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夜长明
邵乐恍惚了下,心里仿佛有个天平短暂地左摇右晃,很快又坚定了下来。
哥说的他都不信,那还有什么能信?
感情中,最要紧的就是信任。
他站起来甩了两下金毛脑袋,开始乐观起来,思考乔谅叫季疏礼老师的事情。
真好,乔谅那把嗓子轻飘飘地喊人老师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邵乐心里酸酸的,爽爽的,也想听乔谅叫自己老师。但也只敢想想,他怕他真和乔谅这么说,乔谅会觉得他变态。
这么一想,乔谅的壁纸也是季疏礼拍的?
不知道为什么不让他看。
不过哥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耳边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
他侧头去看,乔谅拿水泼到脸上,睫毛上挂着水。
浴室没有开灯,楼层很高,外面的霓虹光亮影影绰绰映到乔谅的侧脸,水珠明明灭灭地闪烁。察觉到视线,微微侧过头,瞥回一个淡漠的眼神。
邵乐被他一眼扫得头皮发麻,到现在都还觉得和乔谅恋爱这件事情好虚幻。
他话音轻了些,“想起以前我们当朋友的时候。”
乔谅撑着盥洗台,眉峰冷厉,没搭理。
邵乐也不是一开始就想和乔谅在一起。
他一直是想让乔谅好好搞事业的,他也只是想和乔谅当朋友。
和普通朋友的区别是,他真的很喜欢找乔谅说话。
【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们已经有十天五分钟零三十秒没有见面了!想你】
【外面飞了好多蝴蝶[图]】
【夕阳超级好看![图]】
哪怕乔谅没有回复,邵乐也能快乐地跟他分享99+
友情变质的确切时刻,其实是乔谅发错照片。
看到信息的时候邵乐走在下课人潮中,手机一打开,入眼是湿淋淋的一片。
他顿时一激灵,迅速调整亮度把手机捂住,大狗一样低头从掌心里看。
乔谅发的是图片,他又刚巧凑近,震得他当场傻在原地。
是泡在浴缸里拍的。
胳膊懒洋洋地搭在边沿,撑着脸颊。
像是能闻到沐浴香波的味道一样,湿湿的热热的。
雾气湿重。乔谅懒靠在浴缸边,黑发很湿。一双眼睛下瞥瞧着镜头,眼睑中央下有黑色的小痣。那种酷酷的冷淡的把人当狗看的表情。
像在勾.引又好像漫不经心,像俯视看轻又好像都是误会。
让人觉得像个吸人精气带着邪性的阴毒妖怪,印在浮世绘屏风上面那道摄人心魂的影子。
邵乐那时候真的,三魂七魄没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变成兴奋的小狗拴着链子汪汪乱叫。
兴奋到有点过头,一张脸通红,木讷地傻站在原地。
江帜雍当时和他一起,走出一大半路才发现邵乐没跟上,掉头问他这么半天不动是不是要杵在这里当地标,开玩笑从后面拍他肩膀。
结果邵乐差点直接直挺挺倒下去,哐当一声砸到了景观花,吓人一跳。
江帜雍:“……你别死在这里!”
邵乐捧着手机,幸福道,“我的人生已经圆满了。。死掉就死掉好了,,根本没人能懂。。。”
他把照片保存,然后回相册反反复复看。
朋友要凑过来都被他拿头顶走。至于为什么不用手,因为手没空,乔谅的消息当然要两只手毕恭毕敬地回。
乔谅:【发错了】
乔谅:【你没看到吧?】
邵乐本来想隔一分钟再回,但是等不了了,过了十秒就回复:【没有没有没有】
原来乔谅会给他男朋友发那种照片。
可惜邵乐根本不知道乔谅男朋友是谁,想必也是个平平无奇的丑东西。
浑浑噩噩过了很久,轮到邵乐前不久上位,准备去乔谅家滴滴□□的时候。
他好幸福地飘着走路冲回寝室,洗了个有史以来最精细的澡。给头发滋了摩丝抓得很酷,还躲在浴室面红耳赤地咬牙,一鼓作气把牛牛毛剃掉,力求给乔谅最完美的第一印象。
但是……
“咔哒——”
关门的声音。
邵乐回神的时候,乔谅已经去洗澡了。
邵乐心里莫名很空,手摊开看了看,失落抬头。面前是雾蒙蒙的一层玻璃。乔谅的影子影影绰绰一小片。
他皱眉,咬牙,尖牙死死抵着一点肉磨。几乎像是被隔开后立刻开始分离焦虑的狗,感到焦虑,感到不安。
乔谅。
他满地乱走,好想找到点乔谅的东西,捧到脸上埋进去闻闻。没有乔谅的味道他就要憋气致死了。
他走来走去,找来找去,什么都没有,很崩溃。
明明刚刚已经劝说过自己,但现在又忍不住夹着尾巴暴走。邵乐的手碰到冰冷的玻璃上。
水珠从浴室内壁缓缓流下。
乔谅就在里面,很近很近,但是碰不到。
“哥……”
他忍不住叫唤。
好想一直抱着哥,好想一直能闻到哥的味道。好想和哥永远呆在一起。
乔谅被水打湿头发,稍烫的热水让他浑浑噩噩的脑子稍稍清醒。
他知道邵乐在因为什么焦虑。
但是没有管。
情伤人设不是比较时髦吗,不长嘴不解释也很时髦。
立这个人设也不需要多费力,只需要写这样一首歌,用这首歌大赚特赚不说,所有人都会从此默认一个无法凌越的高山存在。
而乔谅只需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
他冷漠,那是有原因的。
他骗人,那都是因为有过不好的遭遇。
哪怕他心眼狠,把人当狗玩,冷视这些或真诚或扭曲的情感,也总有人可以给他找到理由。
至于那个人具体是谁。
觉得自己是的人,大可以代入,无所谓。
乔谅实在很人渣,但他还有更阴暗更不堪的时候。
比如时间线再往前推的话,他真的很喜欢看别人在意或者嫉妒一个不存在的人的样子。
那些平时高傲、刻薄,低不下高贵头颅的人,最后纠结崩溃又不敢问的样子,会让乔谅感到恶劣的痛快。
他看向镜子。
渐渐漫上热雾的镜面上,青年疏冷的眉眼透着酒后的淡红,高傲矜持,冷得刺骨。水珠不断从下颌滚落,砸在胸口往下滑。
他头脑发热,乌黑平静的眼眸紧紧看着镜中的自己,直到被雾气彻底模糊,才轻轻扯着嘴角笑了声。
乔谅啊,乔谅。
这家酒店一夜的消费,比得上以前哥哥一整年的薪水。
你这么坏,这么自私,这么恶毒的人,还是走到了今天。
“哥。”
邵乐还在外面闷闷地叫。
头抵着玻璃,手贴在玻璃上,像是这样就可以离乔谅更近似的。
“哥……”
一声声一阵阵,真的和狗一样,怕他在浴室里面淹死了似的。
乔谅听得想笑,思路很模糊,只想着,不知道他在叫谁哥,他和邵乐之间又没有血缘关联。
抹去镜子上的雾气,看着自己的脸。
哥哥比他更健壮些,不怎么像,眉眼更粗野。
他和哥哥出生在一个十八线小县城。父母离异,后爸拐跑妈妈的钱,妈妈去工厂打工,因为意外事故去世。
那些平时笑眯眯的有权有势的人连钱都不愿意赔。几千块钱草草了事。
办母亲葬礼的那年乔谅十一岁,哥哥也才十五,亲戚全都在踢皮球,最后被勉强接济,好歹有地方住。
可没有钱,书本费都交不起,哥哥带着他去钢铁厂,深一脚浅一脚地收拾废铁。
乔谅怎么可能忍受这样的生活。
他从小被夸到大,成绩好,长得好,应对任何问题都很轻松。
所有人都说他人中龙凤的料,以后定然会一人得道,带着鸡犬升天。
这些夸奖让乔谅膨胀,从小就自视甚高。
他认定自己以后当然会出人头地。因此觉得丢脸死了,他哪怕饿死都不要这样。
乔谅有莫名的自尊心。唯恐同学发现他在过这样的生活,打破他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假象。于是助学金也不愿意申请,因为那个需要同学小组评议,所有人都会看到他不堪的家庭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