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飞渡 第6章

作者:四下里 标签: 快穿 近代现代

送北堂戎渡至此的五六名大汉迅速趋前,翻身上马,汇进人群当中,北堂戎渡一紧缰绳,正要驾马跟上时,却听有人道:“今日你若是打不到像样的猎物,本座定然重罚。”

一道挺拔的身影如同玉山般安然高坐在一匹狮子骢上,飞插入鬓的长眉微微斜挑,底下一双略显金色的凤目似笑非笑,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犀利光泽,黑袍上绣满铺天盖地的暗红色火焰,衬着双唇抿出的一道情分菲薄的弧度,整个人显得极为冷魅而邪佞。北堂戎渡乍一见了自己这只有二十余岁的年轻父亲,心中觉得唯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一句,才可勉强与之相衬。

北堂戎渡策马徐行至男子身边,道:“父亲。”北堂尊越挑一挑眉,逡巡了一眼面前的男孩,嘴角略微向上扯起一个弧度,说道:“记得今日是你生辰,既然已经六岁,就不算小了,倒也可以随本座出门。”说罢,一夹马腹,带着众人驾马而去,同时有黑影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北堂戎渡的怀里:“拿着。”北堂戎渡打开小盒一看,原来是一枚紫金琉宝耳坠,上面刻有极为精细的五蝠捧桃图案,有福寿之意,倒是很适合孩童,十分精致好看。

这东西…算是生日礼物?北堂戎渡怔了一下,然后将小盒揣进怀里,策马赶上了队伍。

一行人直奔后山方向,整个狩猎队伍也一路上逐渐自动分成两拔,一拨十余人打马在前,另外二十余人则吊尾压后,只留北堂尊越父子二人在两拨队伍中间策马奔驰。

北堂戎渡在这几年间,已渐渐发现身处之地,无论是人文还是神话传说,地域历史等,除了一些细小差异之外,皆与他从前之时十分相似,只是其中总还是有些不同罢了,比如武道极其昌盛,在数百年前,君权就已湮灭,不再有皇朝帝王,只由众多势力分踞天下,世家门派之流,多如牛毛等等,其间无遮堡自数百年前兴建,至今已庞然势大,一令则诺者如雷,随众如流,尤其自北堂尊越继位以来,已隐隐有遮云之势,亦不断吞并其他势力,徐徐扩张,北堂尊越其人能力手段,由此可见一斑。

众人座下皆是好马,脚力自是不同一般,一路疾驰,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已出了后山,又奔了将近两柱香的脚程,眼见四下平荡无垠,连绵远去,千里冰封,银装素裹,万里雪皑,惟余莽莽,实是磅礴如斯。北堂戎渡自幼从未出过无遮堡,如今眼见这丝毫未有人工施凿痕迹的自然风光,不由得应接不暇,蔚蓝的眸中隐隐有兴奋喜悦之色,脱口而道:“果然是风景如画!”

北堂尊越眉梢斜挑,嘴角轻抿,些许淡薄的笑意在眼底一闪而过,衣袍兜挽,一头青丝被凛冽的寒风吹得略略翻飞,似是有些漫不经心地道:“莫要忘了,今日你若弄不到像样的猎物,本座定然重重责罚。”

十二.狩猎

北堂戎渡眨了眨眼,随即便歪着脑袋说道:“好啊。”一面说,一面已经拿起了那把挂在马鞍旁的墨绿色的弓,用手指稍微拉开了弓弦试了试,果然弹性惊人,并且弓身两臂和弓弦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不重却很坚韧,拉开时也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并且大小也比较适合他的年纪,携带着的箭支上,都刻有一个小小的‘无’字,北堂戎渡看了看身旁北堂尊越箭筒里的金翎箭,发现尾端也刻着一个‘无’字,大概是打猎时专用的。北堂尊越高坐在马背上,手上一枚红硬玉扳指殷红如血,用马鞭随意指点了一下雪地里的一串小坑,低笑道:“你看,这应该是狐狸留下的,眼下这雪还不厚,若是等到积了一尺有余,你倒可以从雪层底下揪出几只兔子来。”

父子两人正说着话,突然间,众多正搜寻猎物的侍卫忽地发出了警示的呼哨声,就见远远的高空当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正盘旋着的黑点,依稀看那模样,大约是鹰隼之类的猛禽。北堂戎渡抬头望向空中,眼中微微一亮,但旋即便摇了一下头,知道自己如今年纪还小,即便已有了几分修为,但在这等距离之下,也是根本没有什么希望射中的,因此干脆也不白费力气。旁边北堂尊越打量了一下男孩面上的神情,既而薄唇微挑,淡然低笑道:“我儿,你倒是颇知进退,见事不可为,便立时有所决断…还算不错。”说罢,从马鞍旁的弓囊里一手取出一把铁胎长弓,顺便拈上一支金翎箭,晶黄的双目微微一凛,旁边北堂戎渡甚至还没有看清他是如何搭弓引箭的,就看到一条黑线仿如流星般划破了长空,直直射往天空当中,瞬息间就在众人的视野内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几乎与此同时,那只盘旋着的猛禽就发出了一声哀鸣,骤然向地面倒栽而下。

北堂尊越一挑双眉,刚要让人顺着猎物坠落的方向去寻,队伍却忽然聚了起来,原来不远处的雪地里却是出现了一大一小两头鹿,刚刚从林子里钻出来,大约是想觅食,此时骤然见了这一群驾马搭弓的人,立刻便转身而逃。

无遮堡中的一群侍卫登时散开,策马呈流线状包抄了过去,就要断了猎物向两侧逃走的路,北堂尊越持弓在手,却没有立刻拿箭,陡然间低喝一声,便打马朝着远处的两头鹿追了过去,那小些的鹿脚力不足,不久便被赶上,北堂尊越却并不理会它,直朝着那撒蹄狂奔的大鹿追去,只见座下的狮子骢四蹄翻腾,如同驾云登雾一般,终于渐渐撵上了拼命逃窜的猎物,北堂尊越人在马上,唯见略略弯腰俯身,长臂舒展,竟是一把就攥住了鹿角,直接就将那头大鹿拎了起来,喀嚓一声拧断了脖子,同时拇指指甲在上面一划,割开喉咙,便低首饮了几口热腾腾的新鲜鹿血,既而就松开手,将还在微微抽搐着的鹿弃在地上,身后自有人策马上前,将猎物收拾带走。

此时北堂戎渡正策马追逐着那只小些的鹿,一只硬翎箭已经被抽出,搭在弓弦间,北堂戎渡手上戴着护手和拉弦的扳指,坐在马背上凝神瞄准着前方不远处正在奔逃的小鹿,片刻之后,深深吸一口气,双臂一振,顿时将弓拉得如同满月一般,只见一道黑光射出,直接射在了小鹿身上,那鹿登时一个踉跄,四蹄一软,便摔倒在雪地上,虽然没有一击致命,却也明显是再也爬不起来了。五六名侍卫很快便拢了过来,其中一人将鹿提起,挂在马腹右侧,北堂戎渡也没有再去看一眼自己的猎物,只是朝着远处的男子高声道:“父亲,这可算是‘像样的猎物’么?”

北堂尊越刚刚饮过鹿血,唇上沾着一小片暗红,正用一块锦帕揩去,闻言,凤目中便稍微现出一丝和缓,暂时掩去了平日里的犀利,嗤声笑道:“还不错。”北堂戎渡秀美至极的小脸上也浮出了几分明快的笑意,脆声道:“父亲,我去把刚才射的那只鹰给捡回来。”说着,一夹马腹,一人一马便朝着方才那猛禽落下的方向奔去。

北堂戎渡策马驰进一处林中,寻找方才被射落的猎物,没走上十余丈,忽然看见前方的林子里有十余人骑着马缓缓过来,当中一个身穿淡粉色衣裳,披厚绒斗篷,大概八九岁模样的女孩手里,正提着一只身上插着金翎箭的海冬青。北堂戎渡见了,便打马上前几步,扬声道:“这只海冬青是我父亲刚才猎到的,箭上有一个‘无’字,可作凭证,不知道各位可否归还?”

那声音清脆明净,仿若碎珠一般,听起来十分舒服,众人见不远处一个孩子骑在一匹青花骢上,穿一袭朱砂金团花斗篷,里面亦是红衣,脚蹬挖云红香软皮小靴,头发用珠玉带子扎在脑后,明珠璎珞项圈挂颈,腰间挂着玉佩荷包等物,不过六七岁的模样,肌肤胜似美玉,眉目俊秀无双,不觉有些讶然这样小的孩子,如何会独自进到林中,却忽听当中那女孩怒道:“是你爹爹射死了我的海冬青么?你快赔我来!”

那女孩子眉目如画,梳着双鬟,肌肤娇嫩如同奶油一般,戴着一串珍珠链子,容貌秀丽之极,声音亦是娇柔清脆。那海东青向来捕捉驯服很不容易,将野性十足的海东青用捕鹰网捕获后,要放在熬鹰房将鹰上架,费时费力地‘熬鹰’,再通过‘过拳’、‘跑绳’等环节之后,费去许多心力,才终于有可能得到一只可以助人狩猎的合格海东青,向来是有价无市的,这女孩子也不过只有那么三四只,眼下被射死的却是其中最好的,自然十分恼怒,再加上北堂戎渡容貌太好,生生压了她一头,且又因年纪尚小,难以认真分出男女,这女孩便很容易将他认作女童,她自幼娇养,性情刁蛮,此时乍一见了比自己模样还要出众的陌生女孩子,且又虽然年纪小,却言语之中十分清晰有条理,神情间亦是隐隐有大家气派,难免心中不喜,更何况心爱之物又被人当作猎物射死,更是恼怒至极,因此便挥了挥手里的马鞭,指着不远处的北堂戎渡哼道:“你家里人弄死了我最好的一只海东青,若是不赔我,就拿你抵了来,给我回去做丫头。”

北堂戎渡听她这样说,竟是要拿自己抵一只畜生的意思,不禁皱了皱眉,道:“既是你养的鸟,我便不要了…这是赔你的钱。”说着,将腰间的一枚和田羊脂玉双鱼佩解了下来,远远抛了过去,也不欲多作纠缠,调转马头,便要离开。

那玉佩划出一道弧线,恰恰正落在女孩的怀里,分毫不差,旁边的人眼角略略一动,有些微讶于这样小的孩子,竟有这等准头,且又言谈举止间十分得当,根本不像是普通孩童,穿着打扮,亦是华贵,一枚上好的和田羊脂玉随手便可给人,定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却听身边的女孩忽然娇叱道:“什么破玉,我才不稀罕,你爹爹弄死了我的海冬青,你竟不知道赔礼么?难道你娘没教过你道理么!定然是个野孩子!”说着,将怀里那块双鱼佩丢到地上,一甩马鞭,顿时将价值千金的玉佩抽成了两半,却是因为这女孩见北堂戎渡方才的举动,虽没有任何傲慢无礼的地方,但也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意思,她自幼就被人捧在掌心里,向来娇纵,何时被谁这样忽视过,不禁气恼无以,因此便一鞭抽碎了赔偿的玉佩,又讥北堂戎渡是个没人教养的野孩子。

她做别的也就罢了,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北堂戎渡又怎会当真跟她一般见识,可偏偏听到她言语之间涉及北堂迦,因此便停了马,调转过马头,声音冷淡:“我娘自然精心教导过我,你是什么人,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那女孩子平生第一次当面被人呵斥,不觉一愣,随即便大怒,娇喝道:“我是青帝门的二小姐牧倾萍,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和我这样说话!”随即扁了扁小嘴,哼的一声,对身旁的一个中年人道:“李叔叔,给我把她带回去,我要好好教训她!”

那紫袍的中年人微微皱了一下眉,沉吟道:“小姐,只怕这孩子不是寻常人家出身…”牧倾萍哼了一声,道:“你们不去,我自己来就是了!”说着,策马便奔了出去,冲至北堂戎渡近前,手上的马鞭一扬,却是照着北堂戎渡的脸抽了下去,就要在他脸上打出一道血痕。

北堂戎渡眼见这女孩子小小年纪,却竟是这样骄纵狠辣,不过是些许小事,就要下这般重手,不由得也是心中发恼。他两世为人,虽然一般倒也与人相安无事,但也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从前有一段时期,更是由于学术成果被相熟之人盗取,而策划狠狠报复过所有相关人等,使得后来工作之处再不敢有人因他年轻而有所欺凌,眼下见这女孩出手蛮横,因此也不留情,手上马鞭一扬一卷,便挡住了对方的鞭子,随即又是一抖手腕,只听‘啪’地一声,女孩雪白的右颊上顿时出现了一条手指长的血痕,痛呼一声,掉下马来。

十三.俘虏

牧倾萍自打从娘胎里出来之后,长到如今九岁大,向来都是娇生惯养的小姐,被众人捧在手心里,从不曾吃过什么苦头,眼下骤然挨了一鞭,只觉脸颊上狠狠一痛,登时便坠下马来,不远处那十余人大惊,立即自马背上飞身而起,就要纵掠过来,北堂戎渡一见这群人的身手,却是十分高明,尤其是那个紫袍的中年人,更是一等一的轻身功夫,自知眼下自己人小力单,孤身一人在此,即便是天纵之才,怕是也万万脱身不得。但他早有打算,自是夷然不惧,只从马背上立时便跳了下来,闪电般一把箍住刚刚才摔在雪地里的牧倾萍,同时手中已经不知道何时现出一柄绿盈盈的碧玉小剑,紧紧抵在了牧倾萍雪白的纤细秀颈上,冷喝一声,道:“谁敢过来!”

那小剑不过两寸左右长度,通身以碧玉打造,剑柄上面嵌着两颗碧蓝的猫眼石,泛着幽幽的冷光,虽然通体打磨得十分光滑,也不曾开过什么刃,但那尖头处毕竟还是颇有些锐利的,想必刺进肉里决非难事,亦可致人死命。一群人顿时硬生生压住身形,果然再不敢上前一步,那紫袍的中年人眸色沉沉,道:“小娃娃,把人放了,你走。”

北堂戎渡精致绝伦的小脸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嗤言道:“我不是好哄的三岁小孩子,是六岁了…放了她,我也就回不去了。”手中的玉剑略微一紧:“快都封了自己的穴道,她自然就没事。”说着,拖住怀里紧箍着的女孩便上了马背,同时也不忘将女孩刚才坠马时一起掉下来的那只海东青也一同拿起,挂在马鞍旁的钩绳上。牧倾萍被他制住,只觉右脸上火辣辣的痛,自身又被他挟持,不禁挣扎着喝骂道:“小贼,我爹爹是青帝门门主牧商海,你敢动我!”北堂戎渡冷然道:“闭嘴,不准乱动。”手上的玉剑一面紧紧顶住了女孩的脖子,另一只手则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对那一群人说道:“快点!”

那女孩身份十分贵重,众人不得不依从北堂戎渡之言,封去了穴道,动弹不得,没有一个多时辰,是解不开的,但北堂戎渡仍然不放心,生怕有人做假,一旦自己放开人质,就会有变,因此就跟牧倾萍换了个位置,让她坐在自己身后,用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这才策马按照原路返回。那紫袍的中年人未曾料到这小小的孩子竟然这般心思缜密,连己方有可能装假,甚至从身后发箭偷袭的的事情都防备上了,堂而皇之地用牧倾萍作挡箭牌,不禁心下恚怒不已,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人一马,冷喝道:“好一个狡猾的小鬼!”

北堂戎渡骑马回到原地时,众人已经又打了几只猎物,北堂尊越见他马背上多了一个年纪尚小的美貌女孩子,便扬一扬眉,饶有兴致地道:“哦,这丫头莫非也是你的猎物不成?”北堂戎渡将那海东青抛过去,道:“幸不辱命。”

他此刻到了父亲身边,就已经真正安全了,自然没有必要再留着人质,因此就要把牧倾萍的穴道解开,放她回去,但牧倾萍乍一见到北堂尊越,虽是被他容貌气势所慑,却猛然间就觉得脸上又辣又痛,不禁哭叫起来,大声喝骂道:“小混蛋,小畜生,你竟敢欺负我…我叫爹爹杀了你!”

她是大家小姐,且又年纪尚小,即便是骂人,也只有这几句,但那‘小畜生’三个字,却把北堂戎渡的娘老子都骂进去了。北堂戎渡眉头一皱,原本要给她解穴,现在也不解了,甚至连哑穴也给她点住,只自顾自地对北堂尊越笑道:“父亲,今天若是打到獐子,晚上便可以喝香獐酥蓉汤了…又香又暖肚子,好喝得很。”

北堂尊越此时已有些猜到了几分,因此便轻笑一声,道:“这丫头还有不少人跟着罢。”说着,便随意吩咐随从的人道:“都过去,若是看见有人,就统统杀了便是。”北堂戎渡虽然算不上是什么仁侠慈义之人,但也不至于只因一点小事,就取了一群人的性命,因此便道:“父亲…”北堂尊越见他如此,便随意拉了一下缰绳,驾马朝前走去,道:“那便罢了。”他忽然嗤笑一声,回过头道:“我的儿,你才几岁年纪,就给自己掳了个小媳妇儿回来?”一面吩咐一个侍从将那女孩从北堂戎渡马背上抱走:“你既然捉了这女娃,便带回去,给你解闷。”

其后众人又打了不少猎物,但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天上就下起了雪,北堂尊越看看天气,便不再继续,带人携了一众猎物,直接回了无遮堡,只苦了林子里那一群青帝门的人,身上的穴道还有将近两柱香的时辰才能解开,此时天寒地冻,又下起了雪,连身子都渐渐快要冻得木了。

北堂戎渡回到吟花阁,笑道:“娘,看我给你打了什么来。”话音方落不久,北堂迦便带着一群丫鬟走了出来,身边自有人为其撑伞遮雪,北堂迦含笑道:“渡儿第一次去打猎,就猎到了好东西么?”一边说,一边看向旁边给他拿着猎物的几个下人,笑道:“娘的渡儿真是了不起。”北堂戎渡指着其中一只狐狸道:“这个是要给娘做围脖的。”北堂迦笑着点一点头,却忽然发现一个下人还抱着个小女孩站在旁边,不禁惊讶道:“这孩子是谁?”

北堂戎渡唤过一个丫鬟,叫她将牧倾萍抱进阁里,这才对北堂迦道:“还下着雪呢,这么冷,我和娘进去再说。”一面叫人将猎物带下去收拾。

众人进了阁中,北堂戎渡坐在暖炕上,手里捧着个铜暖炉,将今日之事都一一说了,北堂迦嗔道:“你这孩子,何必下了狠手,一个女孩子家,脸上若是有了损伤,日后可怎么嫁人呢。”说着,就叫人去拿伤药过来。

牧倾萍此时正躺在炕边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北堂迦拿了药,亲手给她处理伤口,牧倾萍脸上疼得难受,又见这美貌绝伦的女子正温柔小心地给自己上药,不禁委屈得簌簌掉泪,却没法哭出来。北堂迦拿绢子给她擦了眼泪,又收拾好伤口,这才回头对北堂戎渡道:“渡儿,给她解了穴罢。”

北堂戎渡挑了挑眉,到底还是依了母亲的意思,过去给牧倾萍解了穴道,牧倾萍乍一得了解脱,立时便跳起来就朝北堂戎渡扑过去,此时她已知道北堂戎渡是个男孩,因此便哭骂道:“臭小子,坏胚子,我和你拼了!”

她被点住穴道已有许久,北堂尊越又暂时封了她的武功,以免她闹腾,况且如今还年纪尚小,因此眼下猛然活动,只觉手足无力,北堂戎渡轻而易举地就将她制住,重新推到炕上,皱眉吓唬道:“给我安静些,再不老实,便打你。”

牧倾萍被推得一趔趄,摔倒在炕上,仿佛有些知道自己是没法斗得过这个可恶的小子了,此时她举目无亲,孤零零地身处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又吃了苦头,心中又惊又怕,不由得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道:“小混蛋…你是坏蛋…呜…我要娘…”

北堂迦见她伏在炕上大哭,心中不禁有些怜惜,便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柔声哄道:“你别怕…”牧倾萍哭得正厉害,猛地一甩手,道:“我不要你们管!”

北堂迦低呼一声,凝脂般的手背上赫然现出三道浅浅的血痕,却是牧倾萍方才不经意间,用指甲抓破了她的手,北堂戎渡见母亲一片好心,却被弄伤,不由得恼了,先是叫人给北堂迦上药,然后才将牧倾萍一把拎起来,冷笑道:“这里不是青帝门,你再撒野,自然有你的好果子吃!原本我今晚就想放了你,可现在你伤了我娘,我便改了主意,你就留在这里给我做丫头罢!几时我心情好了,再看看放不放你!”说着,就吩咐摆饭:“把我打的那头鹿,让人做了油炸馅饺来。”

虽然时辰早了些,但仍是没用太久的工夫,就很快摆上了饭,北堂戎渡拿勺子喝着一碗香喷喷的胭脂红香米粥,看了看外面还在下着的雪,然后给北堂迦夹了一个油炸的小饺儿,道:“这个凉了就不好吃了,是我今天打的新鲜鹿肉,娘尝一尝。”

北堂迦含笑吃了一个,道:“嗯,好吃得很。”她夹了一筷子的南酒蒸鸭,放进儿子碗里,嘱咐道:“渡儿,你多吃些,才好长得快。”北堂戎渡笑道:“还是娘疼我呢。”

母子两人在炕上用饭,其乐融融,旁边一群丫鬟伺候着,不时地端汤送水。牧倾萍抱着膝盖蹲在墙角,偶尔抬一下眼,去看桌子上的饭菜,她连遭教训之下,如今已对北堂戎渡微微有些怯了,虽然心中暗暗诅咒愤恨,但倒也没有再次生事,只是腹中空空,已经有些饥饿,她出生以来从不曾尝过挨饿的滋味,此时肚里轻鸣,禁不住闻着饭菜香喷喷的味道,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

十四.礼物

母子二人吃过了饭,北堂戎渡坐在炕上一面捧着一碗酸菜小五花肉丝汤慢慢喝着,一面朝窗外看了一眼,见天色也不晚,便道:“眼下左右无事,不如我陪娘玩上两局,也消消食。”说着,就叫人去把桌子支起来,北堂迦放下筷子,拿茶漱了口,笑道:“只怕你是又想赢娘的钱去呢。”说着,一眼瞥见牧倾萍抱着膝盖蹲在墙角,正往这边的桌上看,不禁心下可怜,遂柔声道:“饿了罢?你过来。”牧倾萍此时腹中饥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听北堂迦唤她,便很快走了过来,北堂迦叫人给她盛了饭,又舀了汤,道:“吃罢。”

一旁的北堂戎渡倒也没想怎么故意折腾这个女孩子,因此见北堂迦让她吃饭,也就罢了,并不曾说些什么,只自己回房换了衣裳,让人重新给梳了头,将今日北堂尊越给的那枚耳饰放了起来,又取了一些银子揣了,这才重新过去,见桌子已然支好,牌也已经垒上了。

北堂迦径自坐在炕上喝茶,旁边牧倾萍正就着一盘蟹黄豆腐吃饭,一双眼睛由于大哭过一场,因此还微微红肿着。北堂戎渡也不看她,过去拉了北堂迦的手入了牌桌,又叫上两个丫鬟陪座,四个人便开始玩了起来。

刚刚摸上两圈,北堂戎渡正逐渐赢得顺手,忽然有丫鬟进来通传,说是堡主命了人过来传话,唤小公子前去。北堂戎渡不禁有些扫兴,只得叫人替上自己的位置,陪北堂迦玩着,又嘱咐丫鬟们看着牧倾萍,莫要让她闹出什么事来,这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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