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你怎么来了?”
宁准瞥黎渐川一眼:“这本来就是我的卧室。”
他把白大褂随手挂到衣架上,一手不见外地脱衬衫裤子,一手拉开浴室的门,轻车熟路地迈进了浴缸,用脚踩着喷头开始放水。
水声哗哗。
黎渐川不耐地用毛巾狠狠抹了把脸,一脚把浴室的门踢上了。
他擦干头发躺到床上,仔细想了想,发现这间医疗室,还真有可能就是宁准的卧室。
书架上做满了笔记批注的书,零零散散的药管试剂,悠闲享受的躺椅,按摩浴缸和适合观影的电子屏。
除了这张缠着电子锁的床,确实很像卧室的配置。
黎渐川看了一眼紧闭的浴室门。
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水声。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水声停止,浴室的门打开,宁准穿着一身黑色的丝质睡衣睡裤走出来,边擦头发边翻吹风机。
黎渐川靠在床头,漫不经心道:“你睡哪儿?”
“这张椅子可以变成床。”宁准扫了一眼房间里的躺椅,给吹风机插上电,开始吹头发。
嗡嗡的震动响了一阵,宁准一头微长的黑发吹干了,像柔顺光亮的丝缎一样垂在脸颊耳侧,衬得他的皮肤更白,隐隐透着水汽熏蒸后的淡红,驱除了他眉眼间的淡漠。
他看了眼床上的黎渐川,呼吸沉沉,似乎睡着了。
按下躺椅上的一个按钮,椅子立刻变形翻折,变成了一张不大的单人床。原本放在躺椅上的毯子也顺势展开,变成了被褥。
宁准关灯躺下,闭上了眼。
黑暗弥散。
医疗室内很安静,只有起伏的呼吸声。
黎渐川躺了一个小时,终于还是翻身起来,下床把躺椅上的宁准扒拉了起来,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腰:“装什么睡?”
两条修长的手臂伸出来,抱住黎渐川的脖颈。
宁准睁开眼,眼神清明,丝毫睡意也无,但脸上的倦色却浓重得根本遮掩不住。
他抱着黎渐川,腰身微挺,隔着一层单薄的睡衣,将自己的身躯紧紧地塞进黎渐川的怀里:“难受……睡不着。”
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温度。
身体的肌肉下意识一紧,黎渐川眉梢动了动,拎起宁准放到床上,“不瞎撩就不难受了。”
手掌捂住宁准的眼睛,黎渐川把人按怀里:“睡觉。”
宁准似乎是真的累了,趴在黎渐川身上没一会儿,呼吸就缓了下来,陷入了沉睡。
黎渐川收回手,把被子都堆到宁准身上,也闭上了眼。
多年的训练原因,他一向都是保持着警惕的浅眠。
但浅眠也分好坏。
至少这一晚,是他难得的一次好眠。
之后的几天,宁准每晚都会回来睡觉,只是他白天不知道在干什么,总是很疲惫。
而黎渐川就像他的催眠剂,一靠到黎渐川怀里,他很快就会睡着。
黎渐川想问问他钥匙的事,但一句话还没说完,宁准就打起了小呼噜,他也只能先憋回去。
又过了两天。
按照电子日历上显示的,是一个星期日。
一大早来送早饭的圆圆通知黎渐川,他可以解除锁链,只戴着电子锁出去自由活动下。当然,不能离开这一层实验室。
“这算是放风?”
黎渐川挑了挑唇角,肩膀向后微张,整个人如同一只睡醒的狮子,散漫地沿着银白色的金属过道向前走。
这条过道宽敞明亮,一扇扇紧闭的铁门排列在过道两侧,贴着顺序凌乱的房间号。
亮白的管灯从头顶延伸到前方,如一条发光的长蛇,有点刺眼。
这些明显需要验证才能打开的房间黎渐川毫无兴趣。他来找宁准的目的也与这些无关。
过道上没遇到一个人,但走了没多久,前面却忽然出现一扇透明的玻璃门,人造阳光从门内射过来,里面人头攒动。
黎渐川扬了扬眉,推门进去。
这是一处宽敞明亮,足有整个足球场大小的大厅。
大厅的布置很奇特。
一排排书架伫立,柔软的沙发和桌椅零星散在其间,还有几处调酒的吧台,头顶倒悬在木架上的高脚杯反射着晶亮的光芒。
许多肤色不同、年龄各异的人穿着白大褂穿梭其中。
有人在专注地看书,有人似乎在尝试什么实验,拿着两管药水挠头。
沙发上传来阵阵呼噜声,有人在呼呼大睡,胡子把五官都淹没了。吧台的高脚椅上坐着不少人,在讨论怎么把药剂配成鸡尾酒的口味。
黎渐川从人群中走过,根本没人注意他与众不同的打扮。
他看得出来,这里的人应该大多都是宁准实验室的研究员。不过似乎和他刚来时干掉的那个研究员有些不一样,没有穿严实的防护服,眼神也并不冰冷恶意。
这样闲适的氛围让他也有些放松。
他挑了个正在热烈讨论什么的吧台,长腿一迈,坐上边缘的高脚椅。
吧台后的调酒师穿着千篇一律的白大褂,很是风骚地在胸口的口袋里插了一支艳红的玫瑰。他年纪大概三四十,梳着一头半长的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很有点斯文败类帅大叔的气质。
看到黎渐川坐下,他转过来,抽出一只杯子放到黎渐川面前,用德语问道:“喜欢什么颜色?”
“红色。”
黎渐川随口回答。
说完,他正打算要杯酒,就看见帅大叔弯腰从吧台底下唰唰唰地掏出五六支盛满了红色药水的试管,然后哗啦一下全倒进了黎渐川面前的酒杯里。
红色液体兑齐,酒杯冒出咕噜噜的泡泡。
这玩意儿能喝?
黎渐川倍感牙疼。
“很好喝的。”
帅大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美滋滋喝了一口,向黎渐川推荐,“我也很喜欢红色。很有生命力的颜色,热情,活泼。尝尝看,对你身上的旧伤有好处。”
黎渐川看了帅大叔一眼,低头闻了闻,没有立刻喝。
帅大叔也没勉强,友善地笑了笑:“你就是新来的A3吧?进去过魔盒游戏了?”
黎渐川不太意外帅大叔的话。他的到来对于God实验室来说,应该不是什么秘密。
他点了点头,注意到帅大叔手腕内侧也有一个小剑形状的纹身:“你也有钥匙。”
“这里五分之一的人大概都有。”
帅大叔耸耸肩,“潘多拉选择的都是全球最顶尖的一批人。我这样的高智商天才自然不会被错过。当然,它选择玩家的标准并不只有智商一个。我曾经在游戏里遇到过一个傻子,但他力气很大。
“一只手可以举起一张床那种,你懂吗?”
帅大叔比划了一下,一脸夸张:“后来我猜测,潘多拉选择的应该是某一个方面很特别的人。可能是魔方玩得好的人,可能是下棋下得好的人,也可能是千杯不醉的酒鬼。一切皆有可能。”
黎渐川问:“你有魔盒吗?”
帅大叔看黎渐川一眼,摇摇头:“没有。魔盒很难获得。”
“那你靠杀人通关?”黎渐川有些诧异。
他经历过很多任务,看人很准,他没在帅大叔身上看到杀过人的血气。
“当然不。我是和平主义者。”帅大叔说,“我既不杀人,也不轻易解谜,但只要我活到最后,且没有被其他玩家发现,那我就能通关。事实上,这是比较常见的一种通关方式。当然,杀人更常见。
“很多不知道魔盒的作用,杀人是最快的方式。”
他解释道。
黎渐川又问:“钥匙的特征很明显,那么有玩家在现实里被杀吗?”
“有一些,但算不上很多。”帅大叔直言道,“因为在现实里杀人触犯法律,而且没有好处。在魔盒游戏里杀人和识破别人的法则,你应该感觉到了……这些事能在游戏结束结算时,增强你的特殊能力。但现实里不能。没有利益只有风险的事。”
“有道理。”
黎渐川随意笑笑。
他又随口和帅大叔聊了会儿,端起酒杯尝了一口那杯红色的酒。
“我很喜欢重庆火锅,这个味道很像对不对?”帅大叔靠着吧台又喝了一口,推了推眼镜,眼中带着点骄傲得意,“我给它取名叫小辣椒。”
黎渐川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骄傲个什么。
但这个小辣椒……还真他妈挺辣。
黎渐川庆幸自己只喝了一小口,只是舌头有点麻,火辣辣的。
这时,黎渐川身后那座吧台的女调酒师似乎听到了帅大叔的话,扭头看过来,冷冷一笑:“就你那些药剂,还能配出正宗的重庆火锅味?少侮辱重庆火锅了,那味道还不如超市十五块一包的底料!”
帅大叔立刻火了:“陆菲,你敢质疑我的小辣椒!”
“我这是实话实说。”
女调酒师陆菲不屑,举起自己手里一杯红色的酒,“睁开你的小眼睛好好看看,安德鲁,这才是正宗的火锅味调酒,你懂个屁!”
安德鲁怒道:“我的才是正宗的火锅味!你没有尝过没有发言权!”
“你也没有尝过我的,怎么知道我的不是?”
“那你尝我的!”
“你也尝我的!”
俩人伸长了身子,把两杯酒往对方脸上怼,视线相接,仿佛能看到火花四溅,怒火喷发。
陆菲冷笑:“我们要客观地讲科学。如果你的火锅味没我的正宗,那么下周的病毒研究报告就交给你写,你敢不敢赌?”
“好!”安德鲁脸都气红了,“如果我输了我写报告,你输了你写报告!谁要反悔就是小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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