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那条叫达克的蛇让我们来夺取复活花,我想你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至少现在不会。”宁准低声道,“一旦失去复活花,你就会成为一具真正的还不完整的尸体,不能再帮任何人复仇,先知,原住民,怪异们,甚至你自己,你谁都杀不了。”
阴冷的风吹过,黄色雾霾如浊浪翻涌。
四周一片寂静。
突然,叶戈尔嘶哑破败的声音从那朵摇曳的红色花朵中传出:“你错了,我无法再真正复活了。”
“复活花是复活花,但却不是真正的复活花,它只能治愈绝症,却不能做到死而复生。我只会是一具尸体,哪怕拥有意识,也永远都只是一具尸体,埋葬在这片坟场里,无法做到任何事,无法得到真正的解脱……”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不了。爆炸之后我的记忆已经残缺,不记得很多事了,这朵复活花你也拿不走。”
“你如果现在摘取它,一定会受到攻击,只要留下伤口,无论多么微小,都将被它的孢子寄生,和第二补给点里的那些垃圾一样,成为一盆蛇一样恶心的盆栽。”
看来这就是达克的第三层陷阱了,把他们变成盆栽。
但宁准的将计就计显然不是真的中计。
“不,我不需要这朵花,至少眼下不需要。”宁准笑了声,“我甚至可以答应你,帮你报复先知,以及那些原住民们、怪异们,还可以杀了你,帮你解脱。做到这些,也只有一个条件。”
叶戈尔沉默片刻,道:“什么条件?”
宁准道:“你身上应该有一些现在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三个周目的研究者加入实验的介绍信,和奥列格发现复活花丢失,预感到自己的死亡时,寄给你的信函,如果可能的话,还有一份怪异和原住民们在某种力量的见证下签订的合作协议,我不相信没有协议的保证,他们能联手哪怕一秒——这些东西至少有个一两样,它们应该没有毁灭在那场爆炸里,我希望你能把它们给我。”
红色花朵再次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花枝轻轻地垂了下来:“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更多。它们被我藏在了隔壁那座坟墓里,那是奥列格的坟墓。我隐约能感知到,即使我死亡,外来的研究者们也依然源源不断,一个周目一个周目地将他们那个荒谬的实验进行下去。”
“所以我把它们埋藏在那里,希望在某个周目,我可以等到一个人,等他协助我复仇,或为我解答所有的困惑。”
“我现在不死不活,前者已经无法实现,你不用对我承诺什么,我不相信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但后者,我仍渴求着。”
“如果我没有来到这里,你就算等待再多的人,也都无法得到答案。”宁准顿了下,“这不是因为我足够智慧,而是这份答案也与我有关。”
说完,他转过头,看向黎渐川和谢长生。
都有一定挖墓经验的一人一狗快速来到隔壁墓前,开始用木棍和手挖掘。
黎渐川留意了一下这座坟墓的墓志铭:
“你曾象一颗孤独的星,把光明
照到冬夜浪涛中脆弱的小船,
又好似石筑的避难的良港
屹立在盲目挣扎的人群之上;
在可敬的贫困中,你构制了
献与自由、献与真理的歌唱——”
这是一首很有名的诗歌,雪莱的《致华兹华斯》。
墓志铭上写的不全,但很显然,不全的原因是写下墓志铭的人认为奥列格不同于华兹华斯,他或许一直都是那颗星,不曾背叛舍弃任何事物。
很快,奥列格的坟墓里被挖出了两样东西。
一个是三封印着God实验室图标的介绍信,一个是一张照片,上面从一个奇怪的视角拍摄着一面悬浮在漆黑矿洞里的,绝对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高科技半透明光屏,上面简简单单写着几行契约文字。
“缺少一样,但得到的这些却也足够验证我的另一个猜测。”
宁准说:“如果整个切尔诺贝利真的能找出一个称得上是最纯粹的无罪的人,或许只有奥列格。”
他抬起眼,表情安静地遥望着这片弥漫着黄色雾霾的坟场,眼神凝在虚无的一点。
人和狗不同,但黎渐川仍一下又一下地数着心跳声。
核爆快要出现了。
“我想要的拼图都已经找到了。这才是真正的切尔诺贝利,一片被遗忘的坟场。”
宁准顿了顿,道:“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真空时间。”
第189章 切尔诺贝利
浓重无边的雾霾凝固如微粒浮尘。
墓碑静默。
广袤荒芜的坟场刹那间被抽离了所有绝望的色彩,定格成一张并不美好的黑白照片。
时间在这一瞬被无限拉长,万事万物都被诡异的真空状态禁锢在原地,在场的人或动物除了细微的动作可以做出,其余和雕塑无异,就连那朵妖冶殷红的复活花,都安静地忘记了曾轻抚过它的风声。
原本的身体还未恢复,但在宁准话音落地时,一样又一样收集到的线索却不知从哪里被摄取过来,由虚幻的线条缓缓勾勒出来,同面前的介绍信与照片并排陈列。
“一时还有点不知从何说起。”
宁准的声音响起,慵懒而又随性:“这局游戏的谜底分析起来相当复杂,但这并不是因为谜底本身很复杂,而是这些真相里掺杂了太多太多并不只人类才有的人性。”
“人性就和命运一样,有着千变万化的复杂,也指引着一个又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没有固定的人性,就如同没有固定的命运。”
“当然,坚信不变宿命论的声音可以反驳我,但我永远支持反抗命运并将其改变的勇士。”
他轻声笑了笑,从容冷淡,犹如一位在做讲座报告的教授,温文儒雅又幽默风趣地给自己定了一个总结般的开头。
而他讲座的对象,不是任何人,而是不可见的等待着这份谜底的魔盒游戏。
黎渐川注意到宁准那双微弯的桃花眼散去了阴翳,仿佛再次有了幽秘沉郁的暗色光芒。
破除枷锁,拥抱真相,或许正是他极热爱的。
“如果依旧按照五块拼图组成一张名为谜底的完整画作的方式解谜的话,首先需要说的,大概就是先知。”宁准垂眸看向面前所有可以称得上证物的线索,“但我们得明确一点,这是进行这场解谜的基础,那就是同一件事,从不同的视角和立场去看,极可能是完全不同的。”
“而我们的五块拼图——先知、怪异、原住民、研究者、奥列格和叶戈尔——他们自然也拥有自己的视角和立场,里面有客观的,有主观的,有局限,有被隐瞒。”
“有了这个基本的概念,解谜就会变得更简单些。”
“先说先知,在五块拼图里,先知在整体的时间线上出现的最早,也最为完整,即使我们只获得了他的残片的记忆。但以它作为基础,往上面拼接其它四块拼图,是相对简单的。”
“先知,目前可以确定,是一样黑铜色金属制成的有着半导体收音机外表的地外文明产物。”
“它在设定上缺失地球以外的记忆,只能模糊记得自己是从更高维度的文明处漂流来到了地球,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驱使着。”
“我们不需要去探究它的来历,但关于它的降临,小贝尔的故事书却有不同的描述。”
“它不认为先知是像太空垃圾一样漂流而来的,而是说:‘布满乌云的天空先是破了一个洞,之后那里出现了一只高高在上的眼球,再然后才是先知作为一道流星,砸入了切尔诺贝利’。”
“这本故事书同样具有它的局限性和被隐瞒的可能,而且它的整体内容都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但值得表扬的一点是,它没有过多的夸张和凭空捏造的想象部分。”
“我有理由相信,这本书里的描述大部分还是真实可靠的。”
“这也就说明,在先知的降临这一点上存在一个疑点,它究竟是无意识地来到了地球,恰好选中了切尔诺贝利降临,还是被那颗眼球投放,亦或是那颗眼球也属于它,只是它让天空裂缝,打开地球空间的一种手段?”
“先知在记忆碎片中对此有猜测,但和我的想法有些差异。因为任何事物都难以脱离自己的立场和视角,记忆,尤其是没有明确依据的残缺的记忆,可是最会骗人的。”
“所以现在我们暂且把这件事放在这里,称为疑点一,留待拼图完整时再提。”
小贝尔的故事书无风自动,静悄悄地翻着页。
“刨除这个疑点,先知身上剩下的一切就相当简单了,和川川得到的记忆碎片基本一致。”
宁准言简意赅道:“1973年切尔诺贝利修建核电站,1974年先知降临切尔诺贝利。降临后,裂缝消失,它与地球上的未知能量冲撞,陷入沉睡。同年,它外泄的力量封锁了切尔诺贝利,并吸引了全球的怪异前来。”
“1977年3月先知苏醒,切尔诺贝利恢复与外界的联系,乌克兰苏维埃共和国批准在阴面建立保护性地下基地。”
“这里存在疑点二。”
“先知在昏睡的三年里,只有部分知觉,偶尔会听到一些外界的声音,它主观上认为他们在讨论的只有它,也认为,切尔诺贝利所谓的阴面是被它的力量污染,完全属于它的领地。”
“但在这份《切尔诺贝利地下基地成立公告》上提到的却是‘1977年3月,于切尔诺贝利‘阴面’建立保护性地下基地……依托挖掘成果,对话高维文明’。”
“挖掘成果。”
他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懒散恍惚的神色里透出一丝兴味:“先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陨石一样直接出现在了一个大坑里,绝对谈不上是挖掘出来的成果。”
“另外,对话高维文明这句话也很有意思。”
“小贝尔的故事书中提到先知的第二个特点,是知识和对话。”
“后续的故事内容讲述的都是前者,那些从收音机里传来的奇特波段的信号,它们带来了超前的知识和力量。而后者,对话,却好像被有意忽略了一样,没有详细描述。”
“先知的记忆碎片中也没有任何原住民使用它的对话功能的印象,甚至它都不知道自己拥有对话这个功能,又能够和谁对话,原住民们和它最为直接的一次谈话,也仅只询问了它的来历和请求它协助抓捕怪异。”
“偏偏巧合的是,先知认为是原住民们为它建立的神殿的地下基地成立公告上,却提到了对话高维文明。对话,是交流沟通,而不是接收信号一样的单方面传输。”
“所以挖掘成果到底是什么,对话又是在用什么和谁对话?”
“会不会是先知原本存在对话功能,只是在昏睡期间被摘除,转而用到了所谓的挖掘成果身上,去实现和高维文明的对话?”
“这……就是第二个疑点。”
宁准说。
“现在先知身上的时间线来到了1977年的苏醒谈话后。”他的声音微哑,带着条理清晰的顺畅,“它认为切尔诺贝利当时痛苦混乱的局面全部是它的责任,所以它拿出一部分自己的力量给了原住民们,并打造黑铜色金属箱子,协助他们抓捕囚禁来到切尔诺贝利的怪异。”
“按照向导洛班的说法,对于怪异的抓捕持续了大约五年,结果是将它们全部抓获囚禁。”
“但他认为怪异是出现在核爆后的,那场灾难令切尔诺贝利的磁场发生了变化,吸引来了怪异。当然,对此叶戈尔的说明则是,核爆后磁场改变,并不是吸引来怪异,而是催化产生了它们。”
“可达克也说,他是在核爆之前来到这里的。”
“最初我认为是有人撒谎,最可能的就是洛班。”
“但他和叶戈尔的说法只有吸引和产生的差别,除此之外,他们都认为怪异是在核爆后到来的而叶戈尔作为说明人,可以一定程度上误导玩家,却不能在谜底相关上欺骗玩家。”
“于是我开始思考另一种可能,没有任何人说谎。至少在当时,他们所说的都是他们真实认为的真话。”
“这个怀疑并非毫无依据。”
他有些疲乏地眨了下眼:“今晨,第二补给点的后花园内,叶戈尔和先知残片进行了一场不太友好的交流,但根据他们交流的内容来看,那时的叶戈尔说出的核爆前后的内容,和怪异到来的时间,都是与先知、达克的说法吻合的。”
“是他在欺骗我们?”
“不,他不可能在潘多拉的晚餐上如此直白地欺骗我们。”
“而他前后的差异大概可以用两点来解释。”
“一是晚餐时他本身的认知和记忆存在问题,晚餐以他的真话的标准来判定,所以不存在欺骗,而在后花园时,极可能因为他怀揣着那根奇异的天线,才正常。”
“至于第二点,就是他称不上是在欺骗我们,因为他和洛班不同的是,他提到的切尔诺贝利现今背景,是说核爆后产生了科学无法解释的磁场,磁场催化了一些怪异的东西,导致这片禁区出现了非常多神秘的现象。换句话说,他提到的这件事,指向的不是全部怪异,而是我们晚上行进时遇到的那些怪异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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