蚍蜉 第68章

第八十七章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近来院里很热闹，正在准备举办一个交流峰会的活动。

很莫名地，这次居然招来了柏风集团参与协办，据说届时还会有集团总部的高层来参加。至于这位集团总部的高层究竟是谁那完全就是仁者见仁了。

纪秋允怎么猜不到是谁，他可太知道是谁了。所以与那些兴奋又忙碌着布置的学生们相比，他有些显得太过清闲。

院里忙得焦头烂额的准备工作他没有参与，反而是一个人慢吞吞踱步来到了学校里的湖边坐着，慵懒地靠在一棵树边，沉默地看着阳光大好之下湖边草坪上三三两两坐着的学生们，仿佛即将到来的盛会、即将莅临的那个人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纪秋允的脑袋里的确没有那些东西。

学生时代的爱恋总是笼罩着一层青涩朦胧的色彩，美好地让人心生向往。

纪秋允微微眯起双眸，看起来像是在怀念遥远的曾经。

初恋总是一个很美好的词汇。

学生时代的感情总是没有杂质的，总是伴随着青春而产生的，随着年龄的渐长、与社会的关系越发密切，人所要考虑的事情会变得更多，感情往往会掺杂很多与感情无关的条件。

就像他和柏扬之之间的关系，始于权与色，说是一种交易也不为过。

可是没有办法。

感情同时也是世界上最不讲理的东西。

爱上一个人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即使相遇是那么的不美好不纯粹，但是遇见柏扬之，的确是他感情萌动的伊始。

柏扬之是他的情窦初开。

是他此生只此一次的爱。

他的出现很霸道地、没有理由地改变了纪秋允的人生轨迹，他甚至失去了对其他人产生爱欲的能力。

就算如今他们之间满地鸡毛，他也无法否认，柏扬之就是他的唯一。

回忆如潮水般上涌又退去，纪秋允始终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杆青翠俊秀的竹，直到草坪上其余学生都三三两两地走远，日光渐渐落向了西头，他才理了理衣角，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只是在走到教学楼前的时候，他遇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颐好？”纪秋允缓缓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你怎么来了？”

“怎么？就只准你给我惊喜，我就不能来给你吓一跳。”顾颐好笑眯眯的，身上背了个双肩包，一身的书生气。

“那当然随时欢迎。”纪秋允也笑，见到顾颐好，他总是很开心的，他的朋友不多，顾颐好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

“我刚去看了看你们的会场。”顾颐好也不卖关子，直说了，“我也来听听。”

“感谢顾老师莅临指导哇。”纪秋允故意调侃。

“你别折煞我了。”顾颐好也不吃这一套，径自拍了拍纪秋允的肩膀，“走么，去吃个饭？”

纪秋允自然点头：“我请客。”

“就等你这句话呢，我要吃你们local吃的小馆子，正宗的那种。”

“行行行，带你去吃我从小吃到大的点，好吧？”

“靠谱靠谱。”

“我还不了解你？”

“哈哈哈哈哈……”

……

……

纪秋允带着顾颐好去了一家自己中学旁边的菜馆。

顾颐好品鉴了一番，觉得很不错。

由着两人许久不见了，在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两人还买了两小瓶金酒和雪碧，准备和老友小酌一回。

两人零零碎碎聊了一些各自学校的事情之后，顾颐好顿了顿，终于问出了他当下很关心的一个问题。

“……我听说，柏风这次要来的是……柏扬之。”顾颐好瞟了一眼纪秋允的脸色，但不出意外地并没有从中看出任何的端倪，“你们——”，

他故意没把话说完，从叶风言那里他早就知道了柏扬之近来的动向，虽然他的确不喜欢柏扬之这个人，但是这毕竟是柏扬之和纪秋允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到底他是个外人，不应该也没有资格去插手。

而且纪秋允即使对他的状态再不满意，也没有贸然来插手过他如今古怪的生活，他也万分感激。

“他变了。”

纪秋允唇角微微扬了扬。

顾颐好挑眉，纪秋允的笑着实微妙。

“小少爷……落入凡尘，懂爱了。”纪秋允幽幽道。

顾颐好目光一瞬不移地注视着纪秋允，他能看到纪秋允面上那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几乎怀疑自己眼花，因为他好像从中看出了一些尽在掌握的意思。

顾颐好微微张了张口，脑海中火花闪过，在恍然间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与纪秋允笑意盈盈望过来的目光对视，了然地眨了眨眼。

“……”

顾颐好最终没把话说出口，只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了，他担心个什么劲儿呢。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能闹腾，不过都是仗着彼此都深爱对方罢了。

他们的确是世上最般配的存在。

唯一的不同之处不过是柏扬之疯在明里，纪秋允疯在暗里罢了。

“不过，至于其他的，他也没什么变化。”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纪秋允抿了抿唇角，眼中流溢出几分浑然天成的媚态，“一看到我，眼里就只有我了。”

说完，他对顾颐好展露了一个无比灿烂美好的笑颜。

纪秋允觉得自己到底是心软了，忘了自己曾经的痛苦和屈辱，忘了他想要彻底远离柏扬之的决心。

一切都在见到柏扬之以后变了。

尤其是当柏扬之说“这个世界上，你与我最般配。”的时候。

他远离京城，回家，复习，考研。

如今在学校里做实验、写论文，偶尔也和导师出出差，还交到了新朋友。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

唯一的意外就是柏扬之。

这个任性的小少爷再度闯入了他的生活。

他竟然说爱自己。

更意外的是，自己在靠近他的时候，压抑了三年多的爱，也复燃而起，他对他甘之如饴。

纪秋允与现实作对，经常是赢家，但现实总是强大的，也给他磨平了不少棱角。在头破血流的磨砺之中，纪秋允也开始明白，有些伤痕可以被抚平，有些矛盾可以被消解，有些人，这辈子只能遇到一个。

所以其实没有那么多仇与恨的。

原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

纪秋允那漂亮的笑把顾颐好看得无奈又释然。

“行，谁能钓得过你呢。”他算是投降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古以来就是这么个道理。

“别说我了。”见顾颐好彻底放弃调侃自己，纪秋允一转攻势，他更好奇顾颐好如今的处境，“你呢，和叶风言怎么样了？”

“……”

听到这话，顾颐好面上的笑意缓慢地褪下去，但他也没有露出其他的情绪，面色看起来很淡，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他注视着纪秋允，缓缓开口：“我们……和你们不一样。”

“当然，没有谁会是一样的。”纪秋允却没怎么受到顾颐好模棱两可的话影响，接话很自然。

“……”

顾颐好见纪秋允从善如流回答的模样，看得出来对方不是要一个糊弄的回答，于是便叹了口气，喝了口酒，缓缓道：“他对我很好，但……他心里的人不是我。”

“虽然说实话，我其实没有很在意这件事——”

“我觉得我很奇怪——我在意他欺骗我这件事本身，但我不恨他心里有别人。”

顾颐好面上的表情是当真困惑，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一如他看不懂叶风言这个人一样，他如今也看不懂自己。

他对这段感情？或许都不能被称之为感情，该说是关系吧，这段关系，他从来都没有把握。

“那他呢。”纪秋允的手指点了点桌子，抬眸，语气平静道，“他在意这些么？”

“……他……”顾颐好顿住，随后笑了笑，“他……心里有人。”

“那就是说他也在意这些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咯？”纪秋允却不理顾颐好的话，他从前便有从柏扬之那里得知叶风言的态度，只是不确定他如今是否有所改变，但是看顾颐好这样子，叶风言意外地长情。

纪秋允拿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酒，故意感慨道：“啊，好一个双向吃醋的浪漫剧情啊。”

“秋允……”被调侃的顾颐好有些哭笑不得，“我们不是……”

“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纪秋允却打断了顾颐好的和稀泥，问得直接。

顾颐好被纪秋允问得一愣。

“我……”他张了张口，一时有些接不住纪秋允犀利又突然的发问，但在看到纪秋允认真的双眸时，他也放弃了逃避，“……”

他缓缓摇了摇头。

“不喜欢了，秋允。”顾颐好幽幽道，“在我和叶风言发生过关系以后，我就告诉我自己，不能再喜欢你了。”

纪秋允蹙眉：“……”

“而且我也想明白了，其实关于你，我喜欢的可能不过是，我想象中的你。”顾颐好缓慢但又认真道，“那或许不是喜欢。”

“那你对叶风言呢？”纪秋允循循道，“你们生活在一起，你清楚地知道他的每一面，你觉得他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