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飞渡 第144章

作者:四下里 标签: 快穿 近代现代

--若有缘,待到灯花百结之后,三尺之雪,一夜发白,至此无语,却只有灰烬,没有复燃?曾经以为连再看上一眼都是奢望,曾经以为一生都只能够与珍藏着的记忆相伴,曾经以为再也不会携手,可是现在,就在这时,就在此刻,那张并不是烙在心底深处的脸庞就近在咫尺,鼻中闻到一股依稀陌生而又熟悉的香气,怀里拥住的是并非纤细的身躯……他怎么能松手?

北堂戎渡没有动,就这么任凭牧倾寒抱着,让对方宣泄着情绪,可他毕竟又是冷静的,即便心中不忍,也还是在长久的拥抱之后,轻拍着牧倾寒的肩,低声说道:“现在你看见了,我离你想象中的那个人十万八千里,不是‘蓉蓉’,而是‘戎渡’,我甚至,不是女子……你明不明白?”牧倾寒更用力地抱紧了北堂戎渡,哑声道:“……我知道。”北堂戎渡无声地轻轻推开对方,道:“那么,你难道一点也不在乎么,而且,还有很多事情,你现在也许还来不及仔细去想,不过……”但牧倾寒却只是再次坚决地环住了北堂戎渡,手指紧紧地扣牢了对方的肩膀,他这一生,在遇见某一个人之前,从来都没有强烈地想得到过什么,可是后来他就有了这种念头,想要拥有一个人,心心念念地想,不肯被人夺走,即使是现在,也依然想要这个人,哪怕是‘他’,而不是‘她’……牧倾寒伸手抱住对方,抱紧这个他不能够再失去的人,道:“……我现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在乎这些,是不是能接受,可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对你讲过的话,发过的誓,全都是真的,我一生也不会后悔,愿意为你一世簪花’,这些话,不是因为你换了一张脸,换了声音,换了身份,就会改变,就当作什么都没有过……”

--是的,不能,他已经失去过很多东西,可是只有这个人,他不能再失去了,他仍然是想要此刻怀里的人的,无论这个人到底是男还是女,他都不想欺骗自己,他就是深爱着这个人,需要着这个人,比起其他的事情,比起任何事,这个人就在这里,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北堂戎渡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想说,他曾经想过很多种可能,想过牧倾寒会犹豫,会愤怒,或者拂袖而去,甚至拔剑相向等等,但偏偏此刻的这种境况,却并不是他曾设想过的,可是这似乎又是很自然的结果,没有半点突兀--是怎样的深情,才会不计一切爱到这样盲目的地步,值得吗?不值得吗?这个人是否真的看清楚了自己的选择,明白自己要面对什么?

北堂戎渡忽然有些想笑,可是他笑不出来,甚至连稍微扯一扯嘴角的动作都做不到,曾经在他的想法中,他之所以一直不肯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牧倾寒,除了出自于其他种种考虑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担心这个人会愤怒,不希望彼此之间的关系破裂,可是事到如今,北堂戎渡才知道,原来面对自己的坦白,牧倾寒会做出这样的回答--原来,竟是这么简单吗。

二百六十一.如何舍得他伤心

北堂戎渡忽然有些想笑,可是他笑不出来,甚至连稍微扯一扯嘴角的动作都做不到,曾经在他的想法中,他之所以一直不肯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牧倾寒,除了出自于其他种种考虑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担心这个人会愤怒,不希望彼此之间的关系破裂,可是事到如今,北堂戎渡才知道,原来面对自己的坦白,牧倾寒会做出这样的回答--原来,竟是这么简单吗。

思及至此,北堂戎渡下意识地轻拍着牧倾寒的肩,轻叹道:“先别动,你好好躺着……”牧倾寒方才情绪激动,还没有感觉到什么,此时宣泄一番之后,略略平复了下来,这才觉得身下裂痛无已,一时不由得皱起剑眉,却没出声,北堂戎渡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僵硬,于是便彷佛明白了什么一样,在对方耳边道:“……很难受?”说着,扶住牧倾寒的身体帮他慢慢躺下,起身去桌前将盆沿上搭着的毛巾浸了水,拧干后回到床边,开始给牧倾寒擦拭手和脸,北堂戎渡擦得很认真,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拭去对方肌肤表面的潮意,牧倾寒躺在床上,目光一错也不错地看着他,此时牧倾寒已经稍微平静了几分,定定瞧着北堂戎渡与自己记忆中并不相同的面孔,似乎是想从中挖掘出什么熟悉的东西,口中不自觉道:“蓉……戎渡……”

北堂戎渡一开始好象还没有反应过什么来,或者说不习惯,等到顿了片刻,才微微应了一声,低声道:“……什么事?”既而又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说道:“一下子听了这两个字,还真的是有点儿挺不习惯的……我长到这么大,这名字好象只有父亲才叫过,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嘴里这么说着,同时目光已经转到了男子因身体不适而略显苍白的脸庞上,牧倾寒看着北堂戎渡明亮的双目,北堂戎渡这种狭长的眼睛形状其实算是北堂家男子的特点,有着自然开的长长眼角,如果是愤怒或者凌厉起来的时候,就很容易显出掩饰不住的冰冷杀气,但若是心情不错,亦或专注看着什么人时,那眼睛就会无意识地将‘顾盼生姿’这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实在是妖娆勾魂得紧,牧倾寒从前并没有留心这些,他既然心系恋人,又怎么会对其他人生出丝毫念头,即便是恍惚觉得有什么异样,也不会多想,但眼下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那么当再次这样细细端详着这个人的时候,就从中看出了一直以来没有留心过的一些东西--这样风华妩妍的眼睛,多情的眼神,与那个印象中的人,真是可以重叠在一起的。

北堂戎渡察觉到了牧倾寒目光当中的某些难懂的复杂情绪,于是便笑了笑,说道:“……为什么这样看我。”牧倾寒伸手覆上北堂戎渡的一只手,将其整个包裹了起来,掌心在对方光滑如脂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忽然之间,牧倾寒却仿佛猛地记起了什么事情一般,手上的动作滞了一下--此时在一开始的激动之后,等到逐渐冷静下来,他才想起面前的这个人,在抛却其他的种种问题之余,却还是自己的妹夫,亲生妹妹的夫君……

牧倾寒的嗓子有些滞涩,他动了动双唇,却似乎发不出声音,方才那种震惊混合着狂喜的情绪也冷却了些许,北堂戎渡见了,低声问道:“怎么了?”牧倾寒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因此只是慢慢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来,道:“你和倾萍……”北堂戎渡听了,顿时便明白了过来,一拍额头,道:“哦,你说的是这件事……”他如今面对这个样子的牧倾寒,实在也不好继续隐瞒下去,因此便将当初娶牧倾萍一事的来龙去脉都细细说了一遍,末了,才轻声说道:“……说起来,或许她这么做有些胡闹,但我当时瞧她的意思,却也不是一时冲动,所以也就帮她一把,既然她怕遇人不淑,不愿意嫁人,那我又何吝帮她一次,给她一个体面的好借口,在家里也能应付得过去,她在我这里,永远不会受什么委屈,我自然能让她一辈子都安安稳稳地过好日子……我和倾萍之间,只有亲友之谊,至于什么男女之情,却是没有的。”

牧倾寒听了这一番话,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因为牧倾萍与北堂戎渡其实并无瓜葛而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还是应该为妹妹的任性妄为、轻易决定终身而挂心,他沉默了一会儿,想不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北堂戎渡见状,也不打扰他,自己起身走到窗边,呼吸着迎面而来的清新空气,暖暖的风吹拂在脸上,带起柔软的发丝,很是惬意,但此时北堂戎渡的心情却并不是那么轻松,眼下自己已经跟牧倾寒摊了牌,说了实话,而牧倾寒看起来却是没有放弃的意思,如果现下不是牧倾寒,而是随便的一个什么人的话,只不过是将其收入宫中也就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偏偏牧倾寒却是很特殊的一个例外,更重要的是,北堂尊越那里又应该怎么样呢,对方可以接受自己怀拥各色的美貌男女,对此并不是多么在乎,可是这却决不意味着,北堂尊越就能够接受牧倾寒这样在北堂戎渡心中有一席之地的人……况且,这样对北堂尊越似乎也很不公平,他没有道理去无限制地包容和忍让,看着自己的情人和其他人卿卿我我,北堂戎渡还记得北堂尊越曾经说过,‘你可曾想过,你父亲他,也会伤心难过’,一想到这里,北堂戎渡的胸口就隐隐有些闷,他不想让北堂尊越伤心,一点儿也不想,不舍得。

那么,到底应该怎么办……北堂戎渡苦恼地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他很清楚,自己在感情上其实是一个十分优柔寡断的人,也特别贪心,总是犹犹豫豫当然,经常牵扯不清,这样的性格,很容易伤害到涉及的人,他很多东西都要,都不想丢掉,这样的心态,真是很自私的罢。

北堂戎渡长叹一声,然后回过头看向床上的牧倾寒,他暂时撇开揉成一团糟的烦乱心情,开始细细回想起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很显然,自己是被人给设计了,但是这幕后布局之人,究竟会是谁呢?而对方又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如今想来,他之所以与牧倾寒一起中了媚.药,唯一的可能就是那盘两人都吃过的新鲜果子,而当时自己吩咐去摘果子的那个小太监,定然就是对方提前布下去的棋子,而现在认真想想,他对一些在吟花阁打理的人也有点印象,却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太监……北堂戎渡想到这里,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窗户,沉声对牧倾寒道:“今天咱们被人设计,说到底,应该只是对着我来的,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当时让你来取剑只是我临时起意,别人不可能提前知道,所以,你应该是个意外,打乱了布局……”

北堂戎渡一边慢慢说着,眼中已隐约掠过一丝寒光,他按一按窗棂,微微冷笑道:“这个设套的人,应该是摸清了我的习惯,知道我每次进宫的时候,经常都会顺便去吟花阁那里走一走,甚至知道我每回一旦去那里的时候,只要有果子成熟,就一定会弄些来吃,那药,必定就是下在给我吃的水果里面……其实若是毒药的话,我定然能察觉得出,但这类药物却是很多都没有什么症状的,而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这药下在吃食里并不会表现出什么药性,却需要有某种东西来触发才可以,我认真想想,也没有其他什么古怪,所以或许就是那满园子的花香和花粉之类。”此时牧倾寒的神情也凝重起来,沉吟道:“……此人下这种药,一时倒也想不出究竟目的为何。”北堂戎渡皱起眉,一面苦苦思索,一面随口说道:“我一向结下的仇都不在少数,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人……对方给我下了这种药,是有什么用?又毒不死我,若这人真想害我的话,那也应该是下毒才是,可即便是侥幸让我真的中了毒,但吟花阁那边因为花草打理得好,景致难得,所以宫中一些嫔妃都喜欢去玩赏,若是我中了毒,凭我的修为,一时半会儿总能撑得住的,只要有哪个嫔妃发现,自然也就会马上唤人来救……”

北堂戎渡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下了,他一向何等聪明,方才那一番话,显然是让他想到了什么,因此脸色明显变了,于是既然已经有了思路,那么再前后迅速一串联,某些令人疑惑的事情,似乎也就逐渐明朗了起来……北堂戎渡面色铁青,突然间猛地攥起了拳头,森然冷笑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这人好歹毒的心机!吟花阁时常有嫔妃前去游玩,我若中了那药,一时神志不清之下,前来的女子会有什么下场?嘿嘿!皇子逼.奸母妃,这等秽乱宫廷的巨大丑闻,即便能盖住,可我与父亲之间,也要生隙,一个男人无论再怎么宠爱儿子,也不可能忍受儿子淫.辱自己的女人!……很好,很好,这个人,实在够狠,心机够深。”

北堂戎渡的这一番推断听起来确实十分合理,联系事情前后,也的确说得通,牧倾寒闻言,也是不由得微微心惊,毕竟身为皇子,若是真的做下淫逼后宫嫔妃的事情,那就是实实在在的皇室丑闻,至于皇帝那里,也绝对不会姑息,即便那是最得宠的皇子,也仍然极有可能父子反目,这布局之人设下这个圈套,明显是要离间北堂戎渡父子,至少,也是要陷北堂戎渡于不义……这些北堂戎渡自然也能想到,因此一时间心中又惊又恨,同时又不免暗自庆幸,若是自己今天当真做下那等事来,即便是事后对北堂尊越解释是中了药所致,但北堂尊越也必定多少会心中不舒服,的确,两人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一起荒唐玩乐的经历,可当时的那些人只不过是没名没分的玩物而已,但如今这后宫当中,却都是真真正正的帝王嫔妃……而这些,还是因为建立在父子两人有私情,北堂尊越会相信儿子解释的前提下,若二人只是单纯的父子,那么北堂尊越势必很难相信或者接受任何借口,父子之间,轻则生出嫌隙,重则北堂戎渡遭到贬斥打压,乃至更重的惩罚,这设局之人心思之深,用意之阴狠,令人心下凛然。

想到这里,北堂戎渡重重按住一旁的窗棂,神情闪烁不定,他思来想去,却也无法确定究竟是谁做出这种事,毕竟他平生行事,不知道究竟与多少人结过仇怨,他的这个地位也决定了不可能不成为一些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说起有动机这么做的人,实在是不少,远的不说,只讲近来因为颁布新法一事,就不清楚有多少人的利益被触动,而这些人,自然有理由向他动手……正心绪混乱间,却听牧倾寒道:“……你可想到究竟是何人所为?”北堂戎渡摇了摇头,沉着脸说道:“不知道……有理由做出这种事的人不在少数,我一时也确定不了。”说到这里,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娇怯的身影,北堂戎渡皱起眉头,用力摩擦了一下手上的扳指,犹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想起一个人来……”牧倾寒微微一顿,问道:“是什么人?”

北堂戎渡缓缓道:“于丹瑶……只是,我并没有什么证据,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怀疑她,这女人曾经几次受我羞辱,说不定就怀恨在心,更重要的是,我和她之间有大仇,她的亲弟弟于丹笙当初就是死在我手里,况且她现在怀了身孕,一旦生出皇子,未必不会有什么念头,而我这个做皇兄的,就是最大的阻碍……今日若不是你出现,临时打乱了布局之人的计划,说不定我已经犯下大错,而如果我背上了淫.辱后宫嫔妃的罪名,那么对她和她日后的孩子来说,自然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牧倾寒双目微凝,沉声道:“……你有几分把握?”

北堂戎渡很干脆地道:“把握?我一分也没有,虽然她有足够的理由和动机,但是我没有丝毫证据……这个布局的人之所以会选择此时出手,正是因为这是出手的好时机,我的仇人一向很多,而恰恰眼下的局面,是水已经足够浑、同时也是所有人都可能出手的时候,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究竟可能是哪一个,因此这个人才会安全……”北堂戎渡一面说着,一面已微微攥紧了拳头,指甲略陷在掌心里,将肌肤摁出了红色的印痕:“我三番五次给于丹瑶难看,她知道和我之间已经谈不上有任何缓和的可能,所以索性一条路走到底罢了,而我即便是怀疑她,却也没有什么办法,这宫中人人都知道我与她不和,况且她又怀着龙裔,在其他人眼里,她和肚里的孩子就是我的眼中钉,所以我反倒不能真的对她怎样,哪怕我有十足十的把握这事是她做的,也不好捅到父亲那里,否则难免落得一个蓄意报复,大肆诬陷的嫌疑。”

北堂戎渡说罢,重重捶了一下窗台,垂目不语,显然十分憋火,其实他心中还有一层顾虑,那就是他与北堂尊越的私情,一旦他真的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北堂尊越,说不定北堂尊越还会以为他是出于嫉妒才会如此,是因为恨于丹瑶为北堂尊越怀了孩子,只不过父子两人之间的这些内情,就不足为外人道了……牧倾寒见状,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北堂戎渡却已走了过来,替他掖了掖被角,说道:“你如今的状况,不适合回牧府,也不好回青宫去,既然这样,那就先在这里住上几日罢……这件事,绝对不能轻纵了去,我必不会放过幕后设计的那个人。”

等到北堂戎渡出了客栈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日落西山,晚霞满天,北堂戎渡登上一直在外头等着的马车,吩咐了一句道:“……按原路返回,本王要进宫去。”车上的青衣人听了,恭敬应了一声,随即驾车前行,未几,马车徐徐停下,北堂戎渡下了车,径直便往乾英宫而去。

北堂戎渡进到北堂尊越的寝宫中时,北堂尊越正在翻阅奏折,听见他来了,也没抬起头,北堂戎渡自然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北堂尊越低头理事的样子,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就微微有所触动,是一种奇怪的,类似于温柔的酸楚之意,他想,北堂戎渡,你不能够让这个人伤心。

北堂戎渡这样想着,脚下已朝着北堂尊越走了过去,停在男人的身旁,也不出声打扰,只挽了一下袖子,替对方动手磨墨,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一个站,一个坐,过了不知多久,北堂尊越将事情都做完了,北堂戎渡这才含笑道:“……累了么。”北堂尊越听了,抬头看他,北堂戎渡见着那双眼睛,却发现那金色的眸子里,并没有半点平日里的温暖之感,取而代之的,是冰冰冷冷的颜色,那样疏远,就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二百六十二.情劫

北堂戎渡见着那双眼睛,却发现那金色的眸子里,并没有半点平日里的温暖之感,取而代之的,是冰冰冷冷的颜色,那样疏远,就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北堂戎渡被这种毫无温度可言的眼神冰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又似乎有些不解,下意识地喃喃出声道:“……爹?”

这声音让男人的眸光略微动了动,北堂尊越的嘴角缓缓扯出一个令人晕眩的笑,但这笑容却不再是春日里燕啼的温柔,也不再是细柳拂岸的轻浅,变得肆意而放纵,狭长的双眼中慢慢露出好似火焰一样能够将人烧伤的锋芒,盯着北堂戎渡,那一对凤目悠悠扫过对方的面孔,然后伸手给儿子抻了一下有微微皱痕的衣角--那种褶皱,分明是在午后的那场迷乱中所致。

北堂戎渡有些愣怔地看着面前北堂尊越这一幕显得有些诡异的举动,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已经有一根修长的手指压在了他的唇上,阻止他开口,只见北堂尊越坚毅的嘴角微翘,如同在寒冷刺骨的冰层上点着了一团火,用一种悠然而又充满回忆的口吻,笑着娓娓说道:“当年朕才十六岁的时候,有一天正在温柔乡里作乐,然后就有人在外面告诉朕,朕的妹妹正在生孩子,等到过去之后,朕就看见你被人抱着,长得活像个没毛的猴子,只有一丁点儿大,眼睛圆溜溜的……你是朕的孩子,朕自己都没想到会那么喜欢你,经常想去瞧瞧你,看你是不是在躺着发呆,是不是又长胖了几斤,是不是会咂吧着嘴吃东西,朕迫不及待地想看你会走路,听你含含糊糊地叫‘爹’,哪怕是被你一泡热乎乎的尿撒在身上,朕也不会真的生气。”

“朕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对什么东西这样有兴趣,原来做别人的父母居然是这种感觉,有时候睡午觉,如果你躺在朕旁边的话,朕就睡不太沉,因为怕自己一不留神翻了身,就会压到了你,什么时候你要是病了,朕就会觉得说不出地烦躁,哪怕有再妖媚的美人在身边,也提不起太多兴趣……后来你要回堡的那些天里,朕时不时地就会心烦意乱,数着日子在想你应该是什么时候回来,朕不知道到底怎么才算是一个好父亲,可是朕愿意把你喜欢的东西都给你拿来,只要你想要,只要你喜欢,就什么也可以给,说起来这可能算是溺爱过了头,未必是好事,但是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朕就是乐意这么做,朕就是对你好,谁也管不着。”

北堂戎渡有些愣住了,同时又有些动容,他近乎不知所措地看着北堂尊越,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说这些,但北堂尊越却只是微勾嘴角,伸出手臂拥住了面前的北堂戎渡,拥住了这个让自己一次次妥协,一次次后退的人,将面孔压在北堂戎渡的衣襟位置,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气,轻笑着道:“……朕有时候会想,你出堡的那些年里,朕确实错过了很多东西,这真的很不应该,让人很不甘心,朕其实应该从你生下来开始,就一直在你身边,片刻都不离开,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都不会有……即便你因为这样,永远也长不大,永远要依靠着朕,没有什么本事,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朕宁可就这么把你藏着,掖着,养一辈子,你不需要自己去顶风冒雨,因为朕自然会给你挡着,你也不必有多高明的功夫,因为朕,足以庇护你。”

这是最温柔的爱语,最缠绵的倾诉,如同横无际涯的花海,把整个人都可以密不透风地困囿起来,北堂戎渡面上的表情就被这样呢喃一般的话语揉得松融下去,如同枝头被催熟了的果子,红彤彤,沉甸甸,薄软的果皮里包裹着蜜一样的汁水,把心浸泡得绵绵软软:“呐,我都知道的,你对我好,我全都知道……”北堂尊越却突然笑了起来,松开了北堂戎渡,起身从龙椅中站了起来,墨似的长发挽在头顶,有那么一瞬,北堂戎渡觉得好象要有什么打破了长久的平衡,让某些东西正向着不为人知的所在缓缓倾斜,他看着北堂尊越俊美无匹的面孔,试探着抬起手去抚摸那像刀削出来的高挺鼻梁,笑着说道:“爹,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北堂尊越捉住北堂戎渡意图抚摸他面庞的那只手,淡淡道:“朕没怎么样,朕只是……忽然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而已。”他说着,深深看着北堂戎渡,以一种很认真的语气,道:“朕问你,朕对你是不是很好?”北堂戎渡被男人所表现出的异常所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北堂尊越嗯了一声,又开口继续道:“既然这样,那么,朕让你现在回去,把所有人都遣散,叫所有跟你发生过关系、被你放在心上的人都离开,以后也再不见他们,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你答应吗?”北堂戎渡一顿,既而勉强笑了一下,道:“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北堂尊越静静瞧着他,狭长而上挑的金色眼睛微微眯缝着,眼睛下方恍惚有疲惫的淡青阴影,过了片刻,线条流畅的下颌一动,才点头徐徐说道:“看来你是不愿意了……既然如此,朕也不会勉强你。”北堂尊越说着,负手看向北堂戎渡,轻描淡写地道:“从今天开始,朕和你之间除了父子之情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关系,朕,不再是你的男人……那么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北堂戎渡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仿佛没有听清楚一般,根本不能相信,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想说什么却又一时间说不出来,就如同听见了一个世界上最最拙劣的玩笑一样,过了片刻,才故作轻松地说道:“你又在发什么疯了……这可一点儿也不好笑。”北堂尊越面上表情平淡,从手指间撸下了一枚青金掐玉丹珠戒指,放在书案上,道:“朕没有说笑,你也没有听错……这个东西,朕现在还给你。”北堂戎渡的笑容僵硬起来,他低头看着那枚戒指,仿佛终于意识到此刻发生的所有事情并不是一个充满恶劣趣味的调侃,他慌了,害怕了,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抬起头,一双蓝白分明的漂亮眼睛定定看着北堂尊越,直到眼球都开始干涩得隐约生疼起来,才慢慢地放小了声音,几不可闻地呢喃道:“……为什么?”

无人回答他的问题,只听得见窗外轻微的风声,北堂戎渡忽然间不可自制地咳嗽了一下,却又低低笑着用手捂住了嘴,然后伸出手,拽住了北堂尊越胸前的衣襟,开口一字一句地狠声问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这话刚一说完,却又马上用了最温柔和缓的语气,仿佛变脸一样,轻声说道:“你又在吓唬我了,这个习惯很不好……可是,只要你说一声,刚才的话都是开玩笑的,那么我就原谅你了,不会生气,好不好?”北堂戎渡说着,却好象生怕对方做出什么让自己心慌的事情一般,将脸微微凑近了男人,压抑着分外炙热的呼吸,看着北堂尊越俊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孔,重复道:“你又在吓唬我了……你总爱这么逗我。”

北堂尊越看着北堂戎渡的脸,那上面的每一处轮廓都是深邃的,美丽的,极尽温柔缠绵之能事,嘴唇薄而饱满,那么黑的头发,从肩上柔软地垂落,迤逦悱恻,纠缠不清,此时此刻,这个颀长的身影填满了他所有的视野,却填不满他心底被挖出来的一块空白,北堂尊越眼见北堂戎渡满是惶恐的表情,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是不心疼的,甚至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重复着对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要你一辈子都待我好’,可是理智却告诉他,这个人只是又一次地故技重施了,无论对方表现得再怎么可怜,但归根结底,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再一次地妥协。

北堂尊越意兴阑珊地扯了一下唇角,但下一刻,北堂戎渡却突然紧紧掐住了他的一只手掌,柔声质问道:“你怎么能忽然说出这样无情的话……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改,都可以的……”北堂戎渡一面说着,一面已经开始有些失神,那一点最初的侥幸此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惶恐与害怕,他死力地攥住北堂尊越的那只手,但对方却坚决地用力挣开,他开始真的害怕了,畏惧了,他知道应该怎样讨这个人喜欢,怎样让这个人愉快,但此时他却想不起这些……北堂戎渡忽然发现,从开始到现在,北堂尊越给了自己很多很多,可是自己,又给过他什么呢?是肉.体的欢愉吗?还是时不时的笑语,偶尔的发发脾气,使使性子?这些东西,好象并不是自己独有的,这世上很多人都能够做到这些,甚至做得更完美,也许其他人在某些方面比不上自己,但是他们能更温柔听话,更曲意逢迎,北堂尊越给自己的,别人给不了,可是自己能给北堂尊越的东西,却似乎好多人都可以做得到,并且做得更好,或许感情中不应该有交换这样的词,但是也不能彼此差距悬殊,不是吗?

--这世上有一个人,把你当成最珍贵的宝贝,捧着,爱着,如果看着你笑,他也会高兴,看着你开心,他也一样欣喜,可是就因为一次次的包容,一次次的情话爱语,就渐渐地让人有了某种错觉:这个人,永远也不会离开……或许人都是这样的罢,你总是认为随时都可以牵住这个人的手,随时都可以去拥抱他,因此却往往会忘记了一些事情,等到有一天发现他忽然不知道为什么松开手了,你才突然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北堂戎渡很奇怪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蔚蓝如宝石的眼睛里慢慢浮上了一抹莫名的颜色,北堂尊越方才的每一句话,都直直地冲入心底,多年的相处,彼此的情意,在这一刻让他彷徨、焦虑,他微微抬起了线条优美的下颌,红润的双唇紧抿着,就那么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站在原地,用一种在平淡的同时,却又极力控制住自己汹涌情绪的异样柔和语气,轻声地说道:“为什么呢?你明明前几天还说过喜欢我的,唯一喜欢的只有我一个人,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好吗,是哪里让你不痛快了吗,我为了你,真的可以做很多事……”北堂戎渡说着,目光却一直停在北堂尊越的脸上,他看着这个男人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浑身的力气就仿佛被什么消磨去了一样,有些疲倦,也有些颓然,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可是你明明答应过我,一辈子都会待我好的,对我的感情不会变,可是你现在却又这么说,难道是想要让我发疯吗,你就,不担心我吗?你怎么能!……我原本以为,你说过的那些承诺就是永远,可是现在看起来,所谓的誓言,原来只是一时的失言而已……不是吗?”

北堂尊越的手在宽大的衣袖中顿了一下,面前的北堂戎渡好象是孤立无援的模样,脸上脆弱无助的表情,一字一字入木三分的精准控诉,狠狠在他心头碾过,但这一次,他却真正冷起了心肠,可以当作视而不见,他的嘴角慢慢浮出一丝平静到令人心寒的笑色,淡淡道:“你要理由吗,那么,朕告诉你一件事……今天朕原本想要去打靶,但是后来却听说你进了宫,所以便哪里也没有去,就在这里等你,可等了很久,都没有见你过来,朕知道你经常会在入宫后顺便去吟花阁走一走,于是就去找你,但当朕到了那里的时候,就看见你和别人在里面颠鸾倒凤……如果说是随便哪个宫娥的话,朕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可是那个人,却是牧倾寒。”

北堂尊越的心脏似乎麻痹地抽动了一下,可他仍还是继续冷漠地笑着,悠然说道:“那个人是牧倾寒,你抱着他,看起来似乎很快活的模样,怎么,他知道了你就是那个他心心念念的情人吗,所以你们抱在一起,快活得很……”北堂尊越说着,伴随着低沉的笑音,看着北堂戎渡微微变了的脸色,突然间大声嗤笑起来,伸手按在了北堂戎渡的喉咙上,修长的手指按住那雪白颈子上凸起的喉结,慢慢一路下滑,清楚地感觉到皮肤表面下的血液流动,那样温暖,那样蓬勃,可惜却暖不了他冰冷的指尖,北堂尊越笑着,漫不经心地道:“渡儿,你总是永远牢牢记得其他人对你微不足道的好,却往往忽视了朕对你的感情,也许你觉得那些人应该得到你的关心,得到你的怜惜,可是渡儿,朕呢,朕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其实不过是想要得到同样的回报,其他人可以把自己给你,那么朕呢?难道朕给你的,还不够彻底吗?”

“……你怎么能够一次又一次的,这样对待朕。”

二百六十三.来不及

“……你怎么能够一次又一次的,这样对待朕。”北堂尊越说到最后,语气仍然平静,但一只手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拽住了北堂戎渡的衣领,用力攥着,连骨节都微微泛白,北堂戎渡的嘴唇开始不自觉地轻颤,脸上逐渐有了惊慌之色,喃喃地道:“你说的不对,我没有故意那么对你,真的,我从来没有,你相信我,我没有故意……”北堂戎渡言语之间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之感,他万万没有想到,北堂尊越会亲眼目睹今天下午在吟花阁里发生的那件事情……不,不是这样的,北堂戎渡在心底嗫嚅着,他想要解释清楚,想要告诉北堂尊越那其实并不是他的错,他只是被别人给设计了而已,可是北堂尊越却还没等他开口,就忽然松手,用力地甩开了北堂戎渡,淡淡道:“没错,朕很喜欢你,可是对于你做的那些事情,对于和你有关的那些人,朕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真的视而不见,就好像朕做不到不喜欢你一样……”

北堂尊越说到这里,却低声笑了起来,他刚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觉得好象是哪里在痛,但又不明白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可是到了现在,他却知道了,于是就想要腾出一只手去捂住心口的位置,但终究还是没有动,任凭那里疼着,明明根本就没有受伤,可是却只觉得有血正止也止不住地往外冒,滴滴答答地坠落下去,但北堂尊越却仍然是那样一副傲慢的模样,傲慢至极,连眉头都不肯皱一皱,只是用了甚至称得上是柔和的口吻,道:“朕终于算是明白一件事了,渡儿……原来哪怕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最无可挑剔的那么一个人,可是如果在你还没有对他生出情意之前,他就主动过来告诉你,他对你有情,那么渡儿,你还会在以后的相处中特别看重他吗?珍惜这个人吗?也许你嘴上能说会,但是你心里,其实却是不会的。”

北堂戎渡紧紧抿着嘴唇,一双眼睛依然还是美丽的,可是里面盛的却已经不再是一池满载涟漪的春水,而分明就是黑静得无望的深潭,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再去向北堂尊越解释的欲.望了,因为他此刻已经明白,北堂尊越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下午的那件事才会这样,自己与牧倾寒在吟花阁的一幕只是一个引子,一个让北堂尊越将长久以来一直压抑着的不满给引发出来的火星,解释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因此北堂戎渡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低低呢喃道:“不是的,不是……”北堂尊越看着北堂戎渡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几不可觉地闪过一抹深深的失望之色,其实他在等北堂戎渡的一句解释,其实只要北堂戎渡给他一个解释,哪怕这些话、这些理由会显得很蹩脚,很可笑,但他却都会全部接受的,会选择去相信对方的,无论如何都会愿意去相信,只要,北堂戎渡给他一句解释,可是,北堂戎渡却什么也没有给他,连一个随口就能够编造出来的借口,都没有给他,连一个可以原谅的理由,都没有给他……

--这是多么地可笑啊,这样的两个人,两个同样自大又同样傲慢的男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自以为是地擅自代入对方的想法,自以为聪明,其中一个人以为无谓的解释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而另外的那个人却在一直等待着对方的一个哪怕是最拙劣的解释或者借口,可偏偏阴错阳差南辕北辙,两个人自以为理所当然的想法都相差甚远,让彼此越发地背道而弛……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不知多久,北堂戎渡看着北堂尊越的面孔,忽然痴痴道:“你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觉得我把自己的心分成了好几份,给了很多人,而你,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是吗?可是真的不是这样的,你不是的,你不是其中的一个……我也许确实不是什么忠贞的人,不懂得从一而终,承认自己对其他人也是有感情的,可是我除了你以外,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给过别人,居身于人下,也许这其实并不能真的说明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不会肯让谁上我,除了你,虽然我也不情愿,不乐意,可是你如果一定要的话,我也不会推开你……”

北堂戎渡断断续续地说着,就如同正在笨拙地试图去解释一场直到图穷匕现、在最后的最后才终于明白不应该不能够去肆意挥霍的感情,偌大的深殿中空空荡荡的,寂静得仿佛连血液在身体里安静流淌的声音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明明没有什么强劲的风灌进来,可是眼睛却好象变得越发地干涩起来,只是偏偏又不肯就这么流下眼泪……北堂戎渡忽然很想笑一笑,不为别的,只是要笑他自己而已,当北堂尊越在这场一开始就显得不公平的感情中一次又一次地妥协后退,一次又一次地放下自己的骄傲与坚持时,北堂戎渡却没有放下他自己的‘情不自禁’,他的犹疑踟躇,他的心软与多情,他很明白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生来就是多疑而敏感的,然而后来却偏偏有了那么一个大傻瓜,愿意提供合适的土壤,丰沛的雨露,去殷勤地催得瓜熟蒂落,让自己尝到所谓的爱情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这个人关心他,了解他,珍爱他,不在意那些时不时的无意伤害,但是自己的忽略与习以为常,却在不经意间逐渐一点一滴地无限消耗着这个人最初的感情……可是北堂戎渡不甘心,他抓起书案上放着的那枚戒指,猛然间用力攥住北堂尊越的手,就把戒指往手指上面套,嘴里机械性地道:“当初是你答应了的……你既然戴上了它,就是一辈子,就不准你再取下来,不准……”

此时北堂戎渡的眼睛混沌一片,没有了往日里从容不破、智珠在握的色彩,再也藏不住连绵春山,青海碧水,但北堂尊越却反手一把按住了北堂戎渡强行动作的手,不允许北堂戎渡将那枚戒指重新套在自己的手上,其实眼下北堂尊越明明没有表面上那样冷酷无情的,真的没有,他们之间的互相伤害,就如同开到荼糜的罂粟,徘徊于黄泉路上的彼岸花,纠缠不清,不死不休,在伤到另一个人的时候,自己也会痛,可是却就是要狠下心来,把自己从头到尾武装起来,包裹起来,再不愿意受到什么伤害,再不愿意去体味那种失望的滋味……北堂尊越用力扣住北堂戎渡的手腕,看着北堂戎渡颤抖得厉害的嘴唇,一字一字地低声说道:“从今天开始,朕的感情,只有朕自己可以随便去糟蹋,其他人,都不准,都不准……包括你。”

在两人之间大力的拉扯当中,一个不留神,那枚戒指便不小心滑脱了下去,轻轻一响掉在了地上,随即就骨碌碌地不知道滚到了哪个角落旮旯里,北堂戎渡猛地惊觉,马上就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找,可是却终究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北堂尊越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猛然间呵呵呵呵地一个劲儿笑出了声,说道:“你……真的不肯吗,不肯给我一条路走?真的就不肯吗?啊?”说完这句话后,北堂戎渡的面部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就仿佛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一样,等到再抬头的时候,那两只蓝色的眼睛已经泛出了一层薄薄的湿润水气,语调古怪,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我明明是喜欢你的啊,真的喜欢,不是假的……可是你为什么还这样……你居然,不要我了……我明明就是很喜欢很喜欢你的啊!”北堂尊越好象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不住声地低笑了起来,随即他便松开了北堂戎渡的手腕,低低笑道:“你看,渡儿,连你自己都已经说了,你很‘喜欢’朕……你数一数,朕从开始到现在,跟你在一起已经有几年了,可是你,却从来没有说过一个‘爱’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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