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夜长明
邵乐随口说:“人家情侣之间的事情你们少管。”
然后就不再理会,仰头靠在沙发上,把那颗糖抬起对着光看。
彩色的糖果被他的大手捏着,衬得很小一颗。
糖纸在光线下稍稍晃动,就有折射的不同光彩。
邵乐看着看着,就想起乔谅那时候拉住他手的温度。他沉默着,连手背都发烫,机械般眨动眼睛。
就想着……
第三者的确是恶心的。
受过正当教育懂得公序良俗的人怎么可能去做第三者。
但是话又说回来。
一段感情如果真的坚不可摧,怎么会被第三者摧毁呢?
邵乐和乔谅谈恋爱的时候,遇到了很多烦心事。但他们最后分手,也不是因为小三太多啊。
*
乔谅找到空闲时间,去医院看望沉阳。
他并不怎么喜欢医院,这里的味道沉闷忙碌,总像洋溢绝望的气息。当然大多数时候,真的绝望的人根本不会选择来到医院。
私立医院的氛围稍有不同。
为顶级富豪服务的地方,从入门开始的装修和服务就无异于一个豪华酒店。
乔谅被人迎接到前台,提交了自己的预约通过消息。
然后就被另一人引着走向电梯。
坐在里面的电梯员对他颔首,帮他按了楼层。乔谅一路上行,到达之后离开,门外还有人在等待。
这一路乔谅觉得,自己哪怕说不想走路,也会有人会来把他抬上去。
也不错。
可能提供了不少就业岗位。
乔谅面无表情地跟着面前的人往里走,隔着很远就看到病房外的保镖。两手架在背后,站得挺拔,一左一右。
他们检查了乔谅的预约信息,对他颔首,抽出腰后的金属探测仪在乔谅身上扫描。
一个说:“乔先生,失敬。”
另一个说:“请进。”
然后把乔谅放进去。
乔谅:“……”
这居然是沉阳有的待遇。
他怎么配啊。
乔谅真的看不得这种完全比不上他一点的人,过着比他更好的生活。
病房宽阔。
沉阳穿着条纹的病号服盘腿坐在床上看他,揶揄般地说:“怎么样,这一路,有没有一种在拍特工电影的感觉?”
他咧着嘴,红发在风里被吹动着,原本满耳朵的耳钉耳链现在只剩寥寥几枚。
他笑起来,“有钱的感觉真的很稀奇。”
乔谅:“无聊。”
他无法形容看到沉阳那瞬间的感觉。
好像是潜入银行的盗贼,经过了数道关卡,结果发现最终被多重高科技密码保护的只是一头蠢猪。
窗外的光线落入室内,外面还有一个阳台,植被在风中舒展。
沉阳抱着手臂后仰靠着,拍拍自己的大床,“来坐来坐。乔大少爷,你真了不起,来探病都是空手。”
乔谅没打算在沉阳这里耽误多少时间,抱着胳膊上下打量沉阳,刻薄道:“看起来也没死。那我走了。”
沉阳急忙叫停,“你不和我聊聊天吗?你甚至都不问问我术后感觉怎么样?”
乔谅不耐地侧眸瞥他。
光线是有些温暖的,可他的眼神冷淡刺骨。漆黑得像一口古井深潭。
“死不了不就行了。”他平静,“穷人不就是这么命贱。又贱又硬。”
沉阳撑着脸看他,黑色的眼睛在光下透出褐色的光泽。
乔谅确实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在沉阳的理解里,他好像一直都看不起鬼神也看不起命运,甚至连生命时间都蔑视,是没什么同理心但装得很像个正常人的人。
高中的时候,班级里有些调皮捣蛋的男生,会趁着课间跑到讲台去放恐怖片,故意吓唬班里的女生。
那种时候光线一般都很暗。
窗帘被拉得很死,大多数人都是又怕又好奇,手捂着眼睛又从缝隙偷看,在剧情高潮的时候班级里一片尖叫。
沉阳都不例外,但乔谅不是。
乔谅很刻苦,按理说应该在别人看电影的时候努力学习弯道超车。但他立给大家的人设就是不学习也能考得好,所以理所当然地融入大众,和大家一起看恐怖片。
那张漂亮侧脸仍带青涩感,在那时候就已经非常鹤立鸡群。蓝白普通款校服穿在他身上都很好看。
校园表白墙,十张路拍九个求乔谅的联系方式。
还有一个是说自己被乔谅表白,但是感觉乔谅也就那样、他拒绝了,以此故意找骂。
那个从小爱招骂的就是沉阳。
沉阳托腮看他。一片漆黑中,同学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后排的男同学埋头打游戏,脸上一片荧光。
乔谅被白净侧脸和挺拔鼻梁在闪烁光线下勾勒出点轮廓,简直是偶尔一眼过去都能被帅到失语。
哪怕被厌恶地看一眼也会觉得是赚到了。
毕竟这人的情绪真的很少。
沉阳:“……你不怕?真的假的?”
乔谅吝啬地分开注意力看向他,漂亮的眼睛忧郁的泪痣,微抬的下颌高高在上。
他说,“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有本事今晚就来索我的命。”
前面的女生紧张兮兮地说:“这个话你可不能乱说!”
“对呀对呀,万一一语成谶…”
沉阳看看无动于衷,瞳孔清亮映照荧幕的乔谅。
屏幕上刚好放到惊悚一幕,惨不忍睹的脸往屏幕上突,连沉阳都看得头皮一抖,乔谅眼里却没有什么多余情绪。
真不怕吗?
还是装的。
沉阳知道乔谅很会装。
他明明学得很刻苦还装轻松,明明家境不好还装阔绰,明明被捧着很得意还装被打扰了不耐烦,基于他对乔谅的了解,乔谅的确可能怕也装不怕。
他想着,当晚就偷溜去乔谅家里做实验。
——结论是乔谅真的不怕,完全没有被吓到。
不止如此。
沉阳:“呃??”
他的头发被抓住了!
乔谅面无表情,拽着他的头发把他压到沙发上,冰冷的手贴着沙发垫挤进缝隙,把他的脸掐着转过来。
居高临下,骑在他的身上,看着他。
单手拨掉了记号笔的盖子。
那天之后,沉阳顶着擦不掉的痕迹被人笑了一周。
……
窗帘动荡着,沉阳感觉脸颊有些痒,下意识摸了一下。把枯糙的红黑头发晃到一边去。
乔谅投向窗外的视线也挪回到沉阳的身上。
沉阳精气神的确还不错。这场手术好像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太大影响。
他目光如同静谧仪器,重新审视和评估沉阳的价值。正准备说什么,就听到一旁的病房门传来两声“嘀嘀”的响动。
门被打开。
他转头去看。
穿着黑色风衣的青年从远处走近。
他在打电话,脸上始终带着善解人意的微笑。话音不疾不徐,声音低沉醇厚,似乎是情绪稳定又内敛的人。
乔谅靠在墙壁上,微眯了下眼。
薄言恰好抬头,脚步一顿。
在他的耳机里,江柏川的声音还在笑眯眯地叫嚣:“让你不好过我就好过多了。”
俊雅青年眼也不眨地望着乔谅,同时笑了声,“……也没有很不好过吧?”
随后挂断电话,身宽腿长地站定。
棕咖色微卷的头发随风晃动,俊朗的脸上挂着绅士般合衬的微笑。黑风衣很气派,一双温柔如蛇的眼注视乔谅,上下逡巡。
像是在丛林地面缓慢爬行的巨蟒,速度给人觊觎垂涎与温柔混淆的错觉。
“你来了。”
薄言好像见到了老朋友,弯着眼睛喟叹一声。
嘴角笑意略大了些,话音低缓,“我很想你,小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