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关系 第37章

作者:酷鲨手 标签: 近代现代

江律像是睡着了一样,脸颊都透着红,睫毛却在轻颤着,拓下一层阴影。

傅竞川感觉到不对劲,他把江律放到床上,用额头去感受江律身上的温度。

他的眉头紧蹙着,他可以断定,江律发烧了。

二十分钟后,吴妈领着家庭医生席勒特先生来了。

席勒特先生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身上留着七分之一的本地人血统。他已经五六十岁了,年迈、体弱,走路也慢,原本只要十分钟的路程,他硬是走了二十分钟才到。席勒特先生踏入屋内,鼻腔里钻入一股浓郁的腥檀味,他立刻皱了下眉头,因为大户人家规矩多,他也不敢乱瞄,规矩地放下临时准备的医药箱,低着头对着雇主问候了一声:“少爷。”他的口音奇怪,一听就是个外国人。

傅竞川用被子遮住江律的身体,色厉内荏道:“他发烧了。”

奥罗拉先生走到床边,看到江律消瘦的脸,以及浑身的红痕,他的心脏突突地跳了两下,拿出体温计,为江律测量体温,“病人很有可能是同房引起的上呼吸道感染,从而出现发热的状况。”

傅竞川屈起手指,按着额头,“怎么处理。”

奥罗拉说:“我给病人开一些口服药物,过两天应该就能痊愈了。”

傅竞川没有抬头:“好。”

奥罗拉在开药之前,又照例问了一句:“少爷,病人有对什么药物过敏?”

傅竞川语气平淡,“没有。”

“好的。”奥罗拉走去开药了,过了会儿,他将药单,以及口服药都交给傅竞川,并耐心解释:“头孢是一天两片,早晚各一片;布洛芬是在发烧到三十八度以上,才要服用的,低烧时,可以用退烧贴、或者用物理降温的方式进行退烧。”

“知道了。”傅竞川摆手,“吴妈,你送医生出去。”

吴妈老了,深更半夜被喊醒,脸色、精神头都不太好。

她脸上还是堆起了笑,“医生,您跟我来。”

奥罗拉走了没几步路,又停了下来,“少爷,病人现在发烧了,您得适当节制。”

傅竞川目光冰冷,如刀子一样,他仰着头,什么都没有说。

奥罗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把腰背往下弯了些,他知道这份高薪、又清闲的工作,大概率是很难保住了。

吴妈送走奥罗拉,整个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傅竞川转过头,看向奥罗拉开的药,他把药放到了床头柜,又站起来,从茶几上拿起倒放的敞口描金骨瓷杯,这套瓷杯是具有收藏价值的古董,现在却被他拿来当喝水的杯子。他走到饮水机旁,接了四十度的温水,隔着杯壁,他用指腹去感受水温,不烫口。

他掀起眼皮,端起瓷杯,走到床边,态度冷淡,又好像是不耐烦,“你发烧了,起来吃药。”

江律的意识涣散,他睁开眼睛,看到一片刺眼的光,又将眼睛闭上,显然是不愿意配合傅竞川吃药。

傅竞川拧着眉,“不要任性。”

江律像是没有听出傅竞川话里的警告,他偏过头,蜷着身子,把整个脑袋都躲进干净的被褥里。

傅竞川的脸色铁青,血液在他心脏周遭挤压、冲撞着,“高烧很容易烧成傻子,到时候你要是变成傻子,我可不管你。”

江律的面色苍白如纸,眼睛没有了往日的鲜活与生机,像是枯萎的花。听到傅竞川说的话话,他的脸上也没有波澜,像是毫不在乎一样。

傅竞川厌恶被忽略的感觉,他掀起被褥,攥着男人的胳膊肘,毫不费劲地将男人提了起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就算你要发脾气,也得有个限度吧。你发烧了,我好言好语哄了你半天,你还故意不说话,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江律太瘦了,浑身都是骨头,他低垂着头,眼皮都是有气无力地垂着,他抿着嘴,一声不吭,就好像是在忽略、无视了傅竞川的存在。

江律感觉到很疲惫,他把脸垫在膝盖上,有点硬,下巴不太舒服,但他的身体必须要靠着,不然就会软倒下去。

他的声音嘶哑,要仔细听,才能听出他在说什么,“不管我就不管我,我又没有求着你管我。”这是他今晚说得第一句话。

傅竞川的肩膀瞬间僵住了,“你什么意思?”

江律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像是跌入了漩涡里,晕头转向的,分辨不清方向,大脑又传来了撕扯般的疼痛,他小声地回答:“字面上的意思。”

傅竞川冷静得让人觉得可怕,浑身却散发着难以忽略的戾气。他猛地攥紧瓷杯,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绷得泛白,瓷杯爆裂了,发出了一声沉闷地“咔嚓”声,碎瓷片像是刀子一样,剜进他的皮肉中,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形成了一道醒目地、诡异的血痕。他冷淡地笑道:“看来昨天的教训,还没有让你学会听话。”

江律的额头烧得厉害,他的很晕、很沉,像是快要撑不住了,“你想要干什么……”

傅竞川笑得有几分骇人,他掐着男人的下颔,把掌腹的猩血都蹭到男人的嘴里,“既然你不想吃药,那我们就来做点别的事情。”

江律的胃部绞痛,他睁着眼睛,视线却是难以聚焦的,像是被摔碎的摄像头一样,“我不要,你放开我。”

傅竞川盯着他,“不听话的孩子,就得受惩罚。”

江律烧得神志不清,他的双腕,被傅竞川用皮带捆了起来,固定在头顶,他想要挣扎,却也没有力气了。

深更半夜,毫无预兆地下起雨了。

密集的雨珠,像是蒙住了人的视线。窗外的远山都变得朦胧、且不真切;路灯突明突暗,似乎马上就要漏电了;丑陋的线虫不停地蠕动着,发出了微小的声音,但都被瓢泼的雨声给盖住了。

傅竞川下手狠,把人折腾得奄奄一息,他才停了手。

他垂下眼,与身下的男人对视一眼,又用手臂撑起身体,走到茶几上,拿了一只新的骨瓷杯,走到饮水机旁,重新接了杯四十度左右的温水。

他端起骨瓷杯,将药片递到男人的嘴边,声音里分辨不出喜怒,“张嘴。”

江律全身都都很疼,特别是手腕的位置,都被磨破皮了,他将手臂放下来,要去拿杯子,却被傅竞川厉声喝止了。

“别乱动。”傅竞川语气强势,不容置喙。

江律的手臂僵硬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又缓缓地垂了下来。

他张开苍白的嘴唇,用舌头,卷起傅竞川掌腹的药片,又混着温水,将药片吞了进去。大概是因为他长时间没有进食,胃里就犯起恶心,药片刚吞下去没多久,他张开嘴,把药片以及水,全部都吐在了地上,有些还溅到了傅竞川的裤脚。

傅竞川语气很重,“你就非得这样气我吗?”

江律被傅竞川的语气给吓到了,可他还是倔强地仰着头,眼角迅速红了。他的胃里很不舒服,他弯着腰,趴在床的边缘,张开嘴,又开始往地上吐着东西,但他的胃都是空的,只能吐出来一部分的水,还是他刚才喝进去的。

傅竞川的眉头不着痕迹地拧了一下,他可能下手太狠了。

◇ 第54章 我就放你出去

傅竞川站在窗前,叼着烟嘴。

天快要亮了,远处的霓虹熄灭了,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泥土的腥臭味扑面而来。体壁坚硬的黑褐色土椿,全都飞出地面,聚集在窗缝的位置,像是想要挤进屋里,有几只体型较小的土椿,顺着窗缝的罅隙,涌了进来,一股恶臭味直呛鼻尖,傅竞川微蹙眉头,他有洁癖,讨厌这些浑身发腥的甲壳类动物。

他碾灭了烟头,让佣人来处理土椿,又转过身,走进了卧室。

江律躺在床上,腰腹间,遮着条小毯子。

他走过去,摸了下江律的额头,太烫了,就像是烧透的铁浆一样烫。

江律烧了好几天,身体逐渐消瘦,身上的温度却是越来越高了。

奥罗拉来了几次,给江律打针了,可还是无济于事,最好还是赶紧把江律送去医院治疗。

他没有耽搁时间,立刻送江律去了医院。

急诊大楼里一片噪杂声。医院的便携救护床的脚轮在地面快速地滑动着,发出了一声声急促的、刺耳的声音;病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叫声与哭喊声,似乎能穿透了耳膜;病人家属的哭泣声、说话声,像是夏日的蝉一样聒噪,扰得人心烦意乱。

急诊大楼的医生、护士全都忙得脚不沾地,没有人注意到送诊的傅竞川。

傅竞川心里烦躁,让陈宝生去找副院长。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副院长就匆忙从办公室里跑出来了,气喘吁吁的。副院长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了,能让他一口气跑了那么远,也只有傅竞川了。

副院长先是礼貌性地跟傅竞川打招呼,又快速地切入主题,得知是病人高烧不退,立刻安排如血常规、肺部CT、心脏彩超、血培养等各项检查。

副院长说:“您放心好了,感染科、呼吸内科的专家全都候着,病人肯定很快就能退烧的。”

傅竞川没抬头,很敷衍地应了一声。

副院长怕傅竞川待不习惯,又说:“检查需要一段时间,您可以先来我的办公室休息一下。”

“我就在这里等。”傅竞川斩钉截铁地说。

“也好。”副院长也不觉得尴尬,让规培生去泡了杯老班章,用大茶缸装着,看起来有些寒碜,但里头的茶确实好的,“这是老班章,您先润下喉咙。”

傅竞川可没有心情去喝茶。

陈宝生这人惯会打圆场,他接过副院长递过来的大茶缸,“麻烦副院长了。”

副院长忙摆手,“不麻烦的。”

又过了会儿,感染科、呼吸内科的专家都走过来了,他们都是医院里最年轻、最有实力的骨干医生。感染科的专家先看了一眼副院长,又看着傅竞川,说:“血常规检查出不正常,白细胞计数升高、中性粒细胞比例增高、淋巴细胞比例下降……”

傅竞川抬起眼皮,“那要怎么办。”

呼吸内科的专家回答道:“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建议先住院治疗。”

“好。”傅竞川攥了下手指,“宝生,你跟着医生去办理住院手续。”

陈宝生颔首,“是,川哥。”

陈宝生办理好住院手续后,江律就被医护人员推着便携救护床,送到了高级的单人病房。

江律换上蓝色条纹的病号服,躺在护理床上,手臂露出了大半截,呼吸内科的王医生蹲了下来,先用止血带绑着手臂,又快速找到手臂的静脉血管,针头准确无误地扎进血管,再站起来,往输液架上挂了一瓶药水儿,调整好输液速度后,他才放心下来。

王医生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副院长,又把目光投到傅竞川的身上,“傅先生,药用上了,应该再过一段时间,病人就能退烧了。”

傅竞川沉默了一会儿,“知道了。”

王医生也算是个有眼力劲的人,“我先出去了,等会儿输液架上的吊瓶快见底时,您再喊我。”

傅竞川点头,算是默认了。

副院长见着王医生、还有感染科的李医生都走出去了,他也不好继续待在病房,便也找了个借口,出去走廊候着,整个病房一下子就安静了。

傅竞川推着轮椅,来到护理床旁边,他的眼睛漆深,像是破鞘的刀,手指情不自禁地抚摸上江律清瘦的脸颊。

现在都输液了,可江律的脸颊还是烫得像炉火一样。

在他的记忆中,江律的身体素质很好,体格也健壮,鲜少生病,就算有个咳嗽、感冒这样的小问题,都能不治而愈。

这次发烧,好像比往日的每一次都来得严重,给他一种药石罔效的错觉。

傅竞川冰凉的手指,抚过江律额角黏湿的头发,露出了江律的额头,手指又顺着江律的眉眼,一路往下,高挺的鼻骨,细窄的嘴唇,利落的下颔。江律的皮肤向来都是蜜色的,但现在被关了大半年,皮肤都变白了,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浅蜜色,像是蜂蜜在泡水时候的颜色,透着一种别样的性感。

药水都快见底了,他按了护理床旁边的呼叫铃。

一直候在病房外的王医生,立即推开病房门,疾步走进来,他先是喊了一声傅先生,再走到输液架旁边换玻璃瓶,他动作小心翼翼,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傅竞川嗓音低沉,“他怎么还没退烧?”

王医生被问得心里发怵,“您在耐心等等,应该是药水还没有发挥作用。”

傅竞川没有再追问了。

吴妈知道傅竞川去医院陪江律,她心里头惦记着傅竞川,到了中午,过来给傅竞川送饭,傅竞川没有胃口,让吴妈把饭盒放下,说是有时间再吃,明眼人都知道傅竞川这是不想吃。吴妈是照顾了傅竞川二十几年的老保姆,看着傅竞川疲惫不堪的样子,眼睛都熬红了,眼角也跟着湿了,她又劝了傅竞川几句,见劝不动,只好先离开医院了。

等吴妈走后,病房又静了下来。

傅竞川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江律的身上。

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用手去感受江律额头上的温度,而毫无疑问,江律的烧还没有褪下来,额头烫得要命。

傅竞川摸了几十遍了,他没有耐心等下去,又按下呼叫铃,没过几秒,王医生、李医生,连带着副院长也都走进来了,几个人全都屏息凝神,齐刷刷地看向傅竞川,紧张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