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夜长明
理智告诉他乔谅这句话问得实在有些突兀,但情感却让他控制不住地,冷静地说,“可以。”
乔谅的手反反复复地拧着手帕擦手,黑眸清冽,“这件事我甚至没有对邵乐说过。”
江帜雍喉结一滚,“这不合适……”
知道不合适还一副等着他开口的样子?
乔谅心底讥讽。
乔谅:“所以,我也无法坦然地对江先生说出来。”
江帜雍又一愣:“你——”
乔谅终于把手背上蚂蚁爬一样的热意擦去,“对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对我有这样偏见的人,我无法交付信任。答应和你见面,也只是因为你是邵乐的朋友。仅此而已。”
江帜雍的脸颊情不自禁地抽动了下。
“我是邵乐的朋友,但更是一个专业的律师。比起信任,解决麻烦难道不是更要紧的事情?”江帜雍沉声说,直视乔谅,“乔先生,你应该知道我做什么都会很简单。”
他说到这,话里已经洋洋洒洒尽是让乔谅讨厌的傲气。
他尽量在乔谅面前表现他的谦卑,但他表现谦卑的时候又竭力告诉乔谅,他有不同于常人的财力和能力。
真想把他按在地上踩烂。
乔谅垂眼掩住不耐,鼻梁挺拔拓下影子,“比起欠下人情,我还是更愿意靠自己解决问题。哪怕会因此付出一些代价,或者更多的精力。”
才怪。
乔谅不是清高的人。
但是他的重点已经给江帜雍画出来了,他不愿意欠这个人情。因为还人情是最最麻烦的事情。
江帜雍眉宇皱起,嘴唇翕动了下,有些意外。
乔谅把手帕叠得整整齐齐,重新塞给江帜雍,眉眼冷冽,“谢谢。”
好好拿着吧。
脏东西。
江帜雍下意识地攥紧手帕,滚烫指腹擦过乔谅的指尖,掌心都控制不住一麻。
他微微咬住牙,急道,“难道你要让沉阳去你家住一个星期?”
乔谅摇头。
黑发晃动落到眉骨。他抬眼,一身清骨傲然坚硬,表情平静,帅气且沉稳,“我说过了,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划重点x2.
他再领会不到乔谅就真的有点烦了。
江帜雍复杂道:“……你谁的帮助都不要,一定要自己扛?你知道帆盛的作风有多狠辣吗,如果被雪藏——”
乔谅打断他:“我以前遇到过一个好人。”
江帜雍看着他。
乔谅沉默了下。
“他是个来采风的教授,帮了我和哥哥很多。很长一段时间,我希望我能对得起他在我身上付出的精力。钱挣一挣都会有,总还得起的,可总有东西还不清。”
划重点x3
江帜雍当然知道乔谅的过去,勤工俭学,养他今天聋了一只耳朵明天瞎了一只眼后天断了一条腿的倒霉哥哥。
乔谅总是这么顽强。
一时间他感到自己真的是很过分的人。
根据一个不知真相的结局,就擅自把乔谅定义为一个虚荣拜金趋炎附势的人,对他说那些过分的话。
甚至还说邵乐那么高的身价不应该当他的舔狗。
当当乔谅的狗怎么了,邵乐应该觉得很荣幸。
乔谅对他矜持颔首,转身准备从盥洗室离开。
被留在背后的江帜雍蓝眸闪动了下,注视他清瘦又宽阔的肩膀。
但……真的不是吗。
真的清高无暇的人,怎么会对沉阳说那种话。
“——冷淡,忽视,羞辱,都赶不走你是吗。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忠诚的小狗吗?”
江帜雍记得乔谅说这句话的时候的口吻。
凉薄得不近人情,又裹着火焰一般辛辣地冲进脑子里。
乔谅忽然背对他顿住脚步,回过头来。
“而且。”
阴影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切割。
“关心我的人,我总是用尽手段想让他们都远远走开。我不擅长应对别人的善意。”
江帜雍愣住。
“何况……我想我如果接受你的帮助,是不是就等于原谅你对我的轻视和羞辱?而你至今还没有一个正式的道歉。”
乔谅浅浅立好自己贫寒自强的人设,拉开了盥洗室的门。
然后是脚步声,靠近的呼吸,手腕再次被拉住。
背后的男性比乔谅更高大更结实,他的体温传导过来,随后是声音。
“呃、对不起,”乔谅的体温很低,江帜雍的手不由得攥紧了些,“我——”
他花了一秒的时间去想要不要在乔谅面前撕开马甲,但又自我否定。
是他误会了。乔谅这么好,也许并不是仇富,也没有满怀恶意去遴选什么群体。他这样真正清高的人,的确很容易让有钱人萌生玩弄的想法……而碰巧他自尊心太强,抗拒施舍一般的帮助,所以表达的态度才显得极端了一点。
要不是无路可走,乔谅也不会骗他吧?如果让他想起那些往事,一定会愧疚到无法面对江帜雍。
男人嘴角僵硬地抿了下,听到轰隆隆的心跳声,“对不起,我这个人脾气是很坏。我习惯了……对所有人都从建立坏的印象开始。”
“你别多想。”他说。
“我和邵乐是从小的朋友,说是家人也不为过。”
他显然不擅长说这样的话,一段话说得艰涩极了。
乔谅微微侧过身,高瘦的躯体里是平稳强劲的心跳。冷淡又昏沉的眼静静乜斜着江帜雍攥住他手腕的手。
那只手下移一点,指腹抵住乔谅的掌心。
声音低沉,有些干涩,“你既然是邵乐的男朋友,当然也是我的家人。只是帮助家人而已,算不上人情。”
第022章 又初恋了哥
下了两天的雨,林城仍然闷热,夜风裹着闷湿的潮气。
“乔谅刚刚和我聊了一下。”江帜雍说,“现在我承认你说得对,是我以前对他有太多刻板的偏见。”
邵乐没听到他的话,只顾着盯着乔谅看。
乔谅靠在窗上半阖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撑住额头,散落发丝落在疏冷眉眼,呼吸声微重。
他竭力保持清醒和维持自己冷淡的态度,但恶劣本质已经从骨头缝里面雾气一样往外冒。
比如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些东西,丢过去让邵乐闻。
邵乐也很配合。
高大少年肩膀很宽,低头佝腰的时候,麦色健康的大手顺势握着乔谅的白净腕骨。
鼻梁都抵进手心,金发弯曲蹭在他的手臂。
“葡萄味。”邵乐声音很闷。
只能看到喉结在滚动。
他整张脸都埋在了乔谅的手心。
江帜雍头脑莫名发木,拧眉咬牙,轻哂。
不成体统。
乔谅被抓着手腕,垂眼看邵乐。黑发微乱,眉骨舒朗,冷白肤色在黏腻湿闷的夜色中有些隐约的红。
“猜对了。”他的声音清粼粼,似有似无地笑,零星一点高傲的恶劣像一种错觉,“真聪明。”
江帜雍被他的冷淡又放轻的口吻念得直起鸡皮疙瘩,手指在僵硬绷紧的手臂上敲击,不禁又开始恶意揣测。
乔谅看到邵乐被他玩弄,且毫无自觉的样子,是不是会觉得很痛快。
但很快他就自我谴责。
怎么可以这么想乔谅?
明明乔谅并不是他一开始以为的那种人。
他看向邵乐,对方的金毛脑袋挂着点雨水。听不清乔谅放轻的话音时,会故意偏过脑袋凑过去听。
无非是想听乔谅再夸他一次,反正他耳朵不好,有自己的道理。
太近了。
江帜雍拧起眉毛,然后很快又想…他们在交往。
这样是很正常的。
但江帜雍总觉得他们的幸福太过刺眼。
乔谅是一个有自己的目标坚韧不拔的人,总是勇敢甚至带着些鲁莽地往前冲。
可邵乐只是靠家里的资本才能走到现在。
论起心性品格,他们怎么都说不上相配。
“邵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