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说到这儿,其实先知认为,原住民们一开始对祂是没有任何信仰存在的。”
宁准撩起眼尾,立即做出了推论:“污染,力量的诱惑,认知的改变,和整整三年的封锁对精神状态的负面影响?”
“对。”
黎渐川颔首:“先知汲取了一些地球上的知识,但也受到了很多限制,并不清楚对祂而言可以忽略不计的污染,对原住民们来说却是一场灾祸。祂提醒过原住民们,但他们已经接收了太多收音机里传来的呓语,身体里也容纳了先知给予的力量,对此不以为意。”
“越是接触那些未知神秘的力量,就越是明白人类的渺小无知,他们沉迷在这种力量里,随着污染的加深,和认知、精神上潜移默化的扭曲改变,渐渐变得疯狂。”
“他们真正地信仰起先知,为了更多的知识与力量。”
“借助这些知识与力量,他们将切尔诺贝利彻底建造成了一个微型的神秘社会,与外界接近完全脱节,又以此抓捕了全部怪异,把它们囚禁在黑铜色金属箱子里,分别关押在各个补给点。”
“这些行动一直持续了五年,到1982年年底才彻底结束。先知极少过问这些。”
“1983年到1986年年初,这是一段在先知看来非常平静和谐的时期。没有怪异侵扰,没有外界打扰,原住民们建设家园,供奉神明,学习知识,掌握力量,一切都欣欣向荣。”
“祂时不时陷入沉睡,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因此在1986年4月25日怪异和原住民们联手的反叛到来时,26日凌晨1:23核事故发生时,祂是措手不及的。”
“祂被原住民和怪异联手袭击,力量溃散,只有残骸逃了出去,躲在了第二补给点的后花园内,那是他阴面力量最深重的地方之一,最不容易被发现。他们也果然没有搜寻到祂。”
“之后,就像残骸说的那样,祂对外界感知迟钝,只知道原本合作的原住民和怪异再次翻脸,又进行了一场战斗。”
“战斗的结果就是一部分怪异逃逸,在切尔诺贝利形成了一片片诡异的禁区,占地为王,一部分怪异被原住民们抓回,有的继续囚禁,有的利用某种方法容纳进自己体内,获得怪异的力量的同时,对抗先知力量的污染。”
“双方达成了微妙的平衡,而切尔诺贝利也彻底解除了人为的封锁,可以和外界真正往来。”
“但外来者可以进入,原住民们却依旧无法离开。”
“接下来的六十多年切尔诺贝利因荒凉与神秘成了恐怖传说,进入的外来者也少有存活。直到2042年,奥列格和叶戈尔来到这里。”
“对了,这里可以回答你刚才那个问题,长生。”
黎渐川看向谢长生:“叶戈尔作为说明人,具有一定的中立和真实性,为什么会欺骗我们说我们的路线是从边缘前往中心,而不是实际上的从中心逃往边缘。”
“事实上,他没有说谎。你还记得他的原话吗?”
“‘按照你们计划的行程,你们将从这间位于切尔诺贝利禁区边缘的研究所出发,用七天的时间穿越切尔诺贝利禁区的南半部,抵达禁区中心的核爆废墟’……”
谢长生眼中闪过一丝恍然:“禁止外出行进的白天是先知的阴面,向导们不敢领路,夜晚的行进是在原住民和怪异制衡的另一面,所以此中心非彼中心,此边缘非彼边缘。”
“没错。”
黎渐川道:“切尔诺贝利分为两面,一个叫阴面,那另一个我就取个名字,叫阳面。奥列格的研究所是阴面的切尔诺贝利的边缘,也恰恰是原住民和怪异们掌控的阳面的中心。”
“所以在原住民和怪异们眼里,我们是在逃离中心。”
“而叶戈尔作为说明人,传达的意思是从阴面的边缘,走向阴面的中心。在最初,他就已经给出了这条重要的线索。”
谢长生点了点头,又道:“说明人会隐瞒误导,需要谨慎听取,原住民们的话可信的地方也比较少,洛班、米莉亚和叶夫根尼都说过他们的神明和怪异的事,和先知残骸所说的出入很大,时间也对不上。”
“有假自然就有真。”宁准忽然笑了下,说道。
黎渐川止住了这本该聊下去的话题,转眼瞥向墙上的挂钟,起身道:“说了半天了,都快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限制了,虽然不知道第二补给点有没有,但还是谨慎为好。其他的回头再说,我们先去别的房间。”
谢长生顺着黎渐川的视线看了眼:“到时候了。注意安全。”
“放心吧。”
宁准跟着起来,半靠在了黎渐川身上,伸出手指在谢长生锃亮的脑瓜子上点了点:“就在隔壁,有危险记得别逞强。朱利安我会安排,你暂时不用管。”
谢长生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没理他。
防护服和背包都挂上手臂,黎渐川扶住宁准,两人往外走去。
宁准手里的矿泉水没盖盖子,行走时被他虚虚握在手里,晃晃悠悠洒了不少水出来。
快要走到房门前时,更是把最后一点水都给晃没了。
黎渐川看了眼地板上那些水痕,神色微松,抬手转动门把手,和宁准走了出去。
一进隔壁房门,黎渐川的眉梢就立刻扬了起来:“你知道有人窥探,还让我暴露部分谜底,故意的?”
第184章 切尔诺贝利
昏黑的房间内隐约有尘埃悬浮。
宁准像条无骨的美人蛇般从黎渐川的臂膀间滑下来,重重地靠坐在床头,一边缓着虚弱的喘息一边轻笑道:“当然是故意的。”
“要有足够美味的饵料,才能钓上令人满意的大鱼。”
他低低道:“把饵抛给他们,不管他们是选择冒险去抢先解谜,还是对真相进行试探,都对我们有益无害。”
“而且,在后花园的交手中,我从李金雅身上拿到了一些记忆残片,她的身份不太一般。”
“所以,即使她不咬上谜底的饵,也会咬上记忆残片的饵,如果她像那些疯子一样有充足的自信心,那就更好了,我们或许无法收获同盟,但至少可以多薅一点敌人的新鲜羊毛。”
宁准这是摆明了要将计就计,把李金雅他们物尽其用一番。
对这种操作,黎渐川已经见怪不怪了。
虽然每次宁准搞这些操作的时候,都比较玄而又玄,一点提前通知都没有,完全凭着两人仿佛天生而来的诡异默契来完成。
刚才要不是黎渐川及时发觉宁准醒来后态度和话语里的怪异感,恐怕也猜不到他们竟一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窥视着。
“长生知道吗?”
黎渐川坐到他旁边,问道。
“肯定知道,但大概和你差不多同时知道的,在我们未说完记忆内容,突然选择离开时,他应该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所以才没有送我们出门,也没有在我洒水时立刻洁癖发作,起来拖地。”
宁准瘦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滑过黎渐川微弓起身体时隆出的肌肉线条,垂着眼分析道:“我猜老巫婆在一楼诡变时并没有真的跳窗离开,而是攀附在窗外,爬去了二楼走廊,并且她听到了我说出的房间位置。她年轻时,身体素质和格斗水平都相当好,现实里年纪不允许,但在游戏里,她重新拥有了年轻的身体,爬爬墙之类的自然是很容易。”
“她那时就已经大致明白了房间的问题,可她注定抢不过动用特殊能力的长生,所以迟到一步,进了长生的房间。”
“他们两人的交流,具体的细节我猜不到,但我知道老巫婆必然会做两件事,拉拢长生,和留下监视物品。”
前者很好理解。
选择了背叛的彭婆婆在游戏里或许能逃得一时,但回到现实,就是一对三的局面,几乎是必死,所以她拉拢谢长生一起对付自己和宁准是一步挺正常的棋。
而后者,彭婆婆刚成为魔盒玩家,还是依靠宁准的魔盒进来的,照理说是没有任何物品或特殊物品可以带进来的,如果想悄无声息地留下监视物品,唯一的可能就是从昨晚的行进中,彭婆婆得到了一些东西,可以帮助她完成这些行为。
想到这儿,黎渐川脑海里忽然闪过丹尼尔和他对战时的画面。
那怪异的形态和能力——第一晚红灯选中的丹尼尔,第二晚红灯选中的彭婆婆——这是先知的赐予,还是怪异们抛出的交易品?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彭婆婆很大可能已经从昨晚得到好处,不太好对付了。
“你对她的背叛早有预料。”
黎渐川想了想,还是以肯定的方式说出了这个疑问——因为事情发展到现在,这已经太过明显,应当不会是宁准需要保持缄默的部分。
幽沉无光的眼瞳轻轻转了下。
宁准扯了扯新换的贴身衣物的领子,笑着叹了口气:“我知道她一定会背叛我,因为她心中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超过一切的情谊、理想和信仰。只要有人真的拿捏了这一点,那她可以背叛任何人,甚至是她自己。”
“但即便知道这些,在天葬台,我还是会答应带她进入魔盒游戏。”
“原因有两个。”
“一是就算没有我,她也一定会进魔盒游戏,并且大概率成为我的敌人。所以别人带,不如我带。我至少可以影响她改变的起点。”
“二嘛,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宁准弯了弯眼睛:“但我们确实是非常好的忘年交,可以某种程度上为彼此交付生命,比长生还要要好一些。她进入游戏,自然会有很多自称是我的朋友与我的敌人的人去接触她,引诱她。因此,我会不遗余力地利用她最重要的这一点价值,钓出那些该被钓出来的坏东西。”
“她在利用我,我也在利用她,最终我们或许不再是朋友,但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举个例子,我用朋友去钓鲨鱼,和我在炮火里为朋友挡一枪,这两者并不冲突,也不矛盾。前者的残酷也不会磨灭后者的真实,后者的情谊不会是禁锢前者的枷锁。它们共存。”
黎渐川听了简直想为这单纯而又真挚的友情干一杯。
对不起,是他见识短浅了。
但宁准的话也让他有了一些联想:“彭婆婆一直在追求的是死而复生的神秘实验,她想复活她的孩子,这是她认为最重要的事?”
“是现在的她认为高于一切的事,但或许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宁准的回答有些奇怪。
黎渐川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宁准淡淡道:“回到现实之后立刻动手。杀得死万事大吉,杀不死我们也应该不会再见到她了。”
黎渐川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抬手按在他头顶,粗暴地揉了揉那头细软凌乱的淡金发丝。
与此同时。
相隔不远的一间双人间内。
彭婆婆停下了修复自己融化的右手手指的动作,摇头道:“这一部分已经真正丢失了,修不好了。”
她对面,大致处理了伤势的李金雅诡异快速地滑动了一下,咧开嘴角,低哑道:“看来是被发现了。”
“不愧是魔盒排行榜第一的Ghost,强得让人找不到一丝机会。”
彭婆婆甩了甩手,边往上面套手套,边道:“你也找不到机会吗?看来你实际上的能力远远不如你夸耀的厉害。”
“魔盒持有数超五十……刚进入魔盒游戏一周时就曾连过十局游戏,获得五个魔盒……第二局的命名之战直接屠杀全场玩家,在全维度互动平台宣告自己成为新的罪恶代表‘Joker’,不允许任何玩家再注册这个名字……”
“疯狂,狡诈,高智商,愚弄一切可以愚弄的。”
她面上浮起一丝讥讽:“看来丹尼尔对你的这些夸赞,都是溢美之词了。魔盒排行榜第十,不过如此。”
软瘫成一团橡胶的丹尼尔动了动他扭曲的五官。
“激怒莎莉小姐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彭。”
他低喝道。
彭婆婆不以为意,戴好手套,起身朝门口走去:“我已经交出了你们需要的诚意。你们没有将我当成真正的同伴,我也暂时不需要你们多余的信任,只希望你们可以遵守承诺。”
“其它的,我不会管,也管不上。”
房门无声打开,又迅速闭合。
高挑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
“莎莉小姐……”丹尼尔转动眼球,看向李金雅。
然而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在李金雅脸上看到任何愤怒或阴森的痕迹,取代那些的是一种奇异的轻蔑的怜悯。
“一条自以为是的可怜虫。”她笑着说,“但总算奉献出了她最后的一点价值,这场偷窥得到的电影已经加大了我们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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