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羡
这一年的七夕乞巧节,秋洵曾救助过的一户商贾之家嫁女,十分热情地邀他去城中喝喜酒,正巧珈蓝刚从昆仑回来,他便将其一同带去赴宴。看着一对璧人喜结良缘,家中高朋满座,听着锣鼓喧天的热闹,珈蓝眼中不经生出了艳羡之意。
喜宴散场之后,秋洵拉着珈蓝去了东市的市集,街市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久居深闺中的女子,刻苦研读诗书的郎君,为赴心上人之约,双双齐聚于此地,处处洋溢着甜蜜。
秋洵割下他与珈蓝的一缕发丝,编入红绳之中,系上一枚同心锁,戴在珈蓝手腕之上,目光柔情似水地看着他:“小景,你我相识甚久,已是情深义重,今日我有一不情之请,想同你喜结连理,你可否愿意?”
泪水浸湿了珈蓝的眼睫,倾泻而出的喜悦令声音变得颤抖:“这本就是我翘首以盼之事,自是愿意的。”
“我想以最高的嫁娶礼节,择一黄道吉日同你成婚,不知你可会嫌弃这些繁文礼节太过麻烦?”
“只要是你,便万事皆可。”
三书六娉,八抬大轿,自然少不了上门下聘,成婚当日也免不了结亲仪式,但外人无法踏入昆仑秘境,珈蓝也不愿让秋洵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便谎称自己的家族惨遭灭门,世间已无他的父母血亲。
为了保障礼节的完整性,他在昆仑山外的县郡置办了一处房产,命神兽知更鸟化作人形,冒充他的远房叔伯。
接亲那日,珈蓝乘上花轿,奔赴自己新的人生。
喜宴设在花涧小院,赴宴的宾客,都是同秋洵交好的修士,以及他曾经帮助过的凡人,尽管双方的父母至亲无法到场,但依旧热闹非凡。
洞房花烛夜,一杯合卺酒下肚,珈蓝不省人事。
待他恢复意识之时,已然身处于天下修士设下的伏魔阵中,而同他一样身穿喜服的秋洵,正手执他赠与他的剑,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而在秋洵的身后,站着曾经伤害过他的师门。
看着此情此景,珈蓝又怎会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原来几载朝夕的美好光阴,不过是有利可图的逢场作戏。经年以来,惟有他一人入戏,故而落得满盘皆输,人心果然不可信。
“阿洵,同我虚以为蛇的这些年,想必你一定恶心坏了吧?”珈蓝心如死灰地看着秋洵,眼底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紫色。
第137章
秋洵别开眼睛,不愿同珈蓝对视,声音冷硬地回道:“不,是恶心透顶。每当你用那双沾满血腥的手触碰我时,我就恨不得剥下自己的一身皮。”
秋洵曾经最疼爱的小师弟,站在他身后最安全的位置,在一众修士义愤填膺的讨伐声中,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了袍袖里,眼底闪过一抹充满精明算计的光,随即直勾勾地盯着秋洵的后腰。
珈蓝流着眼泪笑出声:“是吗?我不介意令你更加恶心。”
珈蓝虽被用符纸搓成的绳子束缚,限制了一定的行动能力,但这并不影响他活动手腕,隔空将那小师弟吸过来掐住脖颈。
珈蓝用神力压制住小师弟,令其无法动弹和言语,仔细端详了一番他惊恐万分的脸,打算捏碎他脆弱不堪的脖颈,用鲜血为这灰暗无趣的世界增添一抹色彩。
想要杀生的念头,在珈蓝识海里肆意疯长,双眸的颜色在黑与紫中来回切换,但他心中与生俱来的纯善,又在尽全力压制着张狂的邪恶,令他没有真下这死手。
可身处困境之外的人,又岂会知晓珈蓝在多么努力地做着思想斗争,他们只会看见他想要杀人的疯狂。当善念终于胜过恶欲,他准备松开手放人一马时,一柄锋利非常的剑刃,却突然横亘在他的脖颈间。
在珈蓝顺着利刃抬眸望向执剑人时,他那双好不容易才回归本色的眼睛,彻底变成了毫无掺杂的纯粹紫色。
珈蓝歪下头,将脖颈贴上利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曾说过,只要是你,便万事皆可。既然你想杀我,那我便如了你的愿。”
他直视着秋洵的眼睛松开手,失去支撑的小师弟软着身体倒下地,因淬了毒而微微发黑的弯刀,顺着他的衣袖滑出来。
刀落在地上的响声分明清脆,对秋洵来说却格外刺耳,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间贯穿他的四肢百骸,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看向小师弟那张仓皇失措的脸。
“阿洵,就请带着对我的愧疚,好好的活下去吧。”
珈蓝几乎是用唇语在说,纵使修行之人的耳力再好,秋洵也没能完全听清,他不经疑惑道:“你方才说什么?”
珈蓝浅笑一声:“没什么。阿洵,为你而死,我甘之如饴。”
珈蓝将脖颈紧贴着剑刃,脆弱不堪的皮肤,很快就被割出一道血痕。珈蓝猛地一扭头,秋洵下意识抽回剑,珈蓝便借着这两股巧劲儿,成地割断了自己的颈动脉。
滚烫的鲜血,顺势喷涌而出,溅了秋洵一脸,他无措地呆愣在原地。
源源不断冒出的血液,并没有自然滴落,而是在空中四处飞散。沾染了鲜血的纸绳,仿佛被烈火灼烧了一般,全都化作了黑烟,继而珈蓝的身体重获自由。
珈蓝徒手握住秋洵的剑刃,抵在自己的心口处,一步步向着秋洵靠近,剑尖随之一点点没进胸膛,用只有秋洵能听清的声量说道:“我们好歹相爱一场,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只要挖出这颗心脏毁掉,魔神就永远不会现世,如此一来,你便会成为这天下的救世主,受万人敬仰。”
珈蓝直勾勾的视线,充满了蛊惑之意,秋洵在同他对山目光那一刻,便变得神情呆滞,木讷得宛如一个人偶。主导行动的意识被术法所操控,他满脑子都是剜出眼前人的心脏,但生在骨子里的纯善,令他并未立刻动手。
“机会近在咫尺,你还在犹豫什么?不过区区儿女情长,又岂能抵得过天下大义?”珈蓝握着剑步步逼近,没入胸膛的剑尖距离心脏仅有一厘之差,“阿洵,快动手毁了它吧。”
“好,毁了它。”
秋洵将大量真气注入剑内,掌心猛地推动剑柄,长剑瞬间贯穿珈蓝的胸背,甚至连剑柄的一段都嵌进了创口。他本就天赋极高,所运转的真气十分强劲,进入珈蓝体内的真气更是凶狠,顺利破除了心脏的保护机制。
一股股无人能见的黑气,从创口里源源不断地窜了出来,沿着珈蓝的身躯流动,直至将他整个人包裹住,才向着更远的地方泄去,蔓延到每一个人的脚边。
“阿洵,你做得很好,接下来就将它绞碎吧。”分明心脏都被捅出了个大洞,珈蓝却笑得十分畅快,丝毫不见痛苦之意。
秋洵得到指令,用力转动剑柄,珈蓝的心脏被绞得稀碎,然后他拔出长剑,将拳头没进血肉模糊的创口,掏出那颗残破不堪的心脏。
珈蓝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哇”地吐出一大口血,随即捂住胸口前的血洞,颤抖着双睫,难以置信望向秋洵,极致悲伤的痛苦终于出现在他眼中,泪水混杂着鲜血簌簌而下。
珈蓝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摇晃着正在逐渐枯竭的身体,上前夺过秋洵手中的心脏,拼命地想要将它塞回原位,但事情已成定局,做再多努力都是无力回天。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叹息一声,随即牟足了劲儿,一掌将秋洵拍出了伏魔阵,伏魔阵因此而破了个大洞。
等秋洵掉落在绝对安全的地带后,珈蓝通过洞口眺望了一眼花海,对着一众修士诡异地笑了笑,随后将自己的心脏捏得粉碎。
细碎的血肉掉落到在地上后,立马化作了一股股黑气,宛如一条条小黑蛇,沿着地面上的符文流窜,最后汇聚在原本束缚珈蓝的位置,凝结成一颗流光溢彩的紫色灵珠。
众修士想要上前抢夺这颗灵珠,全都被珈蓝一鞭抽飞出去,直至无人再敢轻举妄动,他才蹲下身捡起灵珠,嵌进原本属于心脏的位置。
待灵珠完全同自己的躯体融合后,珈蓝便施法修复自己身上的伤口,大部分创口都恢复如初,独独脖颈间那道留了疤。
“只有我的死亡,才能让魔种彻底生根发芽,今日之祸,皆是你们咎由自取。诸位,就请准备好迎接魔神降临吧。”
珈蓝的话语一出,沈洛二人眼前的世界便开始破裂崩塌,在珈蓝挥鞭大开杀戒的过程中,碎裂成一块块映射出众生死相的残片,再变成一片片随风飘落的雪花,回归真实景象。
他们在进入幻象迷阵后,有尝试破解这个法阵,但尝试了很多次都没能成功,洛书的阵法之术本就师出珈蓝,敌不过自然也正常。
这个法阵不会对人造成任何伤害,但必须得等到影像播放结束,他们才能从阵中脱身,故而被迫看完了珈蓝出演的虐心情感大戏。
洛书不清楚当年发生之事,那段时间珈蓝久出昆仑而不归,再回来时,脖颈上便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性情也突然变得阴郁起来。
他曾询问过伤疤的来源,珈蓝只说是无知人类所害,只字未提与秋洵有关的种种。但结合珈蓝对人类的滔天恨意,以及囚禁虐待秋洵的行径,幻象中的过往十有八九是真的。
幻象迷阵自动消失之后,另一道更为厉害的法阵接踵而来,将他们困囿在这片雪地,不破阵便无法离开。
洛书执笔在雪面上绘出一道符文,将掌心贴合在符文之上,探寻阵心所在方位。要想破除此阵,必先摧毁阵心。
红色光路自洛书掌下而出,以此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射出,再衍生出分支深入地下。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一道光路探查到了大致位置,便号召其他伙伴汇聚于此处,在雪地上生出一簇火焰。
法阵阵心,便在这簇火焰之下。
第138章
洛书拉着沈雁行来到火焰旁,握着他的手一同覆于火焰之上。
原本不怎么起眼的一簇小火焰,在感应到两股强大真气的存在后,骤然变作一团熊熊烈火,炙热的外焰如同一个保护罩,将他们包裹在其中。
承受不住烈火的陈年积雪瞬时消融,变成滚滚江水向东奔流。
而隐藏在这厚厚的积雪之下,是有寒冰之力加持的永冻冰层,异常坚固且不会轻易融化,难以通过外力降其破坏,寻常焰火顶多也只能伤其皮毛。
若是有人想要强行破冰,便会有被自己力量反噬的风险。
红莲业火作为神界之火,同寒冰之力相生相克,只要能够打破它们之间的平衡点,便能消除这层屏障。
有两股神力加持的业火之力,明显强于此地的寒冰之力,上百米深的永动冰层很快便被烧穿。
由焰火形成的的保护罩,托着他们平稳地落在冻土之上。与此同时,与寒冰之力抗衡的业火燃烧殆尽,滚滚浓雾袭来,两人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沈雁行松开了洛书的手,不知去了何处,甚至还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两人被隔绝在浓雾之中,业火也难以将其驱散,洛书感应不到沈雁行的存在,顿时慌了神。
若是因为介怀过去种种,想要暂时与他保持距离,倒也无妨,怕就怕沈雁行是落入了珈蓝设下的陷阱。苦寒之地会影响沈雁行的状态,诱发寒毒削弱他的实力,珈蓝为他量身定制的陷阱,必然会对他的神魂造成不小的伤害。
洛书盘腿坐在地上,指尖轻点地,闭上双眼,将全身的感官都调动到戴有绳结戒指的无名指上,同时释放出神识。
两枚绳结戒指上都有他施加的法印,只要能感知到另一枚的存在,哪怕只是微末的一点响应,他手上这枚便会变得滚烫。
时间过去了半刻钟,绳结戒指毫无动静,释放出去的神识也未能得到任何回应。周遭一片死寂,了无声息,安静得令人心悸,一股寒意顿时涌上洛书心头。
由此,洛书更加确定沈雁行不是在赌气,而是已经身陷危险之中。
沈雁行并非是什么拎不清之人,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耍小孩子脾气。极度不安的心跳,掷地有声地回荡在他耳边,提起的心仿佛就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咚,咚,咚……”
沉闷且有节奏的敲击声,在这暗无边际、寂静无声的空间里,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时远时近,时轻时重,与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形成共振。
这回荡在暗夜里诡异的声响,就仿若一根锋利的巨型钟摆,准备随时割断人因恐惧而紧绷的心弦。
伴随着“咚咚”声的响起,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在缓慢地向洛书靠近。
洛书平复好慌乱的心跳,屏住鼻息,听声辩位,将手下冰层变作冰锥,掷向制造异响的源头。
“当真不愧是审神者大人,哪怕制造出这毫无章法的动静干扰,用魇雾隐匿我的气息,您亦能在短时间内分辨出我的方位所在。”
听见装神弄鬼之人的声音,洛书猛地睁大了眼睛,声音的主人是与他极其相熟之人,而这人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处才对,这话也决计不该出自他之口。
今日一出接着一出的变故,令洛书思绪乱了又乱,一时间无法想通这人缘何在此,同时也在防御与进攻之间犹豫不决。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容不得人犹豫半分,三枚淬了剧毒的银针齐齐朝他射来。
“叮!”
一块半透明的冰片突然出现,挡下了银针的攻击,冰片内蕴含充足的灵力,银针承受不住,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后,便与冰片同时碎成了齑粉。
由真气转化成外力称之为法力,而由灵气直接转化成外力称之为灵力,神明运用天地灵气必须以自身作为媒介,将灵气转为真气才能为己所用,从古至今,从未有人能做到直接运用天地灵气,这人是世间头一个。
“我不过只是消失了片刻,便有人急不可耐地跳出来作乱,当真以为我是死了吗?”
一道锋利非常的的剑气,携着寒光四射的剑芒破开黑暗,刺向隐匿在魇雾中的作乱者,魇雾将他层层包裹,始终无法令人看清他的模样。而作乱者同样回以剑气,挡下这势如破竹的攻势,浓浓魇雾随之卷向攻击他的人。
这魇雾除了能遮挡人的视线,似乎也没什么大用处,几道剑光便能轻易将其驱散。
沈雁行握着把寒冰化作的剑刃,这冰剑通身透亮,散发出淡淡的蓝光,他后背倚靠着冰冷刺骨的冻土墙,冷眼看着龟缩在浓雾中的胆小鬼。
洛书腾地一下站起来,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沈雁行跟前,忧心忡忡地问道:“雁行,方才发生什么了,你为何……”
为何不回应我。
洛书的话没有完整问出口,既然沈雁行安然无恙,答案便没有那么重要了,始终悬着的心,总算是能落下来了。
可当淡淡蓝光映在沈雁行脸上时,洛书看到了他嘴角的一点微末血渍,明明是那么不起眼,却变得十分扎眼,洛书刚平缓下来的心,险些又蹦出了嗓子眼。
是先前与珈蓝的缠斗,害他受了内伤,还是方才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这冻土之下的温度远低于地面,雁行待在这种恶劣环境里会十分不适,同时也会影响他伤势的愈合速度。
洛书心疼地皱起眉头,伸手想要拭去沈雁行嘴角的血渍,并为他输送真气缓解不适,可沈雁行却侧过头躲开了。
“别碰我。”沈雁行垂着眼,面上情绪不显,语气却很冷淡,不带一点感情,说出的字不多,却很伤人。
洛书被这冷漠疏离的语气镇住,一时间忘记了该如何呼吸,也丢了平时的聪明才智,怔怔地看着沈雁行,不知该如何是好,竟说出了一句恐会火上浇油的话:“雁行,你莫要再多想,我念的从始至终都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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