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的事 第90章

作者: 标签: 近代现代

瑞露显然不想废话,突然向她冲来,速度迅猛如电。游炘念早有防备,借着魂体轻盈在瑞露将动瞬间向后猛退,将伞对着她“砰”地一声打开,瑞露连挥几刀,都直直地砍在伞面上。没想到伞面被砍得完全变形却没撕裂,游炘念闪身到她左侧,一脚踢在瑞露的肋骨上!

游炘念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触碰到对方,但当她这用尽全身力气的攻击得手时,从脚面上传来的剧痛真实地证明了触碰的可能性。

游炘念得脚之后赶忙后退,避开瑞露快得几乎看不清来路的寒刀猛闪,刀光从四面八方切来,夹杂着烈烈罡风,在她皮肤上割出密集的刀口。

游炘念当然知道自己一介凡人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可她也绝不甘心束手就擒,就算到最后一刻她也要坚持对抗,死也死得有尊严!

她再次操起傅渊颐的伞,不得不说这把伞从第一次在M酒店餐厅击退曹玢开始,就和她颇有缘分。游炘念知道这把伞坚固无比,即便看不清刀的来势,只要将所有刀光一一抵挡,甚至只需将伞撑开护住自己的身体,瑞露即便速度再快,力气再大,也难在一时攻破!

瑞露的刀砍在伞面上如暴风骤雨,游炘念的手臂和腿被砍得血肉横飞,她却在这时产生了一种热血快感,如同年少时在无数比赛中和强敌交锋时的心境。

既然要死,不如全力反击?只要能击中对方,得一分,游炘念都死而无憾了!

那把伞一直当在眼前,无论怎么刺怎么砍都无法将它损毁。一向喜欢速战的瑞露心里有些烦躁,眼中戾气横生,用尽全力刺出一刀,如乘风破浪之势,劈山断海之力,刀锋“嘶”地一声终于刺进了伞里,一入到底。与此同时游炘念猛地一合伞,将刀卡在伞骨之内,瑞露想抽,竟没能抽动。

“当心!”远处的屠苏一声提醒反而分了瑞露的神,游炘念卷着对方的刀将其挑到空中,瑞露虎口一震,手中空了,游炘念趁势一个弓步向前,伞尖狠击她喉头。这一击速度不在瑞露之下,作为一名全国击剑冠军凝聚最后一丝尊严的进攻,比她在所有比赛中的出击都要快都要狠。瑞露来不及回撤,喉头被杵了个正着,后退了两三步。

游炘念没想到真的得手,痴痴地笑起来。

“傅小姐!”她满面笑意,“你看到了吗!”

傅渊颐早已无法动弹,最后残着一口气想让游炘念快些逃走,没力气说。本以为游炘念也是性情中人,不至于丢下她一个人跑走,没想到她这性情真是性情大发了,不仅不跑,还跟人对上,甚至讨着了一丝便宜。

瑞露也是轻敌,如果不是一开始就藐视这只孤魂小野鬼的话,她大可一上来就一炮轰了游炘念,教她魂飞魄散。可瑞露偏偏用刀,大概是没想到游炘念看着文文弱弱,却是个中好手。不过这一记之后,瑞露必定全力以赴。

事到临头游炘念没有一丝惧怕,反而纵情一战,傅渊颐看着她香汗淋漓精致无比的脸庞,一瞬间也像忘记了疼痛,甚至露出了笑意。

我们游小姐啊……傅渊颐看着她,目光难以移开——真是很厉害。

“好了,瑞露。”屠苏有些看不下去了,“不要磨蹭。”

瑞露点了点头,从武器囊里拿出一把枪,对准游炘念。

游炘念依旧没有惧色,将伞再举了起来,对傅渊颐说:“实在不好意思,傅小姐,这把伞你就送我吧,给我留个纪念,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拿去吧。傅渊颐心里默道。

“我欠你的。”游炘念道,“估计也还不了了。”

瑞露开枪了。

再死一次是什么感觉?痛吗?可能不会太痛,就算有疼痛也不过是转眼间的事。

也是惨,上一次怎么死的还没弄明白就又要死了。

游炘念最后一个念头是:你说,人真的有来生吗?记忆呢?

瑞露这一枪对准了游炘念,“砰”地一声,子弹穿过风雪,消失在阴沉的天际,游炘念不见了。

瑞露:“?”她知道子弹并没有打中游炘念。

屠苏却和她望向相反的方向。

一个古怪的罐子在空中划着弧线,瑞露的目光随了那罐子一路,罐子落在一个年轻男人手里。

那男人一双精目充满狡猾和警惕,罐子入手颇为得意:“你们是冥君的人吧?这没你们什么事了,小鬼已被我们傅家所收,你们退下吧!”

“青田。”

站在他身旁的高壮中年男子一身黑色长衫,浓眉玉面,看不出实际年龄。他这低沉的一声含着沉沉威严,青田立即后退了一步,不吭声了。

傅渊颐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和傅隽柏——她的父亲重逢。

青田被这一声训斥闭上不安分的嘴,将装着游炘念的阎罗罐放入帽衫之后的帽子里。傅玹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而傅隽柏拱手对屠苏和瑞露道:“劣徒无状,实乃老夫教导无方。此小鬼乃是从我傅家窜逃的无主孤魂,还望二位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屠苏看了一眼傅隽柏衣领上绣着的奇特符纹,眉头略展,又望向青天手中的阎罗罐,哼笑一声:“傅家?有意思,无主孤魂竟能引得傅家和柳家同时出手,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傅隽柏眼中掩藏锋芒,似笑非笑道:

“这小鬼乃是傅家不肖女叛家出逃时从我傅家鬼室之中窃得,若与昔日我傅家所收的鬼王相比自然算不得特别,但我傅家的东西从不曾落入外人手中,对叛徒也从不曾手软。还望二位能将她们交由傅家处置,也算是卖我傅某人一个薄面。至于柳家那位少主,与这不肖女交情笃深,也是一时糊涂,老夫为其向二位陪个不是,日后若有需要我们傅柳两家相助之处,定当义不容辞。”

屠苏和瑞露互相看了一眼,将武器收回武器囊,转身对着空气一扒,空中被他们扒出一个大洞。瑞露回首道:“我们二人此行是为捉拿擅闯鬼道之人,捉鬼只是顺便,让你一回也是无妨。”

她猛然一指瘫在地上几近昏迷的傅渊颐道:“既然她是你们傅家的人,那此事我等要回禀冥君再做定夺,介时还望傅先生莫要徇私护短才是。”

说完,两人便钻入洞中,消失不见。

傅渊颐眼睁睁地看着游炘念被收入阎罗罐而不得动弹,她还想挣扎起身,站在一旁未发话的傅玹玑忽然低声怒斥:“不许动!你不知道你胸口的伤已经牵制住你全身了吗?不想死就老实待着!”

傅隽柏望了她一眼,没表情没说话,什么也没做,转身走了。青田也跟着他师父一同离开。

傅玹玑见父亲离开,从口袋中取出一个符袋,将袋口解开,从中飞出一只火红色的鸟。那鸟安静地飞向傅渊颐,落在她伤口上,轻轻挥动翅膀,傅渊颐马上被睡意包围,四肢舒缓了不少。

“别不识好歹。”傅玹玑说道。

傅玹玑要走时忽然听见傅渊颐微弱地开口,凝神一听才听清她在说:“明天见。”

第90章

听完傅渊颐的话,玉卮一个猛扎从车顶钻了回来,面如青漆:“你、你说什么!屠苏和瑞露说要回去禀报冥君?啊啊——完了!全完了……这回真的死定了!冥君肯定要知道了!”

一车淡定的人看向她,只有傅渊颐有兴趣逗她:“所以说,玉卮,你到底为什么要冒着丢工作甚至会被送入监狱的风险将游小姐带回人间?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不像是你会做的。”

玉卮浑身冰凉,似乎有话想说,沉思了半天又闭嘴了:“无论我说或不说最后也是我自己独自承担。”

依旧是五六岁幼童模样的临邛突然冒出来,趴在傅渊颐脑袋顶上,很是时机地吐槽:“但你说出来可以让我们都开心开心嘛。”

玉卮狠决地看临邛一眼。

傅渊颐安慰她:“别担心,游小姐在人间也不只有不足11个月的时间,往后她肯定还要取心头血,时间会过得更快。冥界时间过得慢,可能屠苏和瑞露两兄妹还没见着冥君呢,你就能带游小姐回去了。对你而言,时间足够。”

傅渊颐说得不无道理,玉卮心中稍微宽慰了一些,但还是存着忐忑。

柳坤仪从后视镜里别有深意地看着傅渊颐:“听你的语气,似乎完全不担心你的小猫嘛。”

傅渊颐挪了挪身子,没说话。

漫长的一夜即将过去,天色微亮时她们终于翻过了五伦山脉,远远地看见了番阳暑地。

玉卮她们都在摩拳擦掌,傅渊颐却说:“你们将我送到门口,我自己去就行。”

“你真自己去?”柳坤仪道,“你确定自己一个人去还能再出来吗?”

傅渊颐没回答她,轻敲太阳穴道:“临邛,你也留下,你不能重返傅家,对你而言太危险。”

临邛从她身体里飘出来,严肃道:“我也不想你回去。你如果回去,你家人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把你留下来。你伤没好,我不要你去冒险。”

傅渊颐摇摇头:“这事只能我自己解决。”

临邛还想再说话,柳坤仪插话:“让她去吧,她们傅家的事,就留给她们傅家人自己解决。”

临邛见傅渊颐的身影独自消失在雾霭沉沉的山林间。算起来,她已经和傅渊颐形影不离十三年,她也有十三年没回过傅家。

但对于临邛而言,傅家的一砖一瓦,一呼一吸,都是不愿回忆的噩梦。

傅家别墅坐落在番阳暑地最高处,从山脚开始就是她傅家的领地。傅渊颐自小就在这座山中玩耍,即便没有临邛带路,她也能独自行走。

她手中的伞已经只剩伞骨,几片残损的黑布挂在满是伤痕的伞骨上,看着有些凄凉。

傅渊颐抚摸伞骨上的道道深痕,细细回忆这些深痕的来历。游炘念肆意潇洒的笑容浮现在她一片黑暗的视野中,像只有她一个人能够观看的电影。

脚下是许久没有踏上的故土,山间泥土的清新和雪松富有厚度的味道飘入她的嗅觉。

即便年少离家,时光荏苒,只要闻到这些熟悉的气味,“家”这个字便会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失明之后曾在山林里独自度过漫长的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她跌跌撞撞,无数次跌倒又无数次地站起,她想证明自己即便失去了视力,依旧和正常人没有区别。这个山林的一草一木见证她人生巨变,也见证她倔强的成长。

这里没有变。

她熟悉的树都还在十三年前的位置上,只是长高了些,粗壮了些。

傅家圈养的守山鬼在树林间若影若现。如果是外人,它们早就一拥而上将其撕个粉碎,大概是闻到傅渊颐血液里傅家的味道,它们躲在树后,迟迟未动。

傅渊颐可以看到它们,一如既往,它们的脖子上都被系着傅家独有的项圈,铃铛声随着它们的动作此起彼伏。

独行穿过山脚树林,几乎在一瞬间,一栋豪阔的别墅森然耸立在树林之外。

别墅四周高墙之上布满电网,电网密密麻麻地布着黑色金纹的符纸。傅渊颐用伞撑地,慢慢向前走,忽然前面多了一个人。

“小姐,请您止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前面是私人府邸,不得擅自闯入!”

这人说话看似礼貌,却带着十足的威胁。

傅渊颐没吭声,将手里的伞亮了出来。

那男人看了一眼伞,表情略微有些吃惊,语气立马变缓和,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二小姐,原来是您。”

傅渊颐说:“让开。”

那男人正是傅家的看门弟子,有些犯难道:“师父交待了,这几日他老人家闭门谢客,谁也不……”

傅渊颐手中一闪,一条锁链直接将他捆住,锁在原地。

那男人拼命挣扎也无法动弹,傅渊颐用伞杵开傅家大门,宽敞的坡道上站了两排人,全都穿着青色长袍。他们都是傅家弟子,手中拿着青峰,虎视眈眈地望着傅渊颐。

“二小姐,请回!”众人齐声道,傅渊颐二话不说舞伞而来,弟子们布阵以抗!

傅渊颐虽从小离家,但对于傅家的所有套路都了如指掌,这锋矢阵她七岁之时就已找到阵眼,现在虽然失明,但对他们的行动走位依然了如指掌。

傅渊颐从容地在阵中行走,阵头两位弟子双剑合并,锐利青光直向她攻来。傅渊颐单臂甩伞,伞“呼”地一声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竟拐到他们身后,从两人中间割了过来。两名弟子躲闪不及,手臂被双双割伤。

阵中弟子齐声大喊,数剑齐发,攻势如虹!傅渊颐单手接住伞,矮身一避将阵前招数躲过,合伞攻阵脚,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打得数十人连连败退。

这条直通傅家府邸正门的山水坡道两旁开河种树,耳边时不时响起鸟叫和流水的声音。和外墙的阴森古板不同,即便是冬天,这里也鸟语花香,一点都没有隆冬的衰败感。

和悠然景色不同,坡道上刀光剑影,惨叫不绝。

傅渊颐根本不去在意四面八方,她只在心里默默数着步子,背着口诀,一路高歌猛进,轻轻松松杀出了坡道。

傅渊颐站在坡顶,身后是躺倒一片的傅家弟子。

傅家这么些年收了不少徒弟,傅隽柏为了延续傅家的香火也是颇费工夫。可惜……尽是一群只知道死记阵法的庸才。

傅渊颐合了伞继续往前走,她的目的地不是傅家正宅。

傅家的阎罗罐收回后都会放到北面的飐风堂中,游炘念肯定也在那儿。

无需知道哪里是北,那处傅家世世代代炼鬼的地方终日散发着滔天怨气,她甚至不用去捕捉鬼气,光是闻就能闻到。

傅渊颐一路快步往飐风堂去,她不知道游炘念是否能抵挡得住阎罗罐的法力。

阎罗罐不会让鬼魂灰飞烟灭,它只是一个装载鬼魂的容器。傅家人用阎罗罐抓到鬼后带回傅家炼鬼,这一路上就已经开始想方设法折磨鬼,将提取怨气的效率提高到最大。

阎罗罐中闷热难熬,冥火烧在鬼魂之上,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

傅渊颐在赶往傅家的路上一直故作轻松,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急切之心,而且她深深明白一点,关心则乱。这次回到傅家如同深入虎穴,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冷静果断,才有可能救出游炘念,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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