾萍心下十分气苦,鼻中亦隐隐有一丝酸涩之意,不自觉地微微提高了声音,道:“谁要嫁了?我却是不能的,我不愿意!我才不要随便嫁给什么人,然后再眼看着他再去宠别人,我知道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娶错了妻子,大不了就是休了,或者干脆撂在一边,自己还是可以花天酒地,快活得很,而女子嫁了人,却是一辈子的事了,只能活生生地死守着那个人,好不好都要忍着……”

她说到这里,水润的杏眸中依稀有幽暗的火苗深深,不觉一时用力咬住了嫣红的下唇,神色间似是被什么冻住了一般,却轻声对沈韩烟说道:“这世上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男人可以朝三暮四,而女人,却永远只能依附着男人,让人予取予求……如果,如果……那我情愿此生就这样一辈子都不嫁人,直到死了就是。”沈韩烟听她这样说,心中亦微微为之动容,自然没有什么话可以去开解,因此也不好言语,牧倾萍一双春波妙目从青年秀隽的面容上横过,眸中似乎微微漾起什么,那眼睛里面,仿佛有一个身影……良久的沉默之后,牧倾萍深深吸一口气,眼底染上几分阴翳的无奈之色,唇际亦泛起了一丝冷笑,幽幽黯然道:“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身为女子,从来都是这样身不由己,永远都不能真正决定自己的事情,我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男人,若我当真是个男子,那我,那我……”

这一番话牧倾萍却只是说了一半,就将其余的言语咽住,不曾再继续往下说下去,只不着痕迹地悄悄留意着对方的神色,但她看向沈韩烟的那种眼神,却是让青年心中一触,忽然觉得似乎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但又好象隐隐让人有些不安,沈韩烟正自想着,牧倾萍已然盈盈看向他,眸内波光朦胧流转,似怨似嗔,是少女不可言说的心事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世上原来真有这样的男子,眼神竟会如此温柔清澈……

彼时微风静静,间或拂落枝头上的的几朵清丽桃花,浅金的阳光自花树之间蓬蓬勃勃地泻下来,人面桃花相映,大约也就是如此了,沈韩烟随意取了一朵灿灿鲜花在手,他所立之处,满树嫣粉的桃花正开得惊心动魄,却远远不及他半分风采……沈韩烟一时偶然转眼,却正迎上了牧倾萍温软灼灼的视线,当下不觉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微笑问道:“……唔,怎么了?”牧倾萍心中忽然跳了几跳,既而本能地转身以手攀住一枝桃花,掩饰住两颧微微浮出的一丝绯红之色,衬出柔黑的青丝与美丽的脸庞,倍增一分娇艳,不由得脱口道:“……没什么。”

其实心里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做是不应该的,甚至是在以后很有可能会后悔的,但是,那又能怎么样?无论一个人再如何有本事,也是照样管不住自己的心,说不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人在某处扎根,发芽,就此成为心魔,并且一旦开始了,就已经再不能回头……

此刻春光如斯绚烂,连眼眸都好似有些不能承受这样明媚娇丽的光影,那么静,那么悠然,在心底悄然开出一枝明艳璀目的花朵,牧倾萍低头用雪白的指尖慢慢地拨弄着手腕上的一串玉珠,那样一颗一颗温润的模样,光泽流转就宛若那人微笑时的眼眸,仿佛让人不能、也不想去抗拒一般,她微微抬首,轻轻吁一口气,眉目之间依稀有一丝温柔神往的颜色,说道:“韩烟,我以前和人说过,若是我喜欢,便是寻常人我也嫁,若是我不喜欢,凭他什么人,也免口休提……”她说到此处,忽然想起父亲一直以来的那个冀望,不禁自嘲一笑,眼中却微见莹莹水光,捏住一朵桃花徐徐簪在鬓边:“韩烟你知道么,我爹其实,是有意期望让我嫁与北堂戎渡的,我爹以为我平时跟他关系很好,应该是喜欢他的,况且以他的人物品貌,地位权势,又有什么可挑剔的,哪个女子能不喜欢?更重要的是,王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日后他的前途不可限量,我若是能嫁了他,也算是亲上加亲,对家族的好处不知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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