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夜长明
也完全在乔谅的预料之中。
但他依然拒绝:【谢谢,但是不用了。我自己消化就好,你来一趟也很麻烦。】
Rain秒回。【宝宝别这样,这不麻烦的。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就到。】
乔谅:【真的不用,我知道你大概不太方便和我见面。】
发这句话的时候,乔谅想了想,往上翻记录,把刚发出去不久的图片撤回。
乔谅:【抱歉,不太清醒,好像不该给你发这个。我只是有些忍不住,总觉得你很了解我。】
乔谅:【真奇怪,好像你真的不一样。我身边的人只会说我的性格天生就不适合谈恋爱,只有你了解我,了解到我觉得我们应该是天生的知己。】
Rain:【宝宝…是他们不长眼。】
一直都是Rain和乔谅的单方面交流更多,乔谅总是很礼貌很客气,只和他说“谢谢”、“我明白”、“我会的”这样的话。
但喝醉之后乔谅说了好多。
不知道是不是真情流露。
还是他在对Rain说他本来想对别人说的话。
但总之,的确快让Rain不知所措了。
乔谅:【上次给你发完消息后我想过了。我还是太草率,考虑也有欠缺,做的事情很不应该,才会让你为难。】
乔谅真的很好。
网上总有人说他装,但Rain觉得乔谅不是装,是报喜不报忧,过得不好也硬撑着,不会让乐迷粉丝担心。
他甚至在自己因为渣男伤心失望到需要买醉调理情绪的时候,优先考虑的,都是Rain的身份是不是不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乔谅:【我知道你的顾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到现在,我不会再有打破界限的意思。】
Rain看着屏幕。
亮光照起他俊朗的脸孔,他忽然皱了眉,睫毛抖了两下。
不会再有打破界限的意思。
他莫名地在心底重复了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把手机抓紧。
Rain刚刚已经在急匆匆准备出门,外套都披上。那张被很快撤回的图片里酒瓶数量惊人,乔谅不会照顾自己,作息和三餐不规律,喝多了很容易胃痉挛。
Rain甚至都想好出门灌杯水在保温瓶,带上解酒和胃病药。但现在好像乔谅是真的不需要他去。他手里抓着的钥匙都松了下,有些空落落的。
隐隐约约拉近的距离,又重新回到了原点。但话又说回来,乐迷和歌手之间怎么会需要拉近彼此的距离呢。
钥匙被放回桌面。
乔谅:【不过,你晚点方便吗?】
钥匙又攥回手心。
Rain:【有的!需要帮忙吗?】
乔谅:【我差不多一个小时到家。】
乔谅:【不可以见面,打电话的话可以吗?】
Rain手指轻抖了下,一时没拿稳,钥匙径直摔到地上。
乔谅:【也许很奇怪,但我身边能理解我的人真的太少了。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这一次,Rain足足间隔快三十秒才回复。
Rain:【没关系…】
Rain:【宝宝…你真的好可爱……】
*
“我本来还不明白。”
沉阳开车送乔谅回去,路灯不断滑动映照在他的侧脸。桀骜不驯的冷脸上,眉峰微挑,薄唇扯着。
“本来我还在想,那个高管看你不爽要搞你,你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和邵乐分手。”
他笑了声,侧过头看看乔谅的脸。
“原来这么快就有新目标了。”
乔谅并不避讳。沉阳面前乔谅确实无需遮掩什么,他就是这样不择手段攀附权势,还喜欢用完就扔毫无耐心的人。
他轻道:“是啊。”
“呲——”
车轮摩擦柏油路面,刹车声音巨大。
沉阳手挂在方向盘上,回过头,“你在没分手的时候就看中了吧。”
乔谅被惯性拉得前倾,又猛地一下摔回座椅上。
他面无表情,黑发下的眼睛镇定直视前方,“你在给邵乐抱不平?”
“那倒不会,”沉阳红发枯糙,底下是一串亮晶晶的耳钉耳链,靠近时从发丝间隙闪出来。一张脸眉毛压低,英俊又阴沉,“我说了,这些人自己送上门给你玩,你玩玩又能怎么样。玩傻了玩废了是他们活该。”
“但是……”
沉阳看着他。
“我只是在想,你和我分手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吃着碗里的,还贪心地看着锅里的。”
“又或者……”
他偏了下头,笑起来。
“你有没有过,脚踏两条船。”
风吹进来,荡开乔谅的头发。
乔谅头都没抬,把腕部的机械表拆下擦拭,“确定要我回答?”
该不会是默认的意思吧。沉阳心都冷了下,“你以为我不敢听?笑话。哪怕你说你脚踏三条船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我只会狠狠让你知道背叛我是什么下场。”
“被迫听你狗叫60s的下场是吗。”乔谅话音有些刻薄。
沉阳视线瞥过他的脸,停顿两秒,本想说“真把人当狗了啊乔谅”。
但最后只是嗤了声,一踩油门,停滞许久的车在深夜狂飙。
车内没品味的聒噪音乐回荡起来。沉阳吹了个呼哨,声音在风里懒洋洋地笑。
“要是你哭着求我狗叫,那我还可以勉勉强强地考虑一下。”
他没有和乔谅说。
他今天在去乔谅工作室之前,上午六点的飞机,八点落地,刚去了一座古宅。
大门是被佣人拉开的。
沉阳当时心底暗暗觉得好笑,有钱人家里难道缺乏智能科技么?但后来想想,觉得大概是有钱人大发善心给社会提供岗位。
又或者是某种“贵族的糟粕”。
人比机器廉价,也比机器昂贵,因为人可以毫无尊严,而机器不行。
接待他的人是一个头发斑白,目光精明的中年人。微微有些福气样,戴着金丝边眼睛,精明的同时有些和善。
“你就是沉阳?”
中年人微笑起来,微微躬身。
“医生已经在里面等候。DNA采样之后,你就可以离开,并且拿到十万的工作延误费。”
十万对如今的沉阳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眼花缭乱的数字。但他还是跟着他走。
他今天来的时候,没有穿自己花哨的那些衣服,没有在脖颈上挂乱七八糟的项链和铆钉,路过某个金色花瓶他扭头看着自己,整了下领子。
一扇门朝他打开,沉阳抬起头,不知道乔谅当年和他看到的光景是否相同。
在认知不同的景象里,原来会像走马灯似的想起自己的过去。原来每一处不堪、挣扎和对公平的求证,都是一点微小的推手。那推手不是怒拽、强迫,只是一声声叹息而已。
佛龛的香火供奉得很旺盛,灯光跳动,亘久地亮闪着。
光映照在沉阳的眼底。
他看着前窗的视线渐渐转到乔谅侧脸。
青年黑发清爽地被半捋起,轮廓分明的侧脸清锐干练,睫毛长直地覆着影子,泪痣的位置恰到好处。
乔谅的工作室很宽阔。
比沉阳的工作室大得多。装潢漂亮又低调,地理位置这么好,在A城寸土寸金的位置能占据一整层楼,租金堪称天价。
为了这些,乔谅又付出了什么。
光落入车里,沉阳忽然叫道,“乔谅……”
他笑了声。
“你到底要到什么程度才觉得够?”沉阳一双眼睛在阴影中有些暗,“你要走到哪里才肯停下?”
乔谅现在拥有的东西,完全已经是过去的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的。他现在接触的阶级,对他而言也充满未知的风险。攀爬向上的道路每一步都艰难,只需要稍稍一个踉跄,就会连现在拥有的东西都一并失去。
乔谅目光冷静,眺望着路边的路灯。
A城生态不好,乔谅的视野里已经很久不再有星星,又或者他已经很久不曾在深夜抬起头。
在他们长大的那个县城,乔谅的童年,他记得月亮很亮,照亮高高的云彩。
太薄了。
无论是童年的云彩,还是乔谅的人生,都是早就被人踩在脚底下的东西。他们低贱的人格和所谓的自尊,勉力支撑起也只不过是薄薄一层。
有些人会选择吹破,欣赏可悲的丑态;有些人会选择忽视,允他继续表演的资格。
“为什么要停下。”
乔谅的黑眸半眯起,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我不想离开这样的生活。”
“只想……爬得更高。”
窗外的风灌入车里,惨白光线让乔谅的肤色显得很冷。几乎变成一只白而美艳的剧毒蟒蛇,在钢筋水泥浇筑的世界里缠绕攀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