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忱喑
谢以在官周背后,靠着支着棚子的铁杆子,又温着声音劝哄:“往好处想,虽然不能当什么扛把子了,但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一个感恩真挚的人,多好啊。”
“……”谢谢你。
周宇航心说你这话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恨自己命太长。
果然如他所料,谢以这话说完以后,他哥搭在膝盖上的拳头又紧了几分,上面筋脉显兀地呈现在皮肤上,因为肤色过分冷白,所以隐伏的青色被衬得格外突出。
周宇航在心里开始计时。
三。
二。
一……
刚数到一,官周果然扭头逼视谢以,周宇航和胡勉对视一眼,做了个口型:你拉左边,我拉右边。
胡勉默契点头,比了个“ok”手势。
结果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官周只是冷冷地看了谢以一眼,就收回了眼神。 ?
这是什么意思。
别说周宇航,就是胡勉和官周认识这么多年了,也摸不准他这是什么态度。
他周哥,向来是不喜欢憋屈自己的人,虽然也不至于一上来就动手吧,但是谢以话都说成那样了,骂都不骂一句??
结果谢以更奇怪。
他没收到制裁反而笑意还淡了些,忽然背从杆子上离开,站直了望过来。
啊哦。
这下是真有事了。
孟瑶还没从刚才那种窒息里拔出来,捂着脸给了个更致命的问题:“周哥,你说这个在电视台播完以后会留档吗?他不会传到网上吧?这种视频,感觉像那种逢年过节亲戚聚会就会被我妈拿出来观赏的幼儿园跳舞视频。”
……
操。
官周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脸埋进曲着的手肘窝。
他活到现在,就没有这么丢人过。
“官周。”老刘从拐角找到他们,匆匆地小跑过来,先跟谢以点点头示意一下,又对着周宇航一群人说,“你们怎么在这?结束了不回家吃饭啊?下午的课谁迟到了门口给我站着去,别以为办了活动就可以松懈了,半天也不可以哈。”
“快跟我过去,电视台的人要做最后总结了,对你还有个采访。”老刘拍了拍官周肩,半指责半庆幸地说,“你这突然换了稿子怎么也不和我说,我都没来得及检查。自己写的吗?”
他又说:“虽然内容有点浮夸吧,但好在效果还挺好——下次做什么也跟我说一声,平时老刘老刘地叫,这个时候就忘了我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了。走吧,赶紧跟我过去,人都在等呢。”
脸已经丢完了,这时候罢工也没什么意义。
官周呼了口气,还是跟了上去。只不过他平时和谢以一道的时候,要去什么地方都会和谢以对个眼神,确认对方知道了,这次却冷漠地直接走人,头也不偏一下。
孟瑶不放心,生怕又出什么幺蛾子,拽了一把王谦虎:“我们也去,别让周哥一个人面对镜头了,我怕他难以掌控。”
“掌控局面?”胡勉想了想,“这应该不用担心,他控场你还不信吗?我哥这气势,谁敢惹。”
孟瑶:“……我是觉得他最近难以控制。”
胡勉只考虑了半秒,果断起身:“我觉得你说得对!不能让他一个人去!我们快跟上!!”
“你去不去?”胡勉问周宇航。
周宇航抱着脑袋,爪子从头顶支起来摆了摆:“你们去,我要缓缓,想想怎么跟我的小弟们交代大哥疯了这件事。”
胡勉觉得他有病,骂骂咧咧了几句就跟着孟瑶和王谦虎走了。
周宇航还蹲在原地,闷了五分钟以后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人,瞄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去?”
谢以倒是想去,但是现在对着电视台的镜头,他怕他这时候再出现会影响小朋友的情绪。要是再来个紧张结巴什么的,这人可能就彻底哄不好了。
再加上他的确没见过这小孩这幅模样,虽然一直看上去凶凶的,实际上也没当真过几回,忽然这么上升了严重性,谢以得谨慎想想该从哪下手开始哄。
“我也要缓缓。”谢以顺口说。
“?”
“太感动了,情不自禁,没有办法从这种欣慰的情绪走出来。”
……
周宇航衡量了一下,别说,如果他周哥对他这样慷慨陈词直抒胸臆,他可能也走不出来。
这个“走不出来”,甚至能是物理意义上的。
“好兄弟。”周宇航开始共情,“我懂你。”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又沉默下来,安静了很久,周宇航听见谢以在后头缓缓地呼了口气,忽然走过来。
谢以提了提裤子衣料,蹲在了他旁边:“朋友,问你个事。”
周宇航奇怪地看他一眼:“你问我?”
“对,问你。”
“好吧,你问吧。你现在也算我周宇航半个兄弟,咱们认的都是一个大哥,有什么忙别跟我客气!”
谢以想了想,他如果这么说,那也没错,跳过了那些七七八八的,直接问:“如果,有人把你哥惹生气了,要怎么办?”
“非常简单。”周宇航说。
“展开讲讲?”
“首先,停脚,别动,原地躺好。”
“然后呢?”
“哪有什么然后!?等着投胎啊,你以为这人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谢以说,“有没有不法外狂徒的方式?”
“我哥其实脾气挺好的,好像真正生气也就是和张扬那傻逼。”周宇航捡了块石头,随手往上抛又接住,“得看吧,得看他生气到什么程度,一般来说只要不动手,其他还挺好办的。”
“没动手,不理人,这算什么程度?”谢以又问。
“你说的是我哥吗?”周宇航一把把手里的石头扔出去,精准砸中远墙上那块凹进去的洞,嘀咕道,“跟小姑娘耍脾气似的,我哥真男人,能动手从不磨磨唧唧。”
他想了想,又说:“反正,只要没动手,应该就是有余地。老大这个人脾气挺好的,道个歉,肯定没啥事——谁惹老大生气了?我认识么?干啥了??”
谢以听见“小姑娘”三个字,笑了一下,又听见周宇航说官周脾气好,联系到这人每次见官周谄媚得像老鼠见猫一样,开玩笑道:“为什么你们这么拥护他?就因为想找个大哥罩——要不你考虑考虑,换个人,你这要求我觉得我也能满足。”
“肤浅。”周宇航白眼翻他,“你真当我们小学生?”
周宇航越想越不对,支着腰站起来,不可思议:“操,你不会真以为我们是搞小团体,想在学校称王称霸吧——好吧,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那只是说一说,开个玩笑你知道吧?我们没那么傻缺。”
“我们都叫他哥,那是有原因的。”周宇航掰着指头说,“胡勉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从小认识,这关系就是铁。孟瑶是因为高一有点胖,被傻缺笑话,老大直接把傻缺揍了,就再也没人敢笑话他。王谦虎那是因为这人挺呆的,你也看见了,就知道闷个脑袋读书,招人欺负。他人是呆了点吧,但也不傻,老大背后帮了他几次他也就记下来了。”
“而我。”周宇航三言两语说完别人,说到自己的时候扬着下巴,非常骄傲,“我就不一样,我这个人,慧眼识珠——只有我,是完全因为他的个人魅力慕名而来!”
谢以没想到这群小孩还有这么层故事,愣了一下,随即淡却的笑意又悄然回漫,眸色温柔了些,笑了声,低声说:“不止你一个。”
“你说什么?”周宇航没听清,问了一句,又手一撑坐上了旁边露天的乒乓球桌上,说起这个忍不住感慨,“其实老大这人吧,挺好接近,虽然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跟谁好像都关着个门,但他还挺喜欢热闹的。”
关着个门,却不落锁,贴张“闲人勿扰”,却谁推一推都能走进去。
谢以无声地弯了弯唇,手里的手机停在联系人屏幕,上面置顶的那位备注着两个字:冰糖。
官周录指纹的时候问过这个名字,出于保护这人脸皮的目的,谢以没说实话,含糊带过去了。
但他很早就这样觉得,小朋友是块冰糖。
看上去是块冷冰,吻上去却发现很甜。
谢以默了片刻,继而无可奈何地笑着摇了摇头,想通了什么,起身站起来,跟周宇航摆了摆手:“走了。”
周宇航莫名其妙:“怎么就走了??你还没跟我说是谁呢——诶?你不跟老大说一声吗?”
谢以的声音远远传来:“不说,守株待兔。”
【作者有话要说】
哈!晚上好!一起吃冰糖~
第69章 挑了挑他长裤的边沿,顺着腰胯没入衣料
自从谢以搬了过来, 每天等官周放学的人就换了岗,沙发上坐着的人从常年不变的谢韵换成了谢以,连带着送牛奶的运输员也跟着变化。
通常来说, 官周晚自习下课晚,除了谢以等他,其他人都睡熟了。
但也有例外, 比如说宁阿姨会不定期地炖盅营养汤给官周补一补身体。从下午开始起火, 熬得汤底奶白、骨头都快化了, 便转成小火煨着, 等看着官周喝完了宁阿姨才肯回屋休息。
像今天炖的就是山药排骨汤,浓厚的骨香裹着清醇的山药味顺着厨房半开着的窗口钻出去,官周站在门台阶上隔着一扇门都闻得清清楚楚。
门口的感应灯貌似短路, 冷白的光线明灭几次才缓慢地稳定下来, 他推开门进去,低头换鞋,下意识地余光往侧面客厅一扫,果然看见那里坐着个人在等。
“回来啦?”宁阿姨从厨房滋啦一声推开拉门, 汩汩的热汤声跟着传过来,“今天炖的山药排骨汤, 鲜掉眉毛, 快坐过去我给你盛。”
“今天没胃口。”少年换完鞋头也不抬, 提了下单肩上挂着的书包, 面无表情地就上楼了。
“诶——”宁阿姨着急地喊了一声, “炖了好久呢, 喝一小碗再睡啊?”
“他今天心情不好, 您休息吧。”谢以起身跟上去, 摸上扶梯时停了一下, “待会儿我给他送去。”
“心情不好?今天不是学校里办活动吗?这还能不开心? ”宁阿姨在围裙上蹭了蹭手,嘀咕道,“最近都好久没看过这孩子闹脾气了,还有点不适应——哎,这汤炖了很久,不喝可惜了,现在正是时候,晚点喝就过头了。”
谢以抬眼从扶梯缝隙中望见在二楼消失的身影,笑了笑,淡声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我闹的。”
“你……?”宁阿姨怔愣地眨了眨眼,满脸疑惑,不知道是不解于谢以会闹得人生气,还是不解于官周会生他这么大的气。
“这样,先别关火,我去叫他下来。”谢以说。
“那你去叫他,我去把厨房收拾一下。”宁阿姨点了点头,“牛奶也温好了,你一起带上去吧。”
二楼左的那个房间以前天天落锁,上个月短暂地歇了一阵,这个月却又因为某些私隐的秘密再度落锁。只不过以往谢以是在门内,这次久违地站在门外。
“小孩。”谢以叩了叩门,“给个机会。”
门里无人应声。
“错了,真的。”谢以低哄道,“我充分地反思过了,现在特别有感悟,你要不然放我进去,听一听我的忏悔再考虑怎么处刑?”
门里那位冷冷淡淡地发话了:“错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