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看你的鸟 第26章

作者:忱喑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校园 近代现代

他肤色很白, 以至于明明没喝多少酒,却很容易染上酒精带来的血气, 从眼尾往下, 脸颊, 脖颈, 就连锁骨一周都有这样淡淡的红色。

谢以看了两秒, 交代了一声“等一会儿”, 转身往街边走。

可能是今天的酒度数有点高, 又或者是一个晚上发生接二连三的事, 让他的反应有些迟钝。他盯了把手几分钟, 还是没有像想象中一样,把门狠狠扣上。

官周放空了一会儿,然后听着刚刚远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下一秒,手里多了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再加一个冰凉的金属容器。

“?”官周看过去。

“解酒药。”谢以解释道。

一盒是解酒药,这个他认字,另外一个……

谢以看着他怀疑自己一般,把拿着金属罐子的那只手往眼前抬了抬,笑了一声,补充道:“别看了,这是奶糖。”

“……”官周梗了一下,以一种“你有病”的眼神凝视他,“你,给我这个?”

“是啊。”谢以把车门关上,“吃药多苦啊。”他兀自上了驾驶座,解开袖口的两颗扣子,摸上了方向盘。

汽车缓缓启动,慢慢地驶出了这一块满是烟火气的街区。江北大学校门口的红旗出现在视线里,旌帜飞扬,又渐渐成为了一个小小的点。

手里冰凉的触感渐渐消失,手心的温度将其暖化,只边边角角还留有一丝冷意,顺着汽车的颠簸偶尔碰到少年的指侧。

他的手指又细又长,这只手不仅会钢琴,会吉他,还能拉小提琴。此刻握着乳白色的铁皮罐子,却好像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一样,指头绷紧,关节转折处僵硬。

官周本来是要把这罐子扔还给他,让他睁开狗眼睛看看,自己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跟他白日做梦才想出来的乖小孩形象相同。

但他现在却没招一样,拿着这罐子都不知道往哪放。

熬鹰似的觑了几分钟,汽车驶进了另一个大道,他更烦了。泄气地把罐子往衣服口袋里粗暴一塞,头靠上了车窗。

谢以开车很稳,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一路不紧不慢,几乎都是保持在同一个速度。像风平浪静的湖面上的一艘小船,偶尔会顺着风荡漾,让他头抵着玻璃也没有被怎么磕着。

刚刚路过了一个中心商城,从商城起路上人越来越少,店面陈设也越来越简单。不少的店面都已经落了锁,连做夜宵的都开始收摊了,白天车水马龙的路上,到了深夜车都没几辆。

官周望着沿街大大小小的商铺,一个名字也没记住,脑子里无端地产生了一个听上去挺没事找事的想法。

原来谢以喝药会苦。

“中央扶手箱打开里面有水,醒酒药吃两粒,过一会儿再吃糖。”谢以握着方向盘转了个弯,走过了路上最后一个热闹的商业街,“难受么?需不需要把车窗打开,透口气?”

后面的人没理他。他也习惯了似的,不追问。

先前找不到人,精神绷得很紧,感觉不到累。这一会儿放松了,那些身体上的不适和一晚上奔波带来的懒倦,都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谢以胸腔起伏了两下,想咳嗽,又硬生生压了下去,牵连着手抖了一下,车头一歪,又迅速拨正。最后只动了动肩背,找了一个相对舒服一点的位置,缓了口气:“为什么今天突然半夜出去?”

小少爷虽然脾气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尽人意,但也不是做事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是碰着了什么事,还是那群小朋友太久没见了?——我个人真的提倡开放教育,没在开玩笑,你要是待不住了,出省玩两天也行。”谢以声音很温吞,“但我觉得你得让我知道一下。”

“我得对你负责,对你爸爸的托付负责。还有你年纪小,外面的世界这么可怕,是不是得小心你这样根正苗红的青少年不被荼毒。”他说着说着,又似笑非笑,不像讲道理训人,像平常聊聊天开开玩笑,不会给人一点压力。

谢以踩下刹车,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过。那股喘不过气的闷感终于从胸口散了一点,眉目舒展几分,说的话更轻了。

“最重要是,我会担心。”

明明只有红灯只有短短一分钟,数字却好像一帧一帧跳动,冗长又繁复,仿佛心跳的频率,根据人的想法变化长短。

后座久久未出声,车内静默得只听得见微弱的呼吸声,谢以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头顶的后视镜。官周侧着头靠在车窗上,阖上了眼睛,脸颊那抹醺红仍旧未散。

白说这么多。

谢以无可奈何地弯了弯嘴角,正要收回眼,却突然目光落在一点,动作一顿。

十字路口四面都支了路灯,靠边那条路一眼望去是一座高耸的写字楼,哪怕现在这个点,不同楼层的窗户里仍旧投出来白茫茫的光。与楼中央挂着的某个明星的霓虹应援灯牌五颜六色的光混杂在一起,照得整个路口灯火通明。

包括少年的眼睫上,映了反光,极短暂地一闪而过。

谢以怔了一下,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蓦然转眸又看向相同的位置,依旧是一片微弱潮湿的水光。

他无声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红灯转绿,后面车辆叭叭地打喇叭催促。

谢以脑子里像充了层水雾,一时模糊不清,将车驶出一段路,又后知后觉地摸过了手机,给官衡发了条信息。

#NAME? #NAME?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连他说话惯带着的谦称和礼貌都顾及不上。

官衡回得很快,接连两条。

—他妈妈的忌日。

—小周是不是闹你了?不好意思小以,我给忘了这一茬,他要是发脾气你别跟他计较,让他自己待一会儿。或者你把他放回他自己家也行……

后面谢以没看完。

他头一次看人信息看到一半就摁灭了手机,将手机扔在副驾驶。车远离了灯火惶惶的闹市,过了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似的,又拿回来,回了一条。

—没有,喝醉睡着了,您放心。

谢以沉默地望着车前逐渐变幻的景象,无端地想起了第一次见这小孩的时候。

他那时候刚从国外回来,谁也没说,别人都以为谢韵的婚礼他肯定到不了场。

谢韵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宽慰他:“没事小以,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也不是不想来。我本来也不打算办婚礼的,妈非要办。你在外边照顾好自己,听医生的话,等我过段日子忙完了出国看你。”

谢以没直说,拐弯抹角地套出了地址,下了飞机就过去了。

他刚做完手术八个月,实际上医生是说要静养十二个月,违背医嘱的后果,就是哪怕到了办婚礼的酒店也不敢直接进去,怕状态不好让人看了担心。

他什么行李也没带,拎了件西装外套在酒店二楼的走廊上慢步走了几圈,等着方才赶路时苍白下去的脸色一丝丝回温。

结果这一逛看到了不该看的事。

角落里面对墙站了个小孩,看上去年纪不大,还没发育完全,个子不高,挺瘦。穿得挺随意,浅蓝色的牛仔裤,大拼色的宽松外套,脖子后头露出一小截黑色内衬,一看就不是来这种正式的地方参加什么仪式的。

谢以本来没怎么上心,正要转身的时候,却瞥见这小孩肩膀好似微微颤了颤。

这个年纪。不是参加仪式的。大拼色叛逆小孩。

三个关键词一联系,谢以第一反应是厉害。

很厉害。

竟然叛逆到要在酒店随地尿尿。

是匹放荡不羁的野马。

他抬头看了一眼这小孩头顶斜对角,仿佛在空气中左右两边打了个双引号的高清摄像头,不仅会转动捕捉,还冒着红光。

简直是行走的犯罪场面记录报告。

没办法。

他很善良。

目前还做不到看着误入歧途的小孩,因为一时的叛逆,换来终生的内向。

为了让这孩子以后能抬起头来做人,谢以决定伸出援手,提醒一下,至少让他知道一下酒店厕所往哪个方向走。

不过没等他做出这种感人肺腑的善举,那小孩先动了,转身从墙角离开,冷着一张尚有稚气的脸,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谢以看见了一双通红的眼睛,眼尾的颜色像抹了朱砂。

原来是在哭。

他愣了一下,随即可能是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太荒谬,自嘲地弯了弯嘴角,进了礼堂,找了个偏一点的位置坐了下来。

同座的人在说闲话。

“看到了吗?前面出去的那位。”

“什么?”

“就是刚刚甩袖子走人的那个小孩。”

“看到了,那谁家小孩,怎么他要走好几个人出来拦他。”

“当然要拦他了,那是新郎官的儿子,他这个时候走,不就是打后妈的脸。”

“啊……他就是官衡那儿子,叫什么……官、官周是吧?”

谢以放了高脚杯,杯底碰撞在玻璃桌面上发出声清脆的响,说话的人停了口下意识地看过来,就见着个极出挑的男人,似笑非笑:“朋友,在别人大喜的日子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好。”

那几个人悻悻地噤了声。

谢以抽了张纸巾,安静地擦着本就一尘不染的手指,又看了眼出口的方向。

人早就走了。

没想到几年以后,他从国外辗转回国,找了座少人的山,决定清静养病时,接到了谢韵的电话:“小以,姐姐想请你帮个忙……”

他没那么闲。

自己拖着一副零零散散的身子,本就是为了清静才找了座荒无人烟的山,是想不开找罪受,才会答应去帮忙教养什么叛逆期小孩。

但他话到嘴边,又想起许多年前那双通红的眼睛,话音一转,出口就变成了:“好,您放心,我会尽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敢想,等官小少爷知道了某人第一次见他竟然是这种想法,谢先生的未来会有多幸福/周哥式冷笑

第28章 如果一个人,一开始见你就对你很好,是为什么?

一路的嘈杂声在进入平芜的绿色屏障后, 像消退的海潮,悄无声息地隐匿在夜晚的暗色中。

汽车放慢,停在了山脚下。

谢以提着副驾驶放着的外套下车, 把后座车门拉开,微微俯身,倾了半边身子探进车里。

官周闭着眼的时候很有欺骗性, 乍一看很乖, 线条柔和, 垂着的眼尾温顺极了。

谢以伸出两指蜻蜓点水地碰了碰少年的脸颊, 很凉,不烫,对方在他的触碰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到了小孩。”谢以收回手, 喊他。

官周缓缓睁开眼睛, 瞳仁澄澈明亮,那盒醒酒药安然无恙地握在手里,塑料纸也没撕,但他脸上的红意已经褪了大半, 只耳轮还剩下一些浅浅的粉。

谢以立在车旁看他:“能走吗?要不要背。”

官周像睡得落枕,歪了歪脑袋, 一手搭着脖颈, 一手撑着车座下车。听到这句话, 蓦然停住了动作, 一脚还留在车沿里, 一言难尽地扫视谢以, 一字未说, 但目光极具侮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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