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笔记的封皮上签着两个名字。
King and Ghost。
经过刚才混乱而短暂的影像,黎渐川对这两个名字又有了一种全新的认知。他注视这行字片刻,掀开了笔记的第一页——是熟悉的自己的汉字笔迹。
第一页的内容写着:“我终于确认是他,我选择相信他。这就是我的任务。”
就在黎渐川刚刚看清这行字时,这片字迹突然入水一般融化在了纸上。
与此同时,一幅模糊的画面飞快地闪过黎渐川的脑海,将他看似完整正常的记忆突兀地扎出一条缝来。
——画面里,他以一种仰躺着的视角被头顶刺目的白色灯光渲染着整个视野。
他的视线转动,看向侧后方。
那是一排漆黑的铁栏杆,犹如一扇牢门。
青年模样的宁准站在栏杆后,静静地凝望着他的方向,双唇紧抿,幽沉的眼里溢满了冷酷的神色。
有一道声音从宁准身后传来:“真是一段感人的爱情。你后悔骗了他吗?”
宁准将目光一寸一寸从他身上抽离:“但是我找到了替代品。”
“哦,好的。那么恭喜你,你是第一个离开这里的监视者。你做得相当成功。但我需要告诉你,你和潘多拉的会面就在一小时后,你要把剩余的时间浪费在一个替代品身上吗?”
回答那道声音的,是宁准毫不迟疑转身离去的背影。
背影消失,画面散去。
黎渐川闭了闭眼,飞快消化着这段记忆,像是迫不及待,又像是不受控制地,翻到了笔记的下一页。
“离开的钥匙,在爱人的心脏里。”
——噗的一声。
他手里的刀已经刺了出去,平稳而快速地划破了面前人的胸口。
血水溅出来,温热地落在他的唇边。
他下意识舔了舔,有点甜腥。
宁准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紧紧依偎在他怀里,手掌扣着他的手臂。
他偏头去看宁准,听到宁准低声地说:“你在犹豫什么……门就在后面,你要快一点。要比他们快。”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的手指捅进那颗心脏里,捏出了一枚芯片。
“嗬!”
脑内的刺痛越来越强烈。
在这幅画面静止消失后,黎渐川额角的青筋都已经跳了出来。
他捏着笔记的手指微微抽搐,骨节泛白,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来克制这种疼痛。
等着疼痛渐渐小了,他没有立刻去翻第三页,而是抬手揉了揉额角,眼神微沉。
最重要的,King那声回答之后,到宁准从少年长成青年的那段时间,被截断了。
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至为关键。
因为黎渐川根本没法相信,那个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捅破宁准喉咙的自己,会真的放下戒心,去相信宁准,乃至爱上他。而且自己又是怎么知道钥匙在哪儿,又划开了宁准的心脏,去取钥匙的?
这两幅画面前后联系起来,可以解释为因爱生恨,虐恋报复。但黎渐川却并不这么认为。宁准的姿态太过奇怪,而公园长椅边,King说出宁准这个名字时,态度未免太过自然了。
就好像,他在试探,也在提醒。
纷乱的脑海划过一幕幕场景,黎渐川慢慢掀开了最后一页——“我用钥匙打开了离开的门,带他逃出了魔盒。但我知道,我们没有逃脱。我在加州的海岸边租了一栋公寓,但他已经完全不适应人类的生活了。”
“我该怎么带他回去?”
第108章 选择
泛黄的纸页墨字与恍惚的画面交错着,熟悉而又陌生地穿行于黎渐川的脑海。
好像有些久远的、被刻意尘封的记忆被翻了出来,源源如浪涌,夹带着一波又一波深沉的情绪。
黎渐川看到了洛杉矶的海滩和正午耀眼的阳光,落地窗前的青年眼神冷淡而又戒备,望着餐桌上的食物透出一丝没有掩藏的奇异之色。
他甚至不会进食。
刀叉和食物笨拙地溅在盘子外,青年沉默着停下了手。
“你放弃了?”男人坐在餐桌对面,漫不经心地问。
青年幽沉的眼看他一眼,笑了声:“外面的世界确实很不一样。人类需要吃饭,需要睡觉,需要运动——我对此一无所知。但这不意味着知难而退。”
他端起盘子,起身坐到了男人旁边:“你教我。”
“我欠你的?”
男人向后靠到椅子里,点了根烟,口气透着烦躁,但动作却极有耐心。
他教他用着刀叉筷子,教他学会品尝分辨酸甜苦辣的味道,教他饿了要吃饭,教他渴了要喝水,疲惫时要闭眼休息。
青年以惊人的学习天赋,迅速地成长为一个从外表看和正常人毫无分别的人。
但他的骨子里依然饱含着对其他所有人的排斥和警惕,他走出门去,一旦有人做出一个无意的对他可能产生威胁的动作,他就会条件反射般出手。
第一次出门,他就将路人的手折断了。男人一脸牙疼地跟在他屁股后道歉赔钱,带着路人去医院看病,还差点被送进警察局。
——“他的戒心是如此得强。他的每时每刻,从神经末梢到大脑,都是紧绷的,在战斗中的。这是他在魔盒中得到的强大又痛苦的本能。”
笔记轻轻掀动。
——“让他学会安心沉眠的计划毫无进展。倒是各国的催眠曲我已经全部学完了。”
星空璀璨的深夜,两张距离不远的单人床响着低沉微哑的英文歌声。
男人的各国语言都非常纯熟,嗓音含着微妙酷烈的沉冷,质感十分特殊,低低哼起歌来时,有着游吟浪子一样的性感动人。
但对面那双桃花眼,却仍然在星光下清醒地睁着。
“闭上眼。你现在是人类,你需要睡眠。”歌声一停,男人说。
青年没动。
男人看了他一会儿,翻身下床,去外头端了一杯牛奶过来。青年接过牛奶喝了,掀开身上的薄被子:“这没什么用。”
“不睡觉你就等死。”男人烦躁地叼起烟卷。
青年看着那点火星:“据说人类吸烟太多,也会早死。”
“闭嘴。”
“但人类和神最大的区别,就是人类拥有很大的欲望,却拥有很小的能力。无论是实现欲望的能力,还是控制欲望的能力。”青年在黑暗中微微侧目,“我们在潘多拉的注视下谎称爱人,但规则不会包容谎言。”
男人吐出的烟圈霍然一散:“你到底想说什么?”
青年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多少有了点爱情的影子,对吗?黎老师——我认为你应该再教一些东西,比如某些耗费精力的事。”
男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惊异和错愕。
他隔着烟气对上了青年闪动着幽暗光芒的眼睛,像是根本不敢相信这句话是出自青年之口。
但青年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他解开了睡衣的扣子,露出了一具柔韧修长,在昏暗的夜色中透着朦胧暗昧光晕的白润身体:“电影上说,累极了,就能睡了。”
唇边的烟灰堆成一截坠下来。
男人慢慢按灭烟头:“你看的是哪部电影?”
——“魔盒游戏内的世界,即便有充足的两年,也并不足以让我和他拥有所谓的爱情。那时,那姑且可以算作利益萌生出的牵绊和合作。这远比爱情牢固。
可加州公寓内的这一夜不同。
我没有抵抗住星光的诱惑,坠入了那片淤泥沼泽。他将我困在他的身体里,就像囚禁无期徒刑的犯人。
我的任务或许要变了。”
这段笔记和记忆的回归也解答了黎渐川的一点疑惑。
魔盒游戏里那所谓的突如其来的爱情,或许就像薛定谔的猫,在那时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答案只有在被观察到时,才能够确认。
而这其中透露的讯息,最关键的,就是宁准和当时的自己之所以能够逃离魔盒,很可能是达成了一种比较奇怪的合作,摆了潘多拉一道。
——“我或许不是一位合格的老师,但他一定是一名出色的学生。”
男人自谦地写着这段笔记。
但在黎渐川看来,他实在是一位耐心又合格的老师。
他并没有在那一夜做太多事。
他掐灭了烟,抱着青年坐在单人床上,两个大男人有些挤,稍微一动床就会响起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汗湿的皮肤紧密地贴着,不同的体温暧昧而酥麻地晕染着彼此。
男人吻开青年的唇,温柔地教他接吻,教他认识自己的身体,安抚自己的燥郁。他打开了青年的欲望,也及时地拉住了他,教他理解欲望,克制欲望,掌控欲望。
“人犯了错可不能把锅扣在欲望头上,连控制欲望都做不到,那只能是别人一辈子的奴隶,是废物。”男人嗤笑着说。
而出乎意料地,在这样疲惫而缠绵的教导后,青年竟然真的能在四肢交缠中安然入睡一段时间。
“这真是世界上最有效的催眠术,对我来说。”青年趴在男人的胸口,半闭着眼,声调慵懒沙哑,像一只懒洋洋甩着尾巴的猫。
教学越来越深入。
欲望确实是令人成瘾的魔障。
褪去了刺的青年,就像一朵被缓缓打开的艳丽桃花,越来越习惯于男人各种意义上的存在。
他开始在早上同男人一起跑步,呼吸加州并不算清新的空气,然后瘫在归途,被男人背着去买早餐、逛超市。
他也不再畏惧阳光,喜欢窝在房间内,拉着厚厚的窗帘,露台的地毯上多了一个靠着男人的胸口看书学字的身影。
晚上男人就像昼伏夜出的动物,精神会很好,非常有闲心地亲自操刀做菜,全部都是相当地道的华夏菜。饭后青年安静地洗碗,男人打开全息投影放一部片子,等青年坐到沙发上,才收拢起敞着的双臂。
有时候青年会在男人做菜,或者看一些资料时吻他,睡袍底下白白净净,散着朦胧的暗香。
“怎么穿成这样?”
男人皱眉盯着青年的脸,看着青年穿着条女式的短裙坐到他腿上,柔腻的触感令人心悸:“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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