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成江入海
过去的新闻上,陆时川也从来没出现过什么花边绯闻,外加三年同学情谊,迟驰相信陆时川的人品。相较于陆时川有没有过很多段感情经历,迟驰更在乎的是在现在、当下,在陆时川眼里他是不是迟驰,是不是独一无二的迟驰,由于他们高中时候有过过节,以至于迟驰一直觉得陆时川包养他的原因就有找补这一点,他觉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要这段关系单纯只是牵扯到他们两个人就够了。
兴许是迟驰把包养这样的戏码想的过于简单,也可能是把陆时川想的太过有人品,总之在直截了当地面对自己兴许是某个人的替代品的时候,迟驰有些语塞。
走上被包养这条路的时候,迟驰就没再想过能在这段时间内拥有一段健康的恋爱关系,也不认为他和陆时川之间的事会被他美化的多么正当。
只是他迟驰实在忍不了已经一无所有的自己,在对方眼里连“迟驰”都不算。
迟驰默了片刻,有些呛声:“你这几年口味倒是很相似。”
陆时川看向他,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如蜻蜓点水般掠过一眼后便挪开了,平静道:“什么品味?我一直都喜欢男人。”
见迟驰不说话,陆时川继续问:“你觉得很意外?”
迟驰张口,正欲说点什么,门铃突然被摁响了,他深深瞧了陆时川一眼,主动站起来去开门,门一打开,和面无表情的陈亚煜面面相觑着。
“……陈秘书,进吧。”迟驰头痛,让开一条道让他进门,陈亚煜没搭理他,甚至连鞋都没脱,踩着地板迅速走到陆时川身边,毕恭毕敬地递上衣服袋子。
“老陈,你先回去吧。”陆时川顺势接过,连头都没抬,挥挥手打发他走,陈亚煜似乎想说点什么,却还只是憋了半天憋出个“是”出来。
等着陈亚煜的身影走远了,迟驰才将门不轻不重地摔上。
“要是把你这租房的门摔坏了,等你出门再回来,估计家都一干二净了,比你兜底还要干净。”陆时川语气平和,却有些阴阳怪气,他不徐不疾地套上了衬衣,熨过的衬衫和布满压痕褶皱的衬衫形成了强烈对比,方才气质上还有些许接地气的陆时川一下子就变得和往常相差无几了。
迟驰忍耐着道:“《卡曼救金》的男主是萧宇成,这也是你特意安排的?”
正在系扣子的陆时川手一顿,“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卡曼救金》的质量很高,无论男主是谁,捡到这样的本,你迟大少爷不吃亏。”
“陆时川,你玩替身这一码是不是有点儿太“前卫”了。”
“狗血剧看太多可以吃点药调理。”陆时川声音顿顿,不急不慢地补充着,“哪怕你真觉得你们像,对你也是好事,萧宇成已经是炙手可热的视帝了,让你吸他两口血,你不亏。”
第8章 初恋
08
亏不亏的,迟驰有什么能多计较的?他已经和陆时川签了合同,后半辈子都拿捏在陆时川的手心里,他能计较什么?
迟驰没有再回话,从衣柜上抬下个随身旅行包来,往里面塞了几件换洗的衣服,默不作声地收拾好后,又走到厕所去洗漱。彼时陆时川刚刚洗漱完,用那套陈亚煜贴心附带过来的洗漱套具。
迟驰不笑的时候,挂脸很明显,只不过迟驰从小到大对任何事都保持风度翩翩,从来不会当场给人甩脸色,挂脸的情景很少见。
眼下还是让陆时川又撞见一回,不过迟驰这脸色说不上非常难看,更像是一种漠然。迟驰将牙刷怼进嘴里,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刷了一遍,吐掉牙膏沫后冷淡着声音反问:“你说你一直喜欢男人?”
陆时川擦净了手,语调没什么起伏:“打出生就带的性取向,现在也不算少见吧。”
“不少见,我只是有点好奇,和我之前你有过吗。”迟驰泼了两把清水在脸上,随意抽出两张洗脸巾将脸擦干,他语调虽然带着点儿慵懒,可眼神却格外直白的直直捅向陆时川。
看着迟驰的神情,陆时川抱着胸口,竟然莫名牵拉了下嘴角,露出个淡淡的轻笑,“你好像对这个问题过度关心了。”
陆时川说完依然挂着轻笑,顿了顿,难得痛快且坦率补充道:“没有。”
这个答案有些令人意外,迟驰说不上有多信,又说不上有多么不信,毕竟陆时川这个人有时候说话真假参半,他懒得细究真伪。既然陆时川这么说了,那么迟驰就那么认为便是。
迟驰抬抬眉,问出来的话却是罕见的露骨:“那你知道你每次表情都很色吗。”
陆时川笑容一僵,牙关默默闭合咬紧,哪怕是痴呆,听了迟驰这句无比平静、真挚的话,都能听出来这人暗地里是在给人找不痛快,他胸口有些闷,不知为何一张脸染上点红,像是喘不上气了。
见状,迟驰才堪堪收回视线,风轻云淡地找补了句:“可能也没有,别多想。”
早上的剑拔弩张,让陆时川胸口处闷热闷热的,像是有火苗在烘烤着,他面若冰霜地盯着腿上的电脑,反反复复读了三四遍,都没能彻底读进去。
迟驰正在精读剧本,租房里只有一张书桌,以至于陆时川被这件租房暂时的“主人”挤到了沙发上,唯二的选择就是将电脑放在低矮的茶几上或者是架在腿上。
虽说迟驰坐在书桌前,但姿势似乎也称不上多么舒服,书桌有些矮,迟驰两条长腿只能随意地摆放着,坐姿称不上端正,从背后看过去,迟驰一条腿踩在椅子的脚蹬上,一条腿微曲侧放,时不时还动两下以防发麻。
租房内静悄悄的,迟驰集中读了几集的剧本,顽强支撑着的注意力还是忍不住溃散下去,他用余光去瞥陆时川在干嘛,只见那人保持着一个动作一动不动许久,像是入定了般。
没有键盘的声音,没有写字的声音。
迟驰的记忆一下子跳到高中时期,他们做同桌时的午休。午休时间,教室里大家都在睡觉,都希望将自己仅剩的这些能够休息的时间最大化,通常醒着的只有那么两三个,而这两三个里就有陆时川的一份。
每次都坐的很端正。
迟驰起身,将剧本卷起来塞进旅行包里,再次落眼回去时,陆时川刚刚放下手机,似乎刚发完信息。
“陆总,你不吃午饭吗?”迟驰抬眼问道。
陆时川却连眼睛都未抬,漠道:“你要请我吃吗?先说好,我不吃水产不吃带壳带皮的东西,牛肉只吃进口的,高油高脂的不要,重口的不要,太甜的不要,难看的也不要。”
迟驰忍不住笑出声,语调稍稍拉长,多了几分自嘲的意味,“陆总,你太高看我了吧,你看我像有钱的样子吗。”
实际上迟驰理应不差钱,陆时川后来给他的黑卡就够他猛刷不知道多少顿的。
可听到没钱,陆时川还是嘴上不饶人地悠悠道:“那你知道你没钱的时候表情很有趣吗?”
“可能也没有,不要多想。”陆时川平静道,将手里的电脑合上,顺势起身,手指勾勾叫迟驰跟他走。
迟驰真是受够了他们俩这种一来一回的互相伤害了。
将就着在附近的饭店吃了一顿,来接陆时川去机场的人也到了,迟驰见过这张面孔,当初陈亚煜来悦运传媒时候,她有跟着。八成是陆时川的特助,只不过陈亚煜这人太过能干,以至于大部分时间她都是跟着陈亚煜,偶尔搭把手。
助理比陈亚煜要亲和不少,她冲着迟驰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出来,自我介绍道:“迟先生好,我姓杨,您叫我杨助理就好。”
她礼貌自我介绍完,扭头望向陆时川,“陆总,陈秘书刚才问我,不让人跟着,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万一有什么差错……”
陆时川无声看向杨特助。
“陈亚煜是你老板还是我是你老板?”
陆时川的询问弄得杨特助猛地噤了声,车厢内顿时寂静下来。
迟驰见杨特助有些无助地回拨着电话,试图让那边的陈亚煜把多订的机票取消,僵硬的连手指都在打架,于是决定打个圆场,开口问道:“陆时川,你刚刚说这个编剧等了我很多年?”
话题被岔开,杨特助松了口气。
陆时川了然地扫了迟驰一眼:“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演。”
迟驰哦上一声,看上去也不太关心这些,目的达成后便靠在车窗上闭眼浅眠。陆时川侧眼看过去,迟驰慵懒地靠在座椅上,整个身体都自然舒展着,黑色衬衫领口被随意翻了出来,压在新买的戗驳领西装之上,手指交叠放在腿上,胸口随着呼吸缓缓浮动。
迟驰的手很好看,指关节里没有寻常男性的那种大骨节,而是流畅的、修长的,手掌宽大。陆时川只是盯了片刻,便有些受不了,堪堪扭过头去。
旁边的人过于敏锐,感受到旁边的目光,迟驰看过去:“怎么。”
话才问出去,陆时川就把眼睛闭上,一副不肯说话的模样。
迟驰见他这样,也不多问,拿着手机瞧了遍信息,在扎堆的微信消息里翻到朱青纭的。朱青纭一大清早就给迟驰发了一堆消息轰炸,草草看上两眼,全是吐槽迟驰这人有点忒抠,连给好兄弟住酒店都不肯多掏点钱。
昨晚是陈秘书领着人走的,估计是随便丢进哪家三无旅馆了,霍邱山和朱青纭这种性格八成也不会随身带身份证。迟驰没解释,毕竟他还没跟他们俩说陆时川的事儿,随便打了个问号匆匆回了。
迟驰微信消息太久没清,他这人习惯不好,现实生活里和里和气,但一到了网上,只要是称不上太熟的人,迟驰基本都不回,长期下来,各种各样的消息积压在一块儿,翻上三四下都找不到尾巴。
他手指顿在屏幕上,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唐意婉给他发了条信息。
“迟驰,下个星期的同学聚会你去吗?”
这条信息是上个星期发的了,被淹没在一堆消息里,迟驰没看见,昨天晚上也没有看见唐意婉,他思忖了片刻,打开聊天框犹豫片刻,还是没回复。
他和她之间不应该再纠缠那么多,当初大学时期再次分手的时候,迟驰就已经和她说的够清楚了。只不过或许有些初恋情怀在,彼此都保留着最后的体面,默契的不去提及,在这种情况下,再来试探就没什么意思了。
“怎么不回?”陆时川冷不丁开口,吓了迟驰一跳,手机重重摔进车座底。迟驰两手空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伸手连忙去捡,平静后才答道:“有什么好回的。”
“人人都说,人总会对自己的初恋宽容一些,她给你发了不少信息,你每条都已读不回,你挺绝情。”陆时川懒散地瞧上他两眼,收回视线,轻轻哼笑着,听上去似乎心情不错。
迟驰觉得陆时川就像个阴晴不定的猫科动物,发火的时候,脸阴沉沉的像个随时随地要咬碎人的老虎,心情好的时候,脸上总是一副若有若无的惬意,而旁人永远猜测不到这人为什么心情不好又为什么心情好。
迟驰仔细检查了下手机屏幕,发现磕坏了一个角,抽了点神出来,“不是所有人都是‘人人’,陆总难道是‘人人’吗,萧宇成是你初恋?”
正在开车的杨特助闻言猛地踩了下刹车,连呼吸都瞬间停了,她小心翼翼地透过后视镜去打量陆时川的脸色,可谁曾想,就连车子急刹都没让陆时川变脸,他风轻云淡地掠过杨特助一眼,随即慢道:“萧宇成不是我初恋。”
迟驰嗤笑出声,显然是不信,却懒得和陆时川深究,以免再找出点不痛快。
片刻过后,杨特助将车稳稳停在机场,打开车门准备下车的间隙,迟驰刚钻出半个头出去,听见陆时川声音不轻不重地说:“我初恋在初三。”
迟驰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底充满着不解。
迟驰是高中才认识的陆时川,中考之后进了重点高中才认识,他还记得高一第一回见陆时川的时候,陆时川是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的。
蓝白色校服,头发剪得有些短,风一吹就能露出光洁的额头,陆时川站在主席台上,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写的稿子也不似别人那么有礼貌,写些“很荣幸作为这次的新生代表发言”之类的,简单扼要地介绍了下自己,写了点又红又正的话,再加上一句共勉便结束了。
陆时川高一和迟驰不是一个班,后来是高一结束后选课分班才分到一起的,在没有正式认识前,迟驰对于陆时川的印象仅限于“长得好看”“说话难听”“臭名昭著”这三个标签,后来认识了,又添了个“死鸭子嘴硬”和“自尊心过剩”。这人高中的时候没什么朋友,做什么事都是独来独往,不用提初中了,光是将陆时川和暗恋或者是谈恋爱这两个行为动作挂上钩,迟驰就觉得哪里都怪怪的。
他觉得陆时川和这种东西不搭边。
航程两个小时,迟驰一路上都在想这事。
直到下了飞机,被陆时川不轻不重地肘击了下,迟驰才堪堪回过神来。
陆时川眉宇间沾着点不解,说话不甚客气,“你是有什么离地五百米就会魂魄出走的特殊疾病吗,需不需要我给你迟大少爷背包。”
迟驰:“……”
第9章 他打的是人情牌
09
和编剧见面的时间约在晚上七点,地点在京市一家出名的特色酒楼。迟驰小时候被迟若昭带过来过几次,次次应酬都在这里,他那时候就坐着个小板凳,在虚伪的应酬场上自顾自地玩乐高。
迟驰母亲死的早,迟若昭养他事事都亲力亲为,干什么都要带上他,甚至还落了个“商圈奶爸”的戏称。自从迟驰能自理以后,迟若昭便没再特意带着他飞京市去应酬,除非是什么迟若昭觉得他最好该出现的场子。
现在的迟驰看着这儿,只觉得熟悉又陌生,他随着陆时川上楼,推开包厢门,直直地和对方对上了视线。
这人戴着一副有些土气的黑色眼镜,浑身上下的穿着也半土不洋,提不上潮流,却又有点新颖。年纪约摸是有快四十了,脸上坑坑洼洼,提不上非常体面,看着人走进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就连陆时川和他问好都不曾理会。
陆时川挡住这人的视线,又一次静静叫道:“Carol。”
被叫做Carol的男人这时才收回目光,匆匆站起身来和陆时川握了握手,礼貌回着,“时川,好久不见。”
迟驰取出名片,双手递上,“你好,我是迟驰。”
Carol又定定地看了他两眼,后知后觉地接过名片,含含糊糊的报了自己的中文名。见状,陆时川抬手打断,回头冲着迟驰说:“他不太喜欢别人叫他中文名,叫他Carol吧。”
“我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有一位叫安丽娜的女性非常喜欢观察我,后来我了解到她在文艺创作方面很有心得,并且观察人只是她的一种习惯,现在看来这种小习惯应该不止存在在安丽娜的身上。”迟驰拉开凳子坐下,将Carol自认不太礼貌的凝视给翻了篇,甚至还拉开话匣子,主动询问Carol是不是京市本地人。
陆时川撩了眼侃侃而谈的迟驰,背靠着椅背,静静地看着,倒也不插嘴。
等到桌上的菜都有点凉了,陆时川才摁住迟驰的手,“那么多话,你不饿吗?”
“差点聊尽兴了,时川,你动筷吧,今天这里你最大。”Carol明显聊嗨了,眼神都比方才雀跃了不少,陆时川心道也确实是,毕竟鲜少有人能且愿意陪着Carol从澳大利亚的特色文化聊到夏威夷草裙舞的。
陆时川头有些痛,摆摆手,“Carol,讲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