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忱喑
“……好想做哥哥的狗?”
#挖黑料把自己搭进去了#
#说好的对家,不要来亲我#
#我把你当死对头,你竟然偷偷喜欢我#
第92章 番外二
这一年的初冬格外冷, 阴寒刺骨,全国上下各大省份轮流在天气预报的重点强调区挂名。挂名的内容无非几种,寒流来袭又或是持续降雨, 北方有些城市甚至在十一月的脑袋就开始早早地降雪了。
某些社会学家的论文里总是提到,说城市的房子就是一个个把人分割开来的铁笼子,铁皮和水泥是一种孤独的冰冷, 而官周那所小小的公寓这天却动静很大。
人进进出出, 又高又深的楼道里不时传来极有节奏的喊号声, 一声迭一声的雄厚。电梯门开了又关, 上去又下来,循环往复七八回,都是一个路径。
官周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由于起得太早, 又是专门空出来的休息日,一头短发只敷衍地抓了几下,整个人都泛着一种恹恹的懒。
他蹲在楼底的绿坛边沿,垂着眼回了几条信息, 再抬起头时正好看见从楼口出来的男人。
“最后一趟了,剩下的都不太方便搬走。”谢以整理了一下大衣的前襟, 一副精致又文雅的模样。
就这张脸配上这身彰显气度的打扮一定能骗过不少人, 但是落到官周眼睛里, 就只剩下四个字——斯文败类。
官周从他身上收回目光, 歪了歪头, 绕过谢以往楼里望了一眼, 没什么语调地回了个:“嗯。”
赶在隆冬到来前, 他们要搬家了。
当初官周买这房子的时候正处于一种从学生并入社会的焦灼阶段, 一方面满身都是事、一天到晚睁眼到闭眼之间简直隔了个轮回。另一方面他涉事到底不深, 处事经验有限,外加由于某些既定因素过得几近麻木,所以房子对他来说只要能凑合住怎么样都行。
于是在想法萌生后,有人当晚调出银行卡余额扫了一眼,第二天就去了售楼处,第三天顶着售楼小哥惊喜又意外的目光直接交了首付,行动力那叫一个可跨山海。
负责的那位小哥前一天推销的时候还以为这单肯定没戏,因为他推销得嘴巴都快说干了,销售必备玉律金科在脑子里从头到尾过了一遍也没看见这帅哥的表情有什么变化,简直比白开水都淡。
怎么也没想到次日帅哥就转头回来、二话不说直接签了合同,全程连个问题都没问一个,爽快得让小哥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诈。
现在想来,好在官周找的是个还算良心的楼盘,不然就是给他个桥洞,他说不准都能两眼一闭将就着过一过。
但是官周想的归官周想的,某位挑剔又讲究的小资显然不接受,住了不到半年就物色好了新地方,连着装修带散甲醛又是半年。
这不,前天检测刚达标,今天就找了搬家公司拐人挪窝了。
其实换房子倒不尽是因为空间太小,就他们两个人住,小一点的地方反而亲昵。
至少官周坐客厅打游戏时,谢以能就着沙发不大的理由,理所当然地把人搂紧了、贴得严丝合缝地躺靠在实际一人份的沙发上。
……好吧,就是空间大也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都说爱是常觉亏欠,喜欢一个人就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给了又觉得不够多、不够好、配不上。
谢以大概就处于这样的阶段。
房子顶上树荫过密,春秋之际仍浓荫如盖,一下起连绵的雨骨头缝里都透着冷。
楼层位置不高,每逢回南天,地板墙面水雾氤氲,一不小心脚打滑能摔断下巴。
再者就是以往听力好到连阳台上飞了只苍蝇都听得见的人,却在闹市区整日不停的车鸣靡音的包围下一声不吭地住了这么久。
……
这些东西不能细想,因为想多了,他会心疼。
官周看得透他的意思,所以哪怕对住了这么久的地方还有那么点舍不得,但也干脆地遂了他的意。
除此之外,也那么一点额外原因,是因为他爸。
像一年前不欢而散的那顿饭一样,父子俩之间依旧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在看似波澜不起互不干涉的平衡之间悄悄拉扯暗自汹涌。
想让官衡一下子接受显然不可能,但是官大医生人在心外科心在骨科,一副铁打的骨架子摆明了就是打断骨头也不松口。反正官周一年四季本来也没几天待在江北,就当他还是忙得脚不离地,像前几年一样抽不出闲吧。
官衡一开始也是这么开导自己的,调动毕生所能把他儿子身边另一个影子从脑海里竭力地划掉。
这种掩耳盗铃的行径约莫起效了半年有余,终于在又一个新年来临时崩得渣都不剩。
那一次官周依旧像之前的每一年一样,一个人提着不多的行李回了江北的老房子,进门时眉目恹恹,脖子上系着的围巾都有些凌乱。
一看就是飞机上睡了一觉,回来路上还睡了一路。
官衡在他进门的那一刻忍不住地钻过那条缝往外瞥,果不其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于是一口老血梗在心头,又鼻观口口观心地闭紧了嘴。
忍一忍,亲生的,一年就回来这么几天。
他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体恤着儿子千里迢迢飞过来,快速地架起了电炉弄了顿火锅,想着早早让官周吃完了休息。
大概是年纪大了,有些事情明知道有什么阻碍,还是忍不住地提。
他们吃到一半,被锅底烘烘的热气一蒸,在心里压久了的话就这么掺在不算热络的聊天里顺口说了出来。
官衡:“我们单位那个刘经理你还记得么?你见过的,高考完升学宴他来过,你叫他刘叔叔的那个。”
官周闷头吃着,应了一声:“嗯。”
“他女儿去年毕业了,比你小两届,学校里想她留校,人拒绝了。”
“拒绝干嘛?”以前官衡自己一个人可以说个不停,现在没人回应却会不由自主地变得焦躁不安,也许是一个人待久了的缘故,官周察觉到以后便开始跟住了他每一个话茬。
“回家啊,你刘叔叔就这么一个女儿,读大学的时候有事没事就挑着时间过去看,你说这要是不回来,人以后估计得想孩子想得饭都吃不下了。”官衡抬起杯子抿了口薄酒,又状若无意地往官周脸上瞟了一眼,继而轻飘飘地收回来。
“你说人这一辈子,什么都是浮云,到老不就是图个平平安安,儿女承欢膝下吗?这活一天少一天,见的面就越来越少,别说孩子子欲养而亲不待,父欲见而子不在这事想一想也让人不痛快。”
这话意思太明显了,甚至酒酣迟钝了大脑也压根不用猜就能明白意思。
官衡说完就后悔了,他想要的结果显然很难得到,那么剩下的只有他不想听的答案了。
大过年的,说到那些难免坏了气氛。
他微低着头,余光里察觉到官周停住了筷子,并且抬起头看了过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开口。
官衡手不自觉地收紧了筷子,挑了挑嘴唇,想打个哈哈带过去,张开了嘴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嗓子眼里一片涩然,辣锅热油烫得人开不了口。
沉默了一会儿,听见官周忽然放了筷子,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说:“我们上个月去看了新房子,开年估计就交钱了。新房子挺大的,上下两层,布局和这儿差不多。二楼有个朝阳的房间,带了个露天花园,销售跟我说特别适合长辈晒晒太阳养养花。”
他停了停,最后目光落向官衡,受:“爸,你觉得长辈会喜欢么?”
……
官周抬起头,冲谢以晃了晃手机:“我爸上飞机了,紧张么?”
谢以俯身在他唇角落下一吻:“紧张,你安慰我一下?”
“紧张现在躲起来还来得及。”官大医生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不仅没有安慰,还促狭地拿话噎他。
躲起来自然是不可能的,谢以和官衡单论认识的时间那也不短,堪堪快十年了。曾经还一度在官衡嘴里好评连连,对方简直如遇知音。
可惜,没有哪个知音会知着知着把人家独生的宝贝疙瘩拐走的……
于是乎,一直做什么都游刃有余故而事事散漫的谢以,这一次破天荒地准备得正式又小心——陈设亲自参谋,布局来回研究,甚至每天出门前不忘把房间门打开、拉开窗帘进进光透透气。
直看得旁边的官大少爷不知道是酸了还是单纯想刺他,没好气地挤兑道:“要不你们两个住吧?我觉得我不在也行。”
而官衡这趟并不是来久居,只是短暂地待一个冬天。
江北冷得惊心,官周待的这座城却依旧温暖如春,街头的人工坛上甚至还有星星点点的花在这十一月悄悄绽开,对于养老再适合不过。
官周劝了他两次要不就这么当个撒手掌柜,早点撂摊子养老算了。官衡犹豫过,也认真考虑过,一度对着江北房门紧闭的空房间动摇过,本来还颇有点踌躇纠结,结果等到真正来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就立刻将这念头连塞带踹地扔进了废品站。
搬进去的头一天,各怀心思的一家子坐在餐桌前大眼瞪小眼时官衡左眼皮子就开始跳,冥冥之中一种不算太好的感觉攀上他的心头。
官家的惯例,上车饺子下车面,这面不知道谁做的,看起来手艺不错,汤头油亮鲜香。
……反正不会是他那一伸两手等吃等喝的少爷儿子做的。
三个人沉默地吃了几口后,深埋在官衡骨子里的习惯开始作祟——看不得饭局尴尬安静,必须要来两句话下饭。
他挑了筷子又嗦了几口面,然后干笑了一下,要多僵硬有多僵硬地对着谢以干巴巴地抛了一句:“这面还行啊,味道挺好。”
谢以没反应过来官衡会主动开口,架着筷子愣了一下。
气氛那叫一个诡异。
两个平时妙语连珠出口成章的人,现在倒轮到了惜字如金的某位介入活跃气氛。
官周眨了下眼,顺口接茬道:“是挺好的,谢以做的。”
官衡:“………………”
……不如不说。
“近两年学的,以前不行。”大概是因为官周这一下太刻意,谢以回过神,微倾了头轻轻地笑了一下,又抬起眼,“江北的面食出名,早几年没上心学,现在开始学就差了点,比不过有经验的。”
他三言两语,直接把话茬又递过去了。
谁不知道江北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做点面食,饶是一些饭来张口的男人也不例外,官周从小没少吃过他爸做的面。
官衡也怔了片刻,没过几秒,接道:“对,那是比不得!我们那块都多少年的历史了,我当初几岁开始学的你知道吗?六岁,六岁我爷爷做面我就在旁边偷师了。这做面啊要从揉面开始,往里加点碱和盐,做出来的就更劲道爽滑……”
像一个普通的家宴,长辈念念叨叨喋喋不休,说着那些操心又繁琐的话,而小的就支着手听着,不时点两下头、回答几句、应上几声。
每一句话钻进耳朵里都变得暖烘烘的,顺着滚烫的面汤钻进心里胃里,明明是一个开始,却又好像这样的场景错过了很多年。
好像本该如此,早该如此。
直到官衡语调开始高,官周习惯性地说了一句:“爸,你等我晃晃脑袋,看看我耳膜有没有被你震碎。”
谢以笑说:“带你回岗检查一下,平时冤枉我就算了,现在还冤枉——”
话说一半,停了。
谢以嘴角的笑顿住了,话卡在嗓子眼里,梗了几个称呼在心坎不知道选哪个出来。
“……”
爸?
哥?
叔叔?
前姐夫……??
客观来讲,官衡结婚晚,生官周时也老大不小了,如果谢以不要脸皮的话叫一句叔叔也是勉勉强强的。
但是这俩人本来是同辈!官衡曾经还自来熟地拖着他称兄道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