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的事 第85章

作者: 标签: 近代现代

“你还可以以身相许啊。”

游炘念有点没料到傅渊颐会说得这么直白,傅渊颐却一边咳嗽一边笑,也不知道她又是在随意说着调节气氛的玩笑话还是……

“算了。”见游炘念迟迟没接话,傅渊颐自己搬梯子自己下,“算算日子,就算这次平安回到王芳身体里,你也只剩不到11个月的时间了。以身相许什么的……到最后还不是折腾我。”

这个梯子她自己搬过来,顺利下来了,但顺便又给游炘念架个高台,示意:你也上去一会儿呗?

游炘念缓了口气,她和傅渊颐都是明白人,这番暗示她已经明白傅渊颐心中的想法,在她心里有很多话,挑来拣去,没有一句话算是好话,每句话都有可能伤到傅渊颐。

还是不说了。

游炘念拿出一枚心头血捏开,恰好就是游任雪的。

游任雪的心头血有一点儿闷闷的腥味,不算太难闻。

血幕慢慢形成,游炘念和傅渊颐一齐看。

血幕上呈现出清晰的第一幕,是游家的葬礼。

游炘念和她爸妈的黑白照片摆在灵堂上,站在一边穿着孝衣的游然冬哭得直不起腰。游任雪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别哭了,来了这么多人,我们要一一照顾好。”

游然冬满脸眼泪:“你还是不是人!爸妈死了!姐姐死了!你一滴眼泪都没有?!”

游任雪直视他:“如果让我哭可以换回爸妈和姐姐,让我哭瞎都愿意。可哭有用吗?除了让别人看见游家剩下的两个小鬼连场葬礼都主持不好之外,还有什么意义?杀害爸妈和姐姐的凶手我一定会找到,而且……”她目光转向角落里的卢家人——卢漫不在。

“该是游家的东西,我一分也不会让给别人。”

为什么游任雪对卢家的敌意这么大?游炘念有些不理解,就算卢家反目,开始争夺集团资源,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下手。任雪的仇视还有别的意思?

而且让游炘念没想到的是,卢漫真的不在。

她的葬礼,卢漫居然不在……

看来之前那些莺莺燕燕们说的八卦,的确空穴来风。

画面一转,游然冬一脸的奶油对她呲牙咧嘴,跑到卫生间洗漱之后对游任雪说:“我出去一会儿。”

“这么晚你还要跑哪儿去?”

游然冬不耐烦道:“亲爱的二姐,追问成年男性的夜生活不太好吧?大姐生日也过完喽,我还不能去寻个开心?那安神酒里一口茴香喝得我浑身难受,我得散散火去。”

从游然冬脸上的蛋糕和穿着判断,这是游炘念生日当晚的事。

游任雪嫌弃地拍他脑袋:“别给我染了病回来。”

游然冬没脸没皮地笑:“放心姐,就算染了病我也不会传染给你的。”

游任雪一巴掌盖过去,游然冬迅速闪开,没打着他。他得意地对游任雪撅起屁股用力一拍,走了。

游任雪回到卧室,拿书的时候透过窗户看见游然冬的车开了出去。她有些困乏,就早早睡了。

也没睡多久,突然传来猛烈的敲门声,游任雪被惊醒,睁眼一看,屋里已经被浓烟包围!

武阿姨在门口用力捶门:“二小姐——二小姐!你在吗!”

游任雪急忙披衣服下床,把门一开,一团浓烟扑面而来,瞬间糊住了她的口鼻。

“咳咳咳——”游任雪剧烈咳嗽,武阿姨用湿毛巾糊住她的脸:“二小姐快跟我走!”

游任雪被武阿姨带着于浓烟里穿梭,要不是武阿姨,她根本找不到逃生的路。

武阿姨好不容易将她带到了后院,游任雪趴在地上喘气,见武阿姨在后院四下寻找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表小姐呢……”

游任雪脑中一团乱,拉住武阿姨问道:“我爸妈呢?我姐呢!”

武阿姨神情有些闪避。

游任雪心中一惊,不顾一切就要往大火里冲!

武阿姨拼命抱住她:“二小姐!别去了!你去了也没办法救人的!二小姐!”

“怎么没办法!怎么没办法!”游任雪激动地喊道,“那是我爸妈!那是我亲姐——!放开我!放开!”

……

若不是武阿姨全力拽住她,看架势游任雪极有可能一时冲动重返火宅,和爸妈以及姐姐一并死在里面。

游然冬赶回家时大火已经被扑灭,游家被烧毁得不成样子,他疯了一样冲进去见人就抓着问:“我爸妈呢!我姐姐呢!”

终于见到了游任雪,游然冬看到她在哭。

他明白这位双胞胎姐姐性格坚强,从小到大几乎没见她落过眼泪。巨大的不安感让游然冬脸上的肌肉有些变形,他慢慢走过来,开口说了一个“爸”字,就被游任雪狠狠扇了一巴掌。

游然冬没反抗,也没叫骂,这一巴掌他挨得结实。他知道发生了什么,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双腿发软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游炘念抹了一把满是眼泪的脸,咬着嘴唇。

她怎么会怀疑自己的弟弟妹妹?任雪和然东是什么样的孩子,她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

爸妈死了,她也死了。在她24岁的生日当晚,一场大火结束了她幸福的人生。现在的她每一次捏开别人的心头血,都要重复一次死亡的痛苦。

而幸运的是,凶手并不是她心爱的弟妹,她残破的信念里有一块依旧是完整的。

而下一刻,卢漫的脸以特写的镜头出现在血幕上时,游炘念的心被狠狠地抓了一把。

如果说刘可陈姝之流不是凶手,游任雪游然冬也没有背叛,那凶手是谁?

矛头似乎已经清晰。

游家的追悼会上,游任雪没有见到卢漫,卢家父母都出席了,连蒋铮青都来了,却不见卢漫踪影。

而游任雪再一次见到卢漫时,是在Lotus集团的董事会上。

“我不同意。”卢漫冷静地否决游任雪的提议,游任雪惊诧地看着卢漫,卢漫望着她时就像是一只冰冷的、滴着毒液的蛇。

第85章

卢漫的一再阻挠,让游任雪的事业开展困难。

无论游任雪做什么决定,卢漫从未给她哪怕一点支持。而游然冬纨绔子弟的风采尽显,董事会上甩文件踢凳子,背地里还纠集施楠等人恐吓卢漫,一时间闹得游家和卢家关系十分紧张。而更让游任雪头疼的是施楠恐吓不成倒被卢漫迷住,连追仨月,最后以游然冬和他大打出手告终。

游炘念看着不仅掩面——这都什么事!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看得游炘念糟心,而她关心的却是别的事,一是从陈姝的心头血里看见的关于游任雪辞退武阿姨一事。

果然所有事情单看一面都容易被误导。从陈姝这边看,游任雪在游家出了大事后辞退武阿姨非常微妙,之后又派人找她,甚至可能让人联想到杀人灭口。可事实上,在游任雪的心头血中事情非常合理——游家父母和游炘念去世一事对老佣人武阿姨的打击很大,加上她也上了年纪,打算回老家养老。游任雪给了她一笔钱答应了。可没过多久,新来的佣人年纪轻轻家务事不好好做,手脚还不干净,偷钱就算了,还差点儿和游然冬搞到一块儿去。游任雪受够了,思来想去还是武阿姨最了解游家,想找武阿姨回来。但武阿姨走的时候也没留下电话,游任雪公事缠身,游然冬又太不靠谱,这才想到让陈姝帮忙跑腿。

陈姝的确一直有意靠拢游任雪,当初游炘念在世时她就没少在游炘念身边献殷勤。游炘念去世之后陈姝生怕失去游家这个大靠山,没法在M酒店混下去,从游家葬礼开始她就主动帮忙,之后游任雪生活、工作上的大事小事陈姝也爱掺和进来,出谋划策。

游任雪并不喜欢这个人,但她的确需要帮手,也就没将陈姝驱逐。

陈姝虽心思不洁,可游家日渐式微,正是用人的时候,游任雪需要这个帮手,也就有了游炘念看见她们一同坐在车里的那一幕。

当初警方成立专案组,一心想破获这起重大杀人案,游任雪也全程陪跑,只要需要她,她第一时间就去警局。

可一大圈调查下来,凶手迟迟没能确定,警方也从雄心壮志变得小心说话。

时间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地过去,游任雪不得不面对这起案件将成为悬案的可能。

带着悲伤,她将游家重建,尽量保留她记忆中的样子。每个房间、每个细节、每个角落都按照之前的样子设计,爸妈和游炘念的房间也一直保留着。

游任雪经常到她们的房间里坐坐,说说话,就像亲人从未离开。

而第二件事,则是武阿姨说的那句“表小姐呢?”。

游炘念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晚她和卢漫有些争执,离开的时候她和蒋铮青在一起。游炘念回到家还给卢漫打了电话发了信息,但卢漫统统没有回复。

可最后她还是出现在游家?甚至是火灾现场?

卢漫是来做什么的?她是这一切的主谋,千算万算却算漏了最不起眼的武阿姨,被武阿姨看见了?可如果这样,武阿姨难道没有向警方透露这些细节?

或者卢漫是赶来救人的,这样说可能比较合理,但为什么卢漫没出席游家葬礼,却一再打压游家仅剩的血骨?

无论哪条路都说不通,都对卢漫很不利。

游炘念的心渐渐有了倾向,她明白一旦起疑就很难再彻底相信,这早就是条不归路。

傅渊颐一直没睡,陪着游炘念看完了游任雪的心头血。

游任雪的每场记忆都无比清晰,说明她是一个非常专注而认真生活的人。游炘念有点儿想知道自己的心头血捏开会呈现什么样的画面。是不是永远都是卢漫、卢漫、卢漫……

血幕上开始播放游任雪小时候的记忆,在她的记忆中游炘念年少时的模样已经很成熟,带着不可违抗的严厉。

游炘念眼眶微红,嘴角含笑。

傅渊颐像是发现了有趣而宝贵的东西,轻声道:“好像在弟弟妹妹看来,家里的大姐都是这幅让人担惊受怕的厉害模样。原来游小姐也有严厉的时候。”

游炘念挪了挪身子,顺小黄脑袋柔软的毛:“当然,我可是一向以严厉的长姐形象行走江湖。”

“难道不是脾气烂又任性的游家大小姐形象?”傅渊颐拆穿她。

游炘念提了一口气想要反驳,可回味一番,傅渊颐这句话可谓总结了她人生的精华。能够直面关于自身的真相,才是长姐的标志,才是成熟的象征。

“对,我就是任性脾气又烂。”游炘念说,“所以我死后得到的多数是骂名。不过现在人也真奇怪,我以为背地里说好话、当面说真话才是人生准则,没想到有那么多人反着来。”

傅渊颐道:“怎么就多数是骂名了?说你好的你没听见。”

“是么?”游炘念笑了,“哪儿呢?真没听见。”

傅渊颐指了指自己。

游炘念的笑容有些僵硬,随即又有点儿触动。

她长时间地沉默,傅渊颐也陪着她一起沉默,一点都不着急,似乎打定了主意游炘念最后会说点什么。游炘念知道傅渊颐一向料事如神,自己那点小想法逃不过对方的“眼睛”。与其来来回回干耗着,不如说出口。

“傅小姐。”游炘念看着前方,“你知道我只剩不足11个月,就时间而言,太短了,这不公平,不仅对你,对我也一样。而我回到人间才两个月时间,咱们相处这么短暂,作为朋友我对你一直都很尊敬,很多脾气收敛着,如果现在我是个活人,咱们有无限的相处时间,你就发现我和现在表现出来的我完全不同。你不知道忍受我是一件多辛苦的事。我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没几个人能受得了我。”

游炘念说得沉重,傅渊颐答得轻松:“没事,你烂,但我瞎啊。”

游炘念刚提起来的一口真气被她这句半笑不笑的话吹的烟消云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傅渊颐将她怀里的小黄抱过来,小黄看着像是困了,眼角都是眼泪。

“好了,不为难你了。”傅渊颐顺了顺小黄的背毛,“其实你想说的不是这些。你真正想的是你没法忘记卢漫,你和她在一起十年,无论她是不是凶手,对她而言你离开了五年多,而对你而言只有两个月。你是个长情的人,就算今天黑纸白字写着卢漫就是凶手,你也没办法将十年过往一刀斩断。你看着坚强,其实是个感性的人,跟小女孩似的。我明白,你心里最重要的人依旧是她。”

游炘念不置可否。

傅渊颐摸了摸越来越没力气的小黄:“它死了快七日了,不适合再留在人间。我将它超度吧。”

傅渊颐把她破烂不堪的伞拿来,在车里撑开。伞下黑色的符纸也残缺了大半,晃晃悠悠地发出微弱金光。小黄很舒服地打了个呵欠,抬头看了游炘念一眼。

原来不是所有的离别都是坏事,可所有的离别依然痛苦。

游炘念红着眼对它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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