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夜长明
乔谅:【抱歉,不小心睡着了,忘记挂掉电话。】
Rain:【我也不小心睡着了^_^】
Rain:【宝宝今天心情好一点了吗?】
现在再打出宝宝这两个字,Rain都打从心底觉得奇怪。
明明以前都没有的。
现在再喊乔谅宝宝,总会不自觉地觉得……
乔谅会在电话那头带着点无可奈何、若有若无的笑。
用他无情寡淡的嗓子。
清清冷冷地,很认真,也很耐心地回答他。
“嗯。”
*
音乐专辑的制作发布相当麻烦,并且烧钱。
策划阶段的大统筹、企划制作,准备期就需要数月。专辑封面、宣传图都属于商业性牟利,需要向对应商业画师签合同约稿,一般实体唱片制作和各种周边也会在这个阶段一起完成。
然后就是正式的创作期,步骤繁琐、时间周期也长。
短则一两个月,长则数年——最麻烦的是,隶属公司的艺人往往缺乏对自己创作的歌曲的掌控权。
商业化的公司在选择性扶持艺人的同时,会扼制自由化创作是一种必然。
在这个过程中,歌手和企划、制作人之间的洽谈争执无可避免,甚至需要伏低做小去争抢自己的歌曲完整度,哪怕是天才的音乐,也有人无法欣赏。
在攻克前面所有难关后,最后踏入利益性相关的一步。
即在录音棚完成全部歌曲录制后,和各大音乐平台对接。观察同平台同期艺人的情况,决定是规避还是对冲、单平台上线还是全平台。在版权敲定后开始同步宣传。
江帜雍在这一步全程陪同。
乔谅稍微正式地穿着休闲款西装,黑发清爽干净,一张俊朗脸孔完全暴露出来。眉眼冷峻清傲,锋利眉峰压着乌黑的眼睛,具备一点镇定的成熟感。
他轻声道:“又麻烦你了。”
江帜雍翻看手里的合同,腕部是一只银白色腕表,机械飞鸽造型,镶嵌冰蓝宝石,和他的眼眸颜色相得益彰。
乔谅现在已经对这些奢侈品如数家珍,看一眼就知道——
这是一只,流传自上世纪中的古董表。
那颗美丽宝石有自己的名字,像大名鼎鼎海洋之心一样。直译为:“安德勒斯王冠的继承权”。旧王权在时代洪流中湮没,它的权能却可以从人文价值方向上得到亘古的保存。
“不麻烦,你是邵乐的男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那张看起来并不怎么适合开玩笑的傲慢冷硬的脸孔,忽然扯出点微笑。
“这句话我都有些说腻了。真希望你早点能忘怀我们之间的矛盾,真正地把我视为你的…朋友。”
朋友。
乔谅瞥向他,在心底轻嘲似的笑了声。
他转着笔,平静垂眸,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江帜雍翻看合同的手一顿,猛抬头看向他。
“按理说,你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帮助我。”乔谅垂着眼皮和他对视,说,“邵乐没有和你说吗?”
和他说?
江帜雍现在和邵乐见面聊天的时间,可能都没有和乔谅交集的十分之一。
江帜雍重新低头,握着纸张的手微微紧了下。
他神情平静寡淡,深邃的蓝眸像晕开似的深沉,话音也平静,“没关系。就算你们分手了,我也很愿意替他照顾你。”
乔谅没有说话。
“你们是怎么分手的?”他低声问,“我以为你们会在一起很久。”
乔谅避而不提:“我来签字。”
江帜雍把手边看完的一沓递给他。
乔谅:“新专辑大概在22号下午六点全平台发布。”
他简单翻看,拿签字笔签上名字。
“授权费花了不少,希望能赚回本。”
好朴实的愿望,又说得江帜雍忍不住笑起来。
他话音真诚低沉,“会的,会大赚特赚的。”
乔谅甚至已经算是乐队里最能赚钱的一批,但乐队开销占收入的大半。
纯乐队无片酬收益,全部经济收入分割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商业演出中主办方付费;另一部分则依靠乐迷买专辑、实体唱片、各种周边的纯乐队经济。
除去前期企划统筹的花销之外,中期的音乐创作上,请制作人又或者买demo、买作词作曲、租借录音棚、混音效果、母带制作,都是一大笔花销。
这些开销经纪公司会提前买单,等回本后再从赚到的钱里成倍地往回扣。
乔谅和帆盛签订合同时,因为他当时和薄言的恋爱关系而从中获益。
他已经是比起其他乐队而言稍微受益的一方,但并非每个人都和乔谅一样幸运。
比如前几天聚会里,那些曾经一起做乐队的朋友。
事业是理想主义的坟墓,梦想是资本主义的谎言。
光透过百叶窗,一格格地落在乔谅的手背,蜿蜒到桌面。
“邵乐……”乔谅下意识地说,又轻声道,“算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江帜雍实在不忍。
虽然江帜雍是邵乐的朋友,但他向来从理性角度思考,并不偏帮谁。觉得邵乐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
是不是自己太没用,是不是自己太幼稚。
他注视乔谅的侧脸,男生下颌线轮廓分明的干练,垂下的眼隐约有些低落。
他犹豫抬手,极轻地拍了下乔谅的肩膀。
布料下是一层薄薄的肌肉,手下却仍然能感知到清晰凸起的骨骼。
“别太难过。”
江帜雍不怎么会安慰人,他只会刻薄地审视、狠辣地批判、坚定地反驳……这些才是他擅长的事。
因此只能死板地说出这句话。
“我会陪在你的身边。”
像过时偶像剧里的台词。
很无趣。
乔谅垂着脑袋捏着笔,在纸张上签字。发丝零散垂下几缕,他在阴影的遮蔽下微微挑了挑眉毛。
“是我的错,邵乐明明给我许多帮助,我却仍然固执又愚蠢地坚持和他分手。”
他嗓音平静。
乔谅说完,立刻感受到搭在肩膀的手微微收紧了下。
他有些烦,抬手,拿冰凉的笔杆把江帜雍的手挑下去。
“但我其实不能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喜欢我。他也许只是喜欢我的脸,又或者才华,其实完全不知道我是怎样一个卑劣的人。如果他知道,大概会后悔如此无私又豁达地爱过我,并将过往都视为毒虫。”
乔谅真诚道。
江帜雍:“怎么可能?”
乔谅趁机给他上眼药,“恋爱让人失去理智、失去头脑,他为我失去社交,和朋友闹矛盾决裂,甚至自愿为我付出许多许多,认为这些都是他与我相恋的证明,从而陷入虚伪的幸福中——可是之后呢?”
“什么之后?”
“等激素消退,这些过往反噬给他的痛苦,让他感受到的不值……以及脱离滤镜后看到的真实的我——意识到我并非一个诚实的人、值得被爱的人,或许我市侩俗气,与他的期望和幻想恰恰相反。而因此,认为是我故作算计、牟取利益……”
虽然本来就是这样。
乔谅有些刻毒地想。
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被映起亮光,目光幽邃,话音低迷,“……进而把所有的账,算到我的头上。”
江帜雍总觉得乔谅说得仿佛已经经历过,而不是正在经历。
他英俊面孔浮现动摇,首先感到一阵羞愧的痛楚,毕竟他之前也是这样看待乔谅的。
但很快,脑筋一转,他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乔谅在说谁:“薄言?”
乔谅停顿两秒,给够江帜雍胡思乱想的时间。然后摇头,把笔帽合上。
“咔哒——”
笔被乔谅放在桌面,手背的纹身漂亮至极。
“啪、啪。”
乔谅转过头,天气转凉,室内的窗户大开。百叶窗被吹动成波浪,拍打在车床上。
与此同时,手机震响了一下。
未知号码166*66:【精彩的诡辩。】
乔谅心底冷嗤,手指覆在屏幕,轻描淡写地翻转。
“我不这样想。”江帜雍侧脸冷峻,低声道,“你的问题就在于太容易反思自己。”
他卸下手腕的表,握着乔谅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
乔谅蹙眉,手往往回拽:“江帜雍。”
江帜雍虎口一扼,掐住乔谅的手腕桎梏在手心。冷腻的皮肤坚硬的骨头,一点香凛凛的味道,怪异地散出来。
这是他和乔谅难得的近距离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