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伊丶
徐畅然在左沐垂眸时,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他。
十八岁的左沐还有种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气质,他肌骨清隽,眉目俊美又锐利,眼尾细长,睫毛根根分明,鼻梁薄而挺,徐畅然的视线最后勾勒了一圈他漂亮的唇线,迅速移开。
——这么出挑的一个人,却早已被人拿下了。一想到这个,徐畅然眼色微暗,心里闪过一丝不快。
他和左沐聊了大约半小时,后来索性不回商务舱了,他坐在这个座位正好空着,空乘没有过问,他就连餐食也跟着经济舱一起吃,直到准备降落时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左沐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倒是袁志作为教练,对徐畅然的接近颇为警惕。
从机场去酒店的路上袁志提醒了几次,让左沐别跟徐畅然走得太近。左沐对于人际关系较为淡漠,他只把徐畅然看作比赛对手,也没太把袁志的提醒当回事。
落地沙特首府利雅得的第二天,比赛组委会进行了分组抽签。左沐由于职业排名靠后,要从晋级赛打起,首战对阵英国球手,和徐畅然不在一个组。
这是左沐回归职业赛场的第一场积分赛,因为时差、赛制,心理状态等原因,晋级赛打得比较焦灼,一些关键球因为手感不稳击打太薄,导致母球回球的位置欠佳,好几次把机会让给了对手。
首轮比赛总共9局,先取得5局者获胜,左沐和对手一直打到最后一局才算锁定胜率。赛后他面色沉凝,坐在场边收拾东西,显然是对自己的初战成绩不够满意。
尽管晋级走得磕磕绊绊,左沐还是凭借出色的球商以及在关键局的连续得分,完成四轮晋级赛,又一路冲进了半决赛。
对于一个世界排名尚在一百开外的年轻球手而言,这个成绩已经非常瞩目。
相较于晋级赛只打9局的设置,半决赛增加为17局9胜制,比赛时长翻了一倍。
这种长局制一直是左沐的短板,他属于情绪型选手,加上系统训练台球的时间不长,比赛中经不起消耗。一旦遇上对手经验老道,又有长局制的加持,左沐往往会在后半程连续失分。
他的半决赛对手是丹麦老将威廉,赛前袁志告诫左沐要优先控制比赛节奏,减少赛程后段的沉没成本,左沐也从开局就积极创造领先机会。然而欠缺的大赛经验,面对强劲对手的压力,都k卡z足y牙让他的临场发挥受到影响,随着赛程过半,他的专注度和击球准度逐渐下降,打到第14局,原本有希望扳回平局,却在关键的最后三颗红球上出现失误,将胜利拱手让给了威廉。
赛后左沐拒绝了球迷的签名合影,仅在媒体采访区停留不到五分钟,便独自返回休息区。
作为重返职业联赛的首秀,止步于半决赛绝不是一个丢人的成绩,然而左沐并不满意自己的表现。让他失落的并非败北,而是从晋级赛到半决赛,他没能打出一场高水平的胜利。
他明白这其中的差距,这是成百上千个小时的训练荒废,仅凭他短短半年的恢复,也许可以拿到职业赛事的入场券,却不能扛起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
黎晔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左沐没接,他不知道能和黎晔说点什么。
沙特和国内有五小时时差,黎晔那里已是深夜,左沐略过未接来电,给黎晔发了条信息。
【我没事,在复盘比赛,你早点睡。】
黎晔很快回复信息,他没提比赛失利,只说左沐能打进半决赛已经是很好的成绩,等他回来去机场接他。
左沐看了信息,把手机放在一旁。
尽管没有通话,只是看着黎晔发来的文字,心情莫名地好了一些。
后来袁志敲门叫左沐去餐厅吃饭,左沐换了一身休闲装走出房间。袁志见他面色如常,不免诧异,夸赞他,“这是成熟了啊,情绪调整得这么快。”
左沐没说什么,和袁志一起搭乘电梯下楼,在餐厅吃自助时左沐看到了最新的比赛消息,徐畅然结束长达两个小时的比赛,击败对手,顺利晋级决赛。
由于返程机票买在决赛后的第二天,左沐还要在利雅得再待两日。
他在酒店房间里看了决赛直播,徐畅然对阵目前世界职业排名第三的英国球手霍金斯。面对来自强手的压力,徐畅然打得颇为稳健,一度将比分追平,直至霍金斯以长台架杆送入最后一颗黑球取得胜利,徐畅然获得沙特公开赛的亚军。内场摄像机在他脸上定格了两秒,他露出礼貌的微笑,走上前祝贺对手。
左沐关掉了电视,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脑子里一遍遍重现着自己打球时的画面。
不甘心当然是有的,但更多是一种迷茫的情绪。比赛中的徐畅然内核稳定,从他击球的判断和对全局的掌握,能够看出扎实训练的结果。左沐很清楚自身的优势与短板,可是该从哪里寻求突破,并非一昧苦练,他还没有头绪。
这天他待在酒店没有出门,袁志去附近的商场给媳妇买化妆品和手袋,去了大半天也没回来。左沐在晚餐以后给黎晔打了个电话,聊了十几分钟,明天就要回国了,尽管比赛留有遗憾,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黎晔,左沐暂时把台球放到一边,决定到酒店的免税店给黎晔挑件礼物。
他在店里选中了一条领带准备付款,瞥见徐畅然从外面走进来。左沐没有回头,徐畅然穿过几排陈列架,径直走到他跟前。
“买礼物?”徐畅然看着左沐手里的领带,笑容微妙。
左沐没有回应徐畅然的试探,只是客气地说了一句,“决赛很精彩。”
他原本以为徐畅然也来这里选购礼物,没想到徐畅然站在一旁等他付账,而后又叫住他,“今晚没事吧,一起喝一杯?”
免税店对面就是一间开放式的酒吧,左沐找不到理由拒绝,跟着徐畅然走到吧台边,点了一杯鲜啤。
这一晚的聊天内容和飞机上那次有些不同,徐畅然主动说起自己在英国训练的事,都是与台球有关的内容,左沐听他聊的时候居多,偶尔也说到自己的台球启蒙和训练经历。直到这时徐畅然才明白,之前在飞机上找的那些话题都不对,事业才是左沐的兴趣所在。
后来徐畅然给自己买了第二杯酒,也给左沐加了一杯。他们在酒吧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徐畅然看着左沐清俊淡漠的脸,心里意犹未尽,然而随着左沐看手机的频率增加,徐畅然没能留住他,左沐很快签单离开酒吧。
第二天清早,黎晔上网查看邮件,一条名为“中国双星聚首沙特公开赛”的报道出现在新闻推送里。他最近每天搜索沙特公开赛的相关条目,网站总是优先推送他感兴趣的内容。
黎晔点开报道,浏览了一遍,视线在最后一张照片上停驻。
文章前半段都是比赛介绍,选用的照片大多来自比赛现场,文章的末段多了一些娱乐化内容,外派记者在决赛当晚撞见两位国内年轻球手一起到酒吧喝酒,光线昏暗的吧台边,两人对坐的身影看来十分融洽。
黎晔对着照片良久,直到手机响起,左沐发消息说准备登机了,黎晔才关掉新闻页面。
回复消息以后,黎晔翻了翻前一晚与左沐的聊天记录。
沙特当地时间晚上八点开始,他一直和左沐断断续续地聊着微信,直至左沐入睡。在他们互发消息的那段时间,左沐是否就在酒吧与徐畅然把酒言欢?
黎晔放下手机,眸色冷沉了些。
左沐有交朋友的权利,他在理智上完全认同,可是那张照片让他感到不快,有一种私人领地被侵犯觊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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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返程的机票是直飞深市,11小时的航行时间,左沐大多在睡觉。待到飞机落地,左沐已经恢复精力,一连上手机信号就看到黎晔发来的消息,说在出闸口等他。
下机时左沐没等袁志,迅速拿取行李,隔着闸口的玻璃门,他看见黎晔的身影。
在一群扎堆接机的人里,黎晔显得挺拔而有风度,他没与众人挤在一起,手拿一小束捆扎精致的花,站得稍远一些。
左沐走到他跟前,他一手递出花束一手去接行李箱,动作无比自然。
左沐出国比赛的几天时间,黎晔新提了一辆车,是家里送他的毕业礼物。今晚他开车来接人,比以前方便许多。
进口电车在空旷的机场高速上疾驰,左沐降下一半车窗透气,夜风吹着他领口宽松的T恤,他的黑发随风飞扬。
黎晔开启自动驾驶模式,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越过中控台去牵左沐的手,嗓音沉沉,“把车窗关上。”
左沐转头看向黎晔,笑着说,“这点自由都没有?”
黎晔不自觉的顶了顶腮,将左沐的一只手握紧,“我不能专心开车,总想看你吹风的样子。”
也许是恋爱到了新的阶段,左沐隐隐觉得黎晔的吸引力和气场都变得更强了。
不是那种硬拗出来的魅力,也说不上是什么地方变了,就是莫名地让人觉得他的克制和收敛反而更加性感。
左沐升起车窗,黎晔抬手在他下颌处捏了一把,说了句,“出去就瘦了。”
说完收回了手,专心开车。
左沐没问去哪里,黎晔也没说,途中经过一间24小时便利店,黎晔把车停在街边,说,“我去买点东西。”
左沐猜到他要买什么,从自己裤袋里摸出只剩一支香烟的烟盒,“帮我带包烟。”
黎晔应了声好,拿着手机下了车,左沐原本在副驾等他,后来想透透气,就下车抽支烟。
黎晔买好东西提着袋子出店,看见左沐靠着自己的新车,神态慵懒地咬着香烟。
夏夜,微风,空旷街道,他的爱人在跳动火星里冲他笑了笑。
黎晔觉得自己魂都掉了一半。
他走上前,一手撑着车窗,一手去握左沐的腰。
左沐怕烫着他,立刻把烟摘了,笑着说,“大街上呢,注意影响。”
黎晔盯着左沐,眸光沉了些,“别笑了。”接着叹了口气,执意抓住左沐拿烟的那只手,感慨,“你笑起来什么样你自己不知道?”
左沐一听笑得更欢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身陷热恋是这种感觉。
不管黎晔说什么,他都觉得有意思,只要待在黎晔身边,他就是最放松最自如的状态。
黎晔看着他的笑容,也低下头唇角噙笑,接着从袋子里摸出一包巧克力和一袋小蛋糕,像哄孩子一样塞到左沐两边口袋里,说,“在车上吃点,一会儿你没机会吃东西了。”
第52章
上一次黎晔带着左沐来这间私人会所,是为了找个不受打扰的地方解决纷争。
时隔一个多月再回到这里,两个人都换了心情。
开车进入停车场,他们没有着急下车,随着独立车位的照明熄灭,黎晔拉过左沐,先在车里深吻了半分钟。
他们分别的时候总是太多,留给彼此的时间太少。
亲吻无法浅尝辄止,唇齿贴近,呼吸交缠,那些积攒多日的思念漫出胸腔。从车里到电梯里再到包厢,左沐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被黎晔摁在了门上。
今晚的亲吻不如平常温柔渐进,带了一丝强势侵略的气息。左沐觉察出黎晔的反常,心里疑惑,黎晔不像是这么耐不住的人,也很少表现得如此急躁。
借着呼吸间隙,左沐问,“晔哥,还好吗......”
黎晔的动作滞了滞,片刻后,似乎是冷静了些,在左沐耳廓上轻轻吻了一下,道歉,“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黎晔心知,是那张照片的后劲还没过去,但他不想在亲密缠绵时提到不相干的人,也不想让左沐知道那些八卦视角的报道,他揉了揉左沐的头,问他,“飞机上睡了吗?”
左沐勾起唇角,“我说没睡,现在你能让我睡?”
黎晔没有回答他,低头索吻,手指慢慢抚过他的背脊。
左沐起先还能控制住自己,没有很快迎合黎晔,随着亲吻深入,彼此拥紧,左沐的呼吸渐渐乱了,伸手去抓黎晔的头发,在理智溃败前恳求黎晔,“明天要训练,别留吻痕......”
从玄关到浴室再到卧室,黎晔虽然比平常激烈些,暗里的温柔仍一点不少。
左沐感觉自己快融化在他怀里了,意识恍惚间,黎晔咬着他的耳垂,问,“有多想我?”
这个问题不是“想不想我”,“有没有想我”那样仅用一两个字可以回答的,左沐一时回不过神,没有应声,黎晔忽然停住,左沐被抛在浪尖,头皮发麻,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咬牙骂了一声“艹”,扣住黎晔的脸,往他下唇咬了一下,哑着声说,“谁他妈这时候说肉麻话,让我爽/了么。”
黎晔就是喜欢他身上这股逮谁怼谁的劲儿,接着不废话了,抓着左沐的手,十指紧扣在一起,呼吸也碎乱重叠。
到最后黎晔还是没忍住,埋头在左沐耳后隐蔽的位置,连啃带咬留了一个吻痕。
如果不凑近了看,注意不到这个痕迹。
左沐被他弄得浑身酸软,一开始还想制止,伸手已经放在他后脑了,却改为了揉头。
黎晔也回抱着他,亲吻从耳后移向脸颊,左沐很享受这一刻的缱绻,热潮渐渐褪去,他能感受到黎晔皮肤的温度,他们是世间最亲密的恋人。
抱了没一会儿,左沐察觉到不对劲,想把黎晔推开,他知道如果现在不制止,黎晔很快就能重振旗鼓。
黎晔压着他,嗓音低沉性感,“说好了今晚没得睡。”
左沐平复着呼吸,好声商量,“我在沙特没怎么练球,明天必须恢复训练。”
他知道说这种话很扫兴,可是如果放任下去,以黎晔的体力,明天自己就下不了床了。
黎晔闭了闭眼,深呼吸,翻身在一旁躺下,将左沐揽回怀里。
他不说话,左沐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左沐仰起脸,视线里首先看到的是那枚玉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