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的事 第80章

作者: 标签: 近代现代

有柳坤仪指导应该没问题,柳宅她自己设计的,绿湖自己挖的,冰棺自己造的,区区隔山修车应该也难不倒她。车修好之后还是要汽油。没等傅渊颐开口,突然跑过来一个姑娘,兴奋地对村民们说:“道长来了!”

这一声喊出来,披麻戴孝青年立即掉头去迎接道长,其他人也面露好奇之色,跟上去看热闹,只留下砍她们车的那男人拿着棍棒指着傅渊颐喊道:“你怂得是想跌活?狗日赶紧咧远!”

傅渊颐也不理他,任他又骂又朝地上吐口水。

流亭转身看一眼,冷笑道:“那姓孔的还敢来?看来是没被打舒服。”

游炘念有些担忧,看向傅渊颐,傅渊颐一向镇定:“没事,让他来。”

这孔道长的确是孔有明。

昨天晚上孔有明刚在铁家村里做完一场法事,本想搭车来这虎岭村继续法事,没想到路遇一野鬼。本想直接抓了那鬼丢到冥府去领赏,还以为流年大利,这年刚刚开个头就一水的好处。谁知半路杀出个傅家人就算了,居然还带着个硬拳头的打手!

“那姓傅的趁我不备偷袭我!师父!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哎呦呦——”孔有明被流亭那一顿狠揍揍得满脸姹紫嫣红,这五官还没能回位,嘴都不敢咧大,一激动就疼。

孔有明一身道袍脸上乱七八糟本就很违和,更违和的是他还开着辆奔驰,副驾上坐着一位像是直接从老君庙里请出来的泥塑老者。老者一身土色道袍,头顶莲花冠,眯眼垂肩,白色的胡须长直前胸,微胖的脸上尽是老人斑,孔有明正是对着他喊师父。

他咳嗽一声,从道袍里拿出一包烟,点上。

“你这孙子。”师父吸了口烟,道,“这都多久了,还要为师出马。多学着点,别给我霍良天丢人。”

“是……”

孔有明将车停在离村口一公里的地方,和霍良天下车步行从树林里穿过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虎岭村的村长女儿在这儿等好半天了,终于见到孔有明,激动得立即迎上去:“道长!你们终于来了!我们等你们许久……咦?道长你脸怎么了?”

孔有明散了散拂尘,干咳一声:“贫道昨夜和厉鬼大战八百回合,受了点轻伤……无碍!吉时将到,咱们动作快些吧。”

“好、好!”

村民们一股脑全跑去见道行高深的道长了,流亭继续和柳坤仪打电话修车,傅渊颐拿着伞在村子里踱步。她眼睛看不见,但她似乎从来不安于原地心甘情愿做一位安分守己的盲人。游炘念不放心她,牵着小黄飘在她身边。

对于陌生地方傅渊颐比较小心,步伐也很缓慢,伞并不抵在前方而是撑在身旁,看上去并不让人联想到盲杖,整个人看上去只像是个视力正常的人在闲逛。

游炘念不太了解平时临邛是怎么和她沟通的,不知道冒然开口帮她说路会不会很唐突。正在她思来想去之时傅渊颐先开了口:“游小姐。”

“嗯,在!”游炘念突然有种使命感,应答得特别响亮。

傅渊颐问道:“你看浓雾是从哪儿来的?”

游炘念抬头一望,浓雾绕在山间,村子在山壁上,不注意往前多走几步便容易一脚踏空坠入山崖。这村子建的地方十足的蹊跷,像是故意躲在雾里不想让外人瞧见似的。

游炘念道:“雾好像从山顶上来,一路往下吹到村里。”

小黄回头看了她一眼,汪汪两声。

傅渊颐停下脚步,鼻翼轻动,似乎闻到不太舒服的味道。

就在此时,忽然唢呐声大作,一行出殡的人从山壁一大户人家扛着棺材下来,漫天撒纸钱。孔有明和一位黄袍老道一前一后地跟着,孔有明双手拿着一沓黄符纸,不要钱似的边走边烧,扬手一挥,整个村子的上空全是纸灰。

傅渊颐不舒服地咳嗽起来,游炘念说:“傅小姐,你先去车里歇会儿吧。”

傅渊颐摇摇头,问游炘念:“出殡的队伍为什么在那么高的地方?”

游炘念知道她是以声音判断方位:“他们直接将棺材搬下来,出殡的那户人家住得高……我也是服气。”

“怎么?”

“这些人扛着那么大一棺材走在峭壁上,这一失足摔下来别说棺材会摔裂,人也没命了吧。”

不知道是赶巧还是鬼话不能乱说,游炘念难得碎嘴一回居然真的应验。

前面抬棺材走在最外面的那年轻人也被纸灰呛得不行,一个火星忽然崩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疼让他看不清道路,脚下一滑大喊一声跌下石壁。棺材顺着他跌落的地方歪了下去,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又抠又挠没能管用,棺材直直坠下去,扛棺材的年轻人往下跌了三四米,口鼻冒血地停住,正心中侥幸逃过一劫,忽然听见头顶一片撕心裂肺的喊声:“躲开——!!”

他抬头一看,巨大的杉木棺材像一列火车般轰隆隆地朝他砸下来,他连起身的机会都没有,被那棺材砸了个正着。

全村人都看傻了眼,游炘念抱着小黄也被眼前这一幕惊住。

流亭听见动静回头看一眼,见那竖着的棺盖摇摇欲坠,晃了晃居然裂开。在村民们的惊呼之下,棺材里穿着寿衣,一脸怪妆的尸体倒了出来,直接掉在下身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年轻人身上。

那年轻人睁着眼张着嘴,已经没了动静。

这一幕着实超乎寻常的怪异,就像棺材有生命似的非要那人的命。

游炘念心中忐忑难安,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是她——一定是她——她回来报仇了!”

那女人的惊叫回荡在空旷的山间,村民们全都望向她,脸上的恐惧在一瞬间变作暴怒,披麻戴孝的长子对着她大喝:“贼你妈瓜皮——不许胡说!”转头对身边的人说,“去!把我爹扛上来!”

一行人好不容易把棺材弄好,尸体放回去。长子看了眼棺盖,棺材钉是他亲手给钉得,钉得十分结实,七根钉子这么一摔居然齐刷刷全断了?他看一眼父亲的脸,忽见他眼皮居然翻了起来,露出两颗眼白,嘴冲天长得老大,像是被什么东西杵开了。

长子又骂了一句,孔有明走过来命人把棺材扣好,跟长子说了句什么,长子表情一凝,迅速让人快搬棺材,立即下葬!

游炘念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诡异之处,看了眼傅渊颐,想听她怎么说。傅渊颐表情如常,掉头凝了凝神,似乎在寻找什么。

“游小姐,刚才尖叫的那个女人呢?”傅渊颐问道。

游炘念看了眼,见她捧着一竹盆的玉米面跑到树后去了,游炘念道:“在那儿——”

“走。”傅渊颐说,“带我过去,我有话问她。”

第80章

那女人抱着一盆玉米面,双颊通红嘴唇全是裂开的口子,她并没有发现傅渊颐走了过来,正望着远处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渊颐只是轻轻一唤居然吓了她一大跳,差点把玉米面给飞了出去。转头一看居然是村子外面来的人。

傅渊颐问道:“你之前说她回来了,说的是谁啊?”

她四周张望,见村子里的人都跟去出殡了,她才敢对傅渊颐说话:“一定是她……她回来了……当初我怎么说都没人理我,现在好了吧,她回来了,回来索命了!你们这些外乡人赶紧离开这里!不想死就赶快走!”

“我也想走啊。”傅渊颐道,“要不是车坏了,我们早走了。”

游炘念想流亭望一眼,见她还在修车。

傅渊颐坐到那女人身边:“到底谁回来了?还能回来索命?厉鬼吗?”

女人被“厉鬼”两个字吓得浑身发寒,缩着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思考了半晌忽然开始猛烈摇头。

傅渊颐继续问:“你说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对吗?”

女人抬头,错愕地看着她。

傅渊颐倦容依旧,可笑起来神神秘秘的模样依旧是标准神棍范本:“你们村子最近死了不少人吧?”

女人道:“你真是道长?”

“法号咸阳子。”

游炘念差点笑出声,傅小姐无论在那儿,这张口就来的本事都玩得出神入化。

女人明显没听出所谓“咸阳子”的玄机,表情还是很紧张:“道长,求求你!救救我和我娃!”

傅渊颐摸了一把玉米面,让她把她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那女人说今天出殡的这杜家是村里的“财主”,在村里算是很有钱有势,村长家都没车,他家有。这杜老头60岁但壮得跟小伙子似的,从没听说他生过什么病。村里很多人一辈子都靠耕种为生,身体硬朗,活到八十多没问题。可自从去年六月山里下了一场古怪的暴雪之后,整个村子的气氛都不对了,开始陆续有人死去,而且死得十分蹊跷。

第一个死的是村长儿子,喝醉酒走回家路上被山石掉落砸死的。说起来极其古怪,当晚和他一起走的有五六个人,他走在中间,从山上滚下来那么一大块石头按理来说动响应该很大,可这么多人偏偏一个人都没发现,而且那石头就像奔着村长儿子去似的,不偏不倚砸中他,砸了个稀烂,其他几个人连点擦伤都没有。

这件事虽然让人不得解,可大家还是将它当做意外来看,就怪村长儿子流连不利,阎王要他今夜死,绝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这件事过了段时间,除了村长一家人外其他人也忘得差不多了,就在这时,又有个人死了,一样死得很怪异。

刘老头其实不算太老,58岁,个子矮矮的却总喜欢扯着嗓门和人大吼大叫,至今未婚,因为一口烂牙长得实在太丑,别说本村的姑娘,就算是方圆百公里最穷的村子里最老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他。刘老头虽然惹了不少人,但说起来全都是口角之争,不至于害他性命。村长儿子死后没多久他也死了,还是死在家中,门窗没一点异样,脑袋却凭空不见了,尸体在屋子里闷了一个多星期才被人发现。第一批撬开屋子进去看的人全都病倒了,都被屋子里的惨状吓得发高烧。

自这两起莫名其妙的死亡之后,恶鬼索命的谣言便在村子里流传。

“只不过是两起死亡,一起意外一起谋杀其实也说得过去。”傅渊颐道,“为什么会有恶鬼索命这样的传言?”

那女人停顿了一下,摇摇头:“你不知道,杜老头就是被厉鬼附身了!他六十大寿那晚请了全村人,结果寿宴闹到一半,他喝多了回屋子里去,大家都以为他休息了,结果他突然拿了一把刀出来见人就砍!最后砍断了两个人的手,最后一刀捅死了自己……你说这是正常人的死法?杜老头家那么有钱,怎么会自杀呢?这不是厉鬼索命是什么!而且今天这件事呢?一死死了两个人。你不知道,其实三年前……”

“菊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刚才喊道长来了的那个姑娘走过来,拍拍菊婶的肩膀,向她使了个眼神,菊婶抱起玉米面,匆匆忙忙地走了。

那姑娘回头看傅渊颐,眼神中的警惕意味明显。

“你们车坏了?”她问道。

傅渊颐点点头,她说:“我是虎岭村村长的女儿,我叫沈傲萍。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来我们村子里?”

傅渊颐说:“之前说过了,我们姐妹俩旅行路过这里,本来就没想来村子里打扰,偏偏遇见大雾,加上车又坏了,只好暂时在村子里停留。”

沈傲萍说:“我虽然明白事理,可村子里的人不会这么想,他们只当你们是祸害,会打死你们的。”

“谁想动手?来一个试试。”流亭手里拿着扳手,脸上黑了两道走过来,神色中有些得意,“车修好了,区区小事当然难不倒我和姐姐。我问你。”她对着那姑娘问道,“你们村里有汽油吗?给汽油,我们马上走。”

“行,我们没有加油站,只有桶装汽油。我带你们去我家里拿,拿了汽油之后你们会离开吗?”

流亭:“你当我喜欢待这儿还是怎么着?”

流亭独自跟着沈傲萍去拿汽油,让傅渊颐留下来看车。

“我看这村子里的人一个个贼眉鼠眼没安好心,你看着车,别让他们碰。”

“行。”

沈傲萍走了之后,傅渊颐问游炘念:“感觉如何?”

“你是说那个村长女儿吗?”

“对。”

游炘念道:“感觉她话里有话,有点儿煽风点火的意思。”

傅渊颐微笑着点点头。

流亭去拿汽油,前脚刚走,后脚孔有明就从山上看见了她。

“嘿——冤家路窄!居然又在这儿碰上了!”孔有明顺着她发现了傅渊颐和她们的车,急忙拉来霍良天,“师父!就是她们揍的我!”

霍良天看了眼细胳膊细腿的流亭和傅渊颐,简直想当场拆了这不思长进的徒弟:“这么个小娘们你都收拾不了?”

孔有明冤枉:“师父,那是傅家人……”

“让你自己动手了吗?要智取!智取懂吗?好好跟为师学着点!走!”

有师父坐镇,孔有明底气十足:“走——!”

霍良天没直接下去找傅渊颐她们算账,而是将还处于恐慌状态的村民们纠集过来,问他们,是否觉得虎岭村这些年很不太平?村民们谁也没开口回答,但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了认可和期待。霍良天说,你们回忆回忆,上次你们村里有灾时发生了什么古怪的事情?

人群沉默着,霍良天帮他们说:“那都是因为你们村来了外人!虎岭村世世代代依山生活,与世无争,为什么现在接二连三有人死了?你们是受到诅咒!”霍良天一指傅渊颐的车,“就是这些外人!带来了鬼!想索你们的命呐!”

村民们齐刷刷地朝村口望去,傅渊颐并不知道,但游炘念却发现了他们的目光。

“傅小姐。”游炘念抱着小黄一下坐直了,“那些村民好像在往咱们这儿看。”

傅渊颐一直处于即将昏迷的临界点,听到游炘念的话她强打精神回应了一声:“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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