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eelight
天悦大饭店离这里不太远,一路上肖尧都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自己开汽车的哥们儿,说自己在哪当老板的亲戚,说自己曾经坐过飞机,又反问宁桥去过哪里,怎么去的。
宁桥翻了个白眼说:“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我也知道坐飞机不能开窗。”
向驰安没忍住,很浅地笑了一声。
只是让肖尧意外的是,向驰安竟然比他这个来过天悦大饭店的人还轻车熟路,甚至还问服务员要了包间。
肖尧有些坐不住了。
宁桥也是一脸忐忑,毕竟他看这个天悦饭店的装潢,比他觉得最豪华的向驰安的家还要奢侈,一进这饭店里,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凉爽,他四处看过去,才看见墙壁上挂着的好几台大空调。
向驰安问服务员要了菜单,粗略看了几眼之后就报出了几个菜名,肖尧一听更是心梗了,向驰安说的这几道菜,全是饭店的贵价菜。
肖尧再也绷不住了,他连放在桌上的手包都没拿,嘴上说着还有事直接就跑出了包间。
宁桥:?
“你包没拿!”宁桥大喊,这包看起来也像是不便宜的样子。
向驰安合上菜单:“是假的,不拿也不会心疼的。”
服务员楞在原地,看了一眼跑走的肖尧,又看了一眼留在这里的向驰安和宁桥。
宁桥忐忑:“要不咱们也走吧?”
向驰安还在慢条斯理地看菜单:“来都来了,尝尝再走。”
服务员挂着很得体的笑:“那刚才点的菜还要吗?点得有些太多了,两位的话建议三个菜就够了。”
“好。”向驰安重新斟酌了一下,点了三个菜,也不像他从前点的那些华丽的但是却中看不中用的菜,都是比较实惠的。
等服务员出去,宁桥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喝完一杯水之后,他才去看向驰安。
向驰安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就是能感觉到向驰安不开心。
他往向驰安身边坐了一点,他们只有两个人,这间包厢却大得都有回音,怕是坐远一点两个人都要用喊话的。
这会儿向驰安没有说话,整个包间里除了空调呜呜的声音,安静得可怕。
“你怎么了?”宁桥问,“怎么又不高兴了?人都被气走了,别气了。”
“我记得你说,你退学之后一直过得还不错。”向驰安慢条斯理地提起茶壶给宁桥倒茶,因为饭店比较高档,茶汤慢慢倾泻出来,带着袅袅的茶香。
“那我总得给自己留点面子吧,去捡过垃圾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宁桥捧着被子喝了一口,他其实品不出茶好不好的,觉得这茶跟他的苦丁茶没什么区别。
“都捡些什么?”
“那片不是修房子啊,我就去工地上捡东西嘛,一天下来也能卖个几毛钱的。”宁桥很不愿意提起这些往事,正好上菜了,他招呼向驰安吃饭。
虽然天悦大饭店的菜量小但精致,向驰安点的菜却很实惠,一整个蹄髈烧得软烂入味,那皮一抿就像是要化在嘴里似的。
一人一盅的汤很是清爽,宁桥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做的,想偷师都偷不成。
他把这话告诉向驰安之后向驰安只是笑:“要是让你学会了,人家大饭店还开吗?”
最后是向驰安结的账,这一顿花了八十块钱,把宁桥心疼坏了,又在心里埋怨起肖尧来,要不是肖尧,他们今天的饭十块钱都花不了。
吃完饭之后,他们到了新华书店,向驰安进去选书,宁桥没跟着他,自己在人很多的那边看那些武侠小说,他上学的时候还是挺爱看的,后来就没怎么有机会再看了。
他爸还在的时候,他俩会去镇上的书店,花几毛钱租一本金庸或者是古龙,两个人分着看,后来就再也没有这个闲心了。
向驰安选书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选好了,只是他站在书店的一侧,看着宁桥靠着窗,盘腿坐在地上看书。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炽烈的阳光在那一瞬间也变得温和了起来,他想如果宁桥能上大学,他又想象不出来宁桥在大学校园里的样子。
宁桥看了一会儿,想着时间过去很久了,但向驰安一直没回来,他放下书,四处张望,很快就看到了向驰安。
书店的环境其实很嘈杂,但宁桥看向驰安那一眼,他还是听到了自己心跳得砰砰的。
他很快走到向驰安的跟前:“你买好了吗?”
向驰安点头:“走吧。”
回去的路上,宁桥想起老板跟向驰安说的上班时间:“那早上我送你,下午我再来接你。”
向驰安一手夹着书,另一只手拉着宁桥的衣裳:“一来一回时间太长,你的小卖部不开了吗?我又不会丢在县城里。”
“那你午饭怎么解决?”宁桥又问。
“随便吃点,我看今天那个大饭店不错,以后可以去那里吃。”向驰安说,“你别操心那么多,好好看店。”
“那里那么贵,你一个月赚的还不如吃饭花得多呢。”宁桥心疼钱,“我早上给你做了你带上。”
“再说吧。”向驰安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再不济,我还能买辆车。”
宁桥差点一个急刹:“你疯了吧!”
第17章
随后宁桥苦口婆心地劝他:“虽然有钱,但也不是这么花的,还得过日子不是?”
向驰安哦了一声,并没有把宁桥的话放进心里,他有的并不是宁桥知道的那些钱,毕竟在向家生活了二十多年,他不可能一分钱都没存到。
父母对他很大方,二十年来给他的压岁钱,还有他们生意往来的时候合作方给的东西,全是向驰安自己存着的,在大学的时候,学校有个接触证券的学长,带着他也玩过一段时间,可能是他前二十年都是幸运的,所以用自己的零花钱,生了很多倍的钱。
那些钱他本来是想在毕业的时候给父母买东西的,但在他还没把东西买好的时候,变故就来了,在他被送去酒店的时候,母亲吩咐人把这个存折也给他收拾来了。
所以他比宁桥想象得还要有钱很多。
回到村里,天已经快黑了,中午吃得很饱,这会儿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很饿,所以晚上都没正经吃,向驰安看上了宁桥货架里的老式蛋糕,一包里有六个,平时宁桥都是用来零售的,今天直接跟向驰安分了一袋,向驰安心里有事,吃得慢吞吞的,往常他吃的糕点都是家里的烘焙师做的,也没觉得多好吃,现在跟宁桥抢着吃一个不知道什么作坊里做出来的蛋糕,也吃的这么香。
宁桥没注意零钱匣子的事情,但向驰安已经去看了,二叔把卖了的东西都记了一下,他写的字很简略,向驰安有些都没看懂,宁桥又一一给他解释了一下,向驰安才点了点头:“二叔人可以。”
宁桥笑:“你不要这么高高在上地说话。”
向驰安哼了一声,不理他。
因为时间还早,所以他们吃完东西没有离开小卖部,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宁桥在把中午喝的茶跟自己泡的茶做对比,向驰安听着他的话,不想去反驳他。
没一会儿小卖部外面来人了,是一个村里的大爷,老板前两年没了,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妇都出去打工了,就他一个人在家,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看黄金档的电视剧。
“小桥啊,那电视怎么都打不开啊。”
看着老人家颤颤巍巍的身子,宁桥站起来,跟向驰安说:“我去给爷爷修一修电视,你帮我看会儿店,等我回来咱就关门回去休息了。”说完也没管向驰安容易不同意,搀着爷爷就往村里去了。
爷爷家的电视是他儿子给买的,还不是彩色电视,听爷爷说总是掉雪花,以前宁桥也来看过,他不是专业的,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今天是电视打不开,宁桥检查了一下,发现是电视机的电线被老鼠咬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裤兜,那卷电胶布一直放在兜里。
问爷爷要了把刀,把线的皮划开,把每一根线也重新拧在一起再用电胶布缠住,缠好之后试了一下果然能打开了。
宁桥松了口气,他叮嘱爷爷千万不要去碰接好的线头那里,万一漏电就不好了。
爷爷赶紧说好然后打开电视,不出意外地雪花又飘了下来,宁桥在电视后盖上拍了一下,果然恢复了正常。
爷爷嘿嘿一笑,从屋子里抓了一把花生给宁桥,随后美滋滋地看起了电视。
宁桥从他家里出来,把花生顺手放进了裤兜里,还没走出村里,就听见小孩儿们的笑闹声,宁桥捉了一个小孩儿问他们怎么这么开心,一个小女孩儿朝宁桥比她手里的半截铅笔:“果子的妈妈给他买的新铅笔,他说给我们分呢。”
看到女孩儿手上的铅笔的断口不像是小刀慢慢割的,他连忙问:“果子是用什么切的铅笔?”
小女孩儿说:“家里的弯刀。”
这边村里的弯刀都是用来砍柴的,又重又锋利,他忙说:“果子的妈妈呢?”
“果子的妈妈上山去了,还没回去呢,说让果子去我家吃饭呢!”
宁桥赶紧放开小姑娘,在他刚要往果子家去的时候,就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孩子们喧闹的声音,宁桥跑过去,就看见一把满是血迹的弯刀和已经快晕了的果子,旁边的小孩儿都已经吓得呆住了,宁桥一看,果子的左手的无名指就只剩一截皮连着肉,血流得到处都是。
宁桥在那一瞬间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自己身上的背心撕下来一截,哆嗦着手把果子的那截手指合在一起,又抱起果子,赶紧往外走。
“果子妈妈回来,告诉她赶紧往医院去。”
向驰安刚刚卖出去两包盐,本来有些不耐烦地想关门去找宁桥,就看见宁桥浑身是血地抱着一个小孩儿跑了回来。
“怎么了?”
“赶紧上医院去。”宁桥顾不得别的,对向驰安说,“你带着点钱。”
向驰安赶紧去推宁桥的摩托车,推出来了之后又把宁桥买东西的零钱匣子也带上了,他不会骑宁桥的这种摩托车,所以他从宁桥的手里接过了果子,宁钱连小卖部的门都没关,就骑着摩托车往镇上的卫生院去了。
路上很黑,宁桥的摩托车前灯不是很亮,但他骑得很快,向驰安的心都选在了嗓子眼上,好在是平安地到达了。
到了镇上卫生院,值班的医生看着两人满身是血,吓了一跳,又说自己不是这方面专业的医生,要治还得去县医院,又重新用纱布给果子的手包了一下,说:“你们得赶快,这会儿送去估计还能接得回来。”
宁桥点了点头,又跟向驰安一起抱着孩子往摩托车边跑,他打火的时候脚都在抖,向驰安用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宁桥的肩:“别慌。”
宁桥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动作也不再急躁,从镇上医院到县医院平时宁桥骑车要一个小时,今天他加足了油门,只花了四十分钟,但他们上午才走了一次县城,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加油,所以在快到了的时候摩托车没油了。
时间很紧急,他对向驰安说:“我抱着果子跑过去,这里离医院不远了,你看看哪有加油站,加点油再过来。”
“我找不到路去医院,你一个人抱着孩子跑累了怎么办?车放在这里,被偷了我赔你。”随后宁桥只能把车停下来放在路边,跟向驰安一起抱着孩子往县医院里跑。
两个人跑得气喘吁吁,谁没力气了就换另一个人来,身上的血渍到处都是,进县医院的时候门口的岗亭差点把两个人押下来,好在是刚好有急诊的医生路过,看了一眼果子的手之后就立刻去安排了做手术的事情了,宁桥把果子放在病床上的时候,整个人都脱力,像面条一样瘫在地上。
向驰安单手捞起他,把他放到一边的椅子上,这才看清他的面色,本来两个人是跑过来的,这会儿连向驰安都是面色通红,但宁桥却是面色惨白,向驰安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手在抖。
“别怕。”
宁桥点了点头,随后又站起来:“我去缴费……”
“我去吧。”向驰安说,“一会儿他家人来,我不认识。”
宁桥只好点了点头,他靠坐在椅子上,手和脚都不自觉的在发抖。
还好他们今天上县城,向驰安带的钱还没用完,还带了宁桥的零钱匣子,勉强凑上了医药费。
随后就是在手术室前面安静地等待,这会儿没有多少病人,整个走廊上安静得可怕,没一会儿几道慌乱的脚步声传来,是果子的妈妈和奶奶来了。
她们家里也是,男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果子妈妈在家里看孩子,家中过得并不富裕,但也勉强能糊口,这次是果子爸爸寄了钱回来,果子学习好,央求妈妈买了新笔,但没想到这新笔会害了他。
果子妈妈看到宁桥一身的血,再也没能忍住放声哭了出来,但还是记得要跟宁桥道谢,于是她在宁桥的面前跪下了,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谢谢。
宁桥赶紧把她拉起来,看着她散乱的头发,还满是泥垢的手上,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涩。
果子妈的崩溃也只持续了一段时间,意识到这会儿还是需要她做主的,于是她擦干了眼泪,手上的泥抹在脸上,让她显得有些滑稽。
“今天多谢你,小桥。”她还是有些抽噎,“你们刚刚是垫了钱吗?你把单子给我,我回去还你钱。”
“姐,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我的钱你什么时候还都行。”
果子妈妈还想推辞,一直紧闭着的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几人都围了上去,果子妈妈更是着急:“医生,医生孩子怎么样啊?”
“放心吧,送来得及时,孩子的手已经接上了,不过今晚还是要观察一下,家属过来补签一下字。”医生也是松了口气,这孩子几乎是在三个小时之内就送到了医院,要是再耽搁一下,估计就难说了。
医生交待了一下就走了,果子妈妈让宁桥他们回去,接下来有她们就行了,宁桥又陪着她去把手术的一些单子签了字,害怕她又不懂的地方宁桥还在一边跟她解释,等这些事情都做完的时候,医院的钟已经指向了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