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就着水流打湿毛巾,宁准边擦着脸上的血污,边道:“你有线索?”
“称不上是线索。”
谢长生神色漠然:“在森林边缘,你们来和我汇合前,我和叶夫根尼聊了几句。我问了叶夫根尼有关叶戈尔的向导的事,以及叶戈尔白天在补给点的住处。后者叶夫根尼没有回答,而关于前者,他告诉我,叶戈尔现在的向导也曾是奥列格的向导,只是奥列格背弃了约定,和原住民闹翻了,所以才和向导分道扬镳,以致于自己失踪在了禁区之内。”
黎渐川思索着,道:“有说是因为什么闹翻的吗?”
他直觉这可能是关键。
“叶夫根尼说,是因为一株生长在第二个补给点后花园内的植物。原住民们将那株植物命名为复活花,认为它拥有治愈绝症的功效。奥列格偷走了这朵花,惹怒了原住民。”谢长生道。
黎渐川和宁准立刻想到了那张放在笔记封底夹层里的诊断书。
这张诊断书缺少患者信息,所以它虽然放在了奥列格的笔记本内,但并不代表那一定就是奥列格的诊断书。只是如果谢长生拿到的消息没错的话,那逻辑也完全通顺,甚至可以说是简单,这条有关奥列格的线索也能实现完整地闭合,似乎与切尔诺贝利的谜底之类的并没有什么关联。
可是,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吗?
黎渐川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存疑。”
宁准下了一个暂时的结论。
谢长生点了点头,又道:“另外,你们描述的安德莉亚和叶夫根尼的事,很可能和我目前的身份约纳斯自带的线索有关。我在切尔诺贝利边缘那个研究所醒来时,房间里有一台旧电脑,不能运行不能使用,屏幕上只有一封匿名邮件。”
又是邮件?
黎渐川凝了凝神。
“邮件的内容是一个私家侦探的调查结果,大致是关于切尔诺贝利成为禁区后,来此的游客的失踪调查。按照这封邮件的表述,这里详细的调查数据,‘我’应该在上一封邮件收到了,所以没有再显示。邮件最后,这位私家侦探给出了一个猜测,他怀疑这些游客的失踪和切尔诺贝利的原住民有关,这里的原住民信仰着某个神明,并很可能保留着活祭的传统。”谢长生道。
说到这里,黎渐川又将在第一个补给点的发现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
这是两天以来三人第一次拥有单独讨论的时间,三人都将各自的线索拿了出来,相互印证,拼凑着一张名为真相的拼图。
但不论怎么拼凑,黎渐川都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还不够。”
湿漉漉的水珠捋过淡金色的发丝,宁准擦了擦手,道:“用目前的线索来探究真相,看似能得到很多东西,但却都是流于表面的结果,那距离谜底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我们还缺一些关键性的东西,不是横向的串连它们的关键,而是纵向的更深的挖掘。”
“有迷惑性的东西。”谢长生沉思道。
黎渐川没再说话,等了几秒,宁准抬手关上了水龙头。
水声消失,外头却传来了动静,似乎是米莉亚的队伍赶到了。
透过盥洗室半掩的门,迪克惊讶的声音传了进来:“嘿,女士,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和那对同性情侣在一个队伍,你之前并没有调换队伍,不是吗?”
“我在森林里遇到了她,就将她带了过来。”
这是米莉亚的声音,不知在对谁解释。
黎渐川听着这段对话,几乎可以肯定他们说的人就是彭婆婆。
进入补给点前的击杀喊话证明彭婆婆并没有迷失在沙漠上,也没有死,而叶夫根尼没有见到她,洛班的队伍也已经到齐,如果彭婆婆没有叶戈尔那样不知道在哪里度过白天的方法,那就一定会想办法来到补给点。
谢长生从之前传的纸条里知道了彭婆婆和黎渐川之间的对峙算计,闻声问道:“要动手吗?”
他好像并不太在意队友或朋友这种亲密的联系。
除了那只肥屁股的橘猫外,谢长生对谁似乎都不存在太多额外的情感,就像一块放在玻璃罩子内的温吞又冷酷的冰。
宁准像是非常惊讶,他瞥了谢长生一眼,摇了摇头,然后边转身往外走,边眯起眼笑了声:“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可是队友,想杀都杀不掉的。”
这话说得莫名,黎渐川和谢长生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而是跟着离开了盥洗室。
大厅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吊在头顶的老旧水晶灯散着并不明亮的光。每一扇窗户都拉上了暗红色的窗帘,将外界隐隐露出一点霞色的天光全都阻隔。
这情形配合着古老森暗的建筑风格,乍一看,就好像吸血鬼的聚餐或是恐怖片的开场。
彭婆婆站在门口附近,同米莉亚剩余的两名队员在一起,一块脱着防护服。
她的胸口和腰间都有大片的新鲜血迹,看着并不像她自己的。
看到黎渐川一行三人走过来,彭婆婆的动作僵了片刻。
但她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眼神也冷静得如一潭深水,看不出任何外溢的情绪,就好像来的并不是队友或朋友,而只是三个陌生人。
双方都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黎渐川的视线没在彭婆婆身上没有停留太久,他挨着宁准,在长桌前坐下。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响动。
大厅内的所有人同时转头。
果然,是城堡的大门关闭了,大门上方的红灯也亮了起来,仿佛一道无声的警示。
在第一个补给点经历过一回这种诡异又暴力的关门后,大家似乎也习以为常了,只多看了两眼,就没有浪费更多的惊吓情绪。
滋滋的电流声响起。
不知隐藏在哪里的扩音器里适时地传出了和之前不太一样的、仍有些机械僵硬的声音:“欢迎你们,来自切尔诺贝利之外的人类。”
“我是二号补给点的原住民,我允许你们在我的城堡内进行短暂的休息。”
“我在二楼为你们准备了十二个房间,这些房间全部是双人间,所以必须有两个人同时入住,允许存在空房间。还有一点我需要说明,三楼以上的区域,以及城堡的后花园,全部是我的私人领域,禁止其他人出入。希望你们牢记这一点,不要因此引发一些不好的事情。”
“最后,感恩神明,祝健康。”
那道声音以有些雀跃的尾音结束了这段单方面的对话。
比起第一个补给点原住民的冷硬,第二补给点的原住民脾气好像要好上不少,只是强调的东西相差不大。
值得注意的是,这次的房间规则和第一补给点不同,竟然需要双人入住,而所有幸存的研究者加在一起,却是九个。
而且,这次给的房间数是十二个,比昨天少了一个,所以许真所说的死亡人数的事,难道是真的?
黎渐川边拿过一片吐司抹上果酱,边思索着。
突然,危险的预兆在心中降临,黎渐川的感官一刺,背后蓦地竖起了汗毛。
下一瞬,哗啦的巨响炸开,大厅的水晶灯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黎渐川一把拉住宁准,猛地向后一退,玻璃碎渣飞溅,大厅内顷刻陷入一片黑暗。
“啊!快躲开!”
“上帝,这是怎么回事!”
大厅内一片混乱。
黎渐川却霍然抬头。
二楼有人!
水晶灯带走了一楼所有的光芒,和二楼稀薄的明亮。整个二楼都浸泡在一种粘稠的黑暗中,空荡而安静,黎渐川的视线毫无阻碍地穿透这黑暗——一扇扇紧闭的房门,环形的走廊上挂着的油画,镂空扶手里斜长的阴影。
什么都没有。
但黎渐川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听到了,那很轻很轻的关门声,和低低的笑声。
第169章 切尔诺贝利
尖锐的刺痛划破后背与手臂。
躲避着四溅的锋利碎片,黎渐川护着宁准后退,同时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状似无意扫向二楼的视线。
砸落与碎裂声带动出空气里震颤绵延的鸣响。
惶惑的黑暗包裹一切,椅子翻倒的动静与餐盘刀叉掉落的声音碰撞在一起,杂乱慌张的脚步挪动声和惊叫痛哼拥挤在大厅内。
“妈的,这些该死的碎玻璃!”
“灯呢?还有没有灯?”
“大家冷静!不要乱动,小心受伤!”
作为向导的叶夫根尼和洛班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呼喊喝止,努力平息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
在向导们的高声压制与安抚下,大厅内迅速安静了下来,只有低低的粗喘声仍在起伏着。
尽管在禁区内的行进只有一天两夜,但在经历了诸多怪异恐怖的事情,与多次死里逃生后,绝大多数能活到现在的研究者都养成了最佳的临危反应,和对向导指令的依赖。
他们停在了原地,围绕着砸满了碎玻璃与水晶灯尸骸的餐桌站立着,不再贸然挪动脚步。
不管是否能看到,所有人都在黑暗中逡巡着视线,茫然地寻找着其他人的轮廓。
警觉、戒备、紧张、冷静、怀疑——
无数种情绪在这一张张面孔上斑斓地闪过,最终固化成冷漠诡异的面具。他们恐惧感官上的未知,所以要以最大限度的冷静来稳定自己的情绪。
黎渐川和宁准也与谢长生移动到了一处,离餐桌稍远,警惕周围的同时,三人都在默契地观察着大厅内。
打破这短暂的寂静的是洛班队伍里的一名男性研究者,名叫拉德。
他捂着自己扎着碎玻璃的肩膀,压抑着情绪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洛班先生?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洛班已经从大厅的角落走到了一片狼藉的餐桌附近:“正如你所说,拉德,这是个意外。大家请不要慌张,也无须恐惧,第二补给点这座城堡年久失修,出现一点小小的状况,是很正常的事。”
他顿了顿,像侧头在嗅什么,又问:“我闻到了鲜血的味道,你们有人受了很严重的伤吗?”
研究者们扫过彼此模糊的轮廓。
“只是一些擦伤……”
“噢,我的手臂扎进了一块玻璃,但感觉还好……”
宁准伸手轻轻碰了下黎渐川的后背。
黎渐川压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五六道小口子。”
被碎片刮擦一下而已,这对黎渐川来说简直不算是受伤。如果伤口内没有碎玻璃卡住,他相信以他现在越来越强悍的自愈能力,这些伤口没多久就能自己愈合了。
这样想着,黎渐川侧头看了眼宁准。
除了手背蔓延开了一点血色外,宁准身上基本完好无损。
但令黎渐川感到奇怪的是,宁准在检查过他的伤口后,并没有观察场内的人或餐桌上水晶灯砸下的痕迹,而是借着半靠他的动作,微微仰头,望着大厅挑高的天花板上,犹在晃动的半截吊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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